第19章 章(捉蟲)
第 19 章(捉蟲)
仲虎看到前方有個大坑,彎腰去瞧,當即便見底下有一男子在扒牆,身形十分眼熟。
“郎君?你們在此作甚?”
沈确把腳放了回來,擡頭望向坑口,見來人是仲虎,頓時有些欣喜,“仲虎?快去抓人。”
仲虎蹲了下來,想要去拉沈确,有些疑惑道:“抓誰?”
此時邢一苒已然起身,聽見後與沈确異口同聲,“抓正在趕豬的人!”
仲虎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還是聽令去了,等他将賊人與豬都關進了豬圈,才去陷阱裏救沈确和邢一苒。
“郎君,這山間草棚沒有水井,我借用了一下缸裏的水給您淨臉。”
沈确接過沾濕的布帕,簡單拭了一下臉,仲虎彎腰,一邊幫沈确整理衣袍上的泥漬,一邊彙報查到的東西。
“我去榮胡街找郎君,可那邊的坊鄰見我時眼神奇怪,是您在陳四娘家出了什麽事嗎?”
沈确整理完儀容,仔細回想了一遍,也似有些困惑,“并無這樣的事。”在一旁清理襦裙上泥土的邢一苒,心頭滑過了一絲愧疚。
“郎君,我去了趟摘香坊,原來栀子香膏早就賣完了。栀子花開夏季,故而最後一批栀子香膏在入秋時便銷售一空,我問了東家今年買香膏的人,”說到這,仲虎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遞給沈确,“這是名單。”
沈确将紙展開,邢一苒跟着湊到沈确身後,踮腳去看。
[于楚回、陳芸兒、張泰、徐府徐夫人、李府二夫人……]
大戶人家的夫人白日要管理家仆,且她們晚上若出門,幾乎不可能避着人,同理大家族的女郎,雖然她們白日會比夫人們自由,但晚上依舊不可能出去,更何況是宵禁後的三更半夜。初步排除了這些人,邢一苒指着幾個明顯是女性姓名的人。
“仲郎君有查驗過這幾人的身高、年齡以及家庭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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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虎得意一笑,對照着名單一一說起,只是這些人的信息與都徐華瑛對不上,且她們的身高也與猴妖不符,邢一苒不由得有些失落。
“郎君,我去摘香坊詢問的時候,州衙的佐官前來彙報,枯井所在的院落,戶主正是錄事于楚回。”說完仲虎還懊惱了一下,“之前錄事因病申假,我才不得不委托佐官去查,這才讓他查了許久,拖到此時才将消息遞回來。”
沈确看着名單上的“于楚回”三字,身高符合,投毒條件符合,促成陳四娘頂罪條件也符合。
“這人有問題?”邢一苒順着沈确的目光,也看到了于楚回的名字。
“有大問題,”沈确将紙重新折了起來,“仲虎,明日你與我上門探望。”
“別明日了,”邢一苒登時指向豬圈,“等審完這人,我們便有借口去找錄事了,就算他與陳四娘的案子無關,那也确切實施了偷豬。”
沈确敏銳地看出了邢一苒的意圖,她想借自己的便利去尋于楚回,并且時間等不到明日。“行。”沈确同意了,仲虎則立刻走進豬圈,将人提溜了出來。
偷豬賊是個高大壯漢,一臉絡腮胡,眉毛又濃又黑,而頭上的幞頭被仲虎揍得有些淩亂,一雙小眼透露着委屈,他的雙手被反綁,亦步亦趨地跟在仲虎後面,像只笨拙的鴨子。沈确第一反應便是去看對方的腳,賊人的腳厚實且大,穿着一雙黑灰色的厚底布鞋,而其新踩出的腳印,與邢一苒說的一模一樣。
沈确看了一眼邢一苒,接着才盤問,而大漢見面前站着兩位官爺,沒有多加抵抗,很快便老實地交代了罪行。
“小人張賀,家住榮胡街的,乃是一名屠戶……”
張賀說一開始自己并未想過偷豬,只是見陳屠戶家的豬膘肥體壯,肉質鮮美且不腥臊,這才想着偷師學藝,沒想到後來被陳大并誤會,二人還因此吵了一架。之後陳大偷偷将豬轉移到了豐收村,他是偶然才發現了這裏。
偷師的心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只是他沒想到,這裏的豬竟住上了磚瓦房,飯食也在磚瓦房裏,平日只在外面散步溜達,根本看不出它們吃了什麽,再加上有老翁看守,他便逐漸熄了心思。
轉折出現在陳屠戶醉酒那日。
陳大吵嚷得厲害,周邊四鄰都聽見了他斥罵。
“他說他要将豬全賣了,湊錢娶妾,我聽了有些心動,第二天去問,可陳大那人竟罵我癡心妄想,還暗諷我家生意只能撿他家賣剩的,豬給我也是浪費,我氣不過……這才……這才想把他家的豬全偷了,氣死他。”
張賀在山腳觀察了一陣,知老翁開始挖陷阱後,每旬都要吃肉喝酒,于是他便早早準備,前幾日,他趁老翁将鹵肉買回草棚,故意弄出響動,引其離開,然後将令人昏睡的藥灑進鹵汁中。誰知這一幕被黑狗瞧見,黑狗沒去追張賀,反而打翻了鹵肉,之後它又抵不住誘惑,獨自吃了起來。老翁回來自是氣急,當即将狗拴在了樹邊,不再讓它靠近廚房。
藥效很快便起,黑狗蜷在樹下熟睡,而秋風夜涼,它第二日便着涼了,整只狗變得無精打采。
張碩見意外解決了黑狗,雖手中沒了迷藥,但時機難得,所以他還是想辦法弄到了一包瀉藥,将偷偷其加入了水缸。
“郎君!”仲虎忽地打斷了張賀,疾步走到沈确身邊,奪走了沈确手中拿着的濕布帕,臉上盡是慌張,“郎君您沒舔吧?”
沈确忍下了扶額的沖動,他無視仲虎,看向張賀,“繼續說。”
張賀不知所以,但還是聽話地繼續說了下去,“那天我在山中蹲了一日,就等老翁憋不住離開……”
沒成想到這老翁竟敬業非常,托村中人去叫了陳四娘來,又在自己真憋不住時才去了茅房,以至于張賀還沒怎麽動手,就見陳四娘遠遠地趕了過來。
他不甘心,心想天黑前,陳四娘一定會離開豐收村回城。但是他想多了,陳四娘壓根沒走,還一直待到了晚上。這時的張賀本欲放棄,但他又見陳四娘開始舀缸中水,這才起了信心,準備繼續蹲守。
張賀越等越急,他本想白日偷豬,再用自己藏好的車架将其全部運走,但如今夜色漸深,山中雖未曾見到豺狼虎豹,但也難免有所危險,他殷切地望着茅草棚,可等到村中人都熟睡了,陳四娘還燃着燈,也沒一點要去茅房的跡象。
陳四娘獨自住在山腳,心中難安,食不下咽,水便就沒喝兩口,自然覺也沒睡着。
張賀就這樣在山中跟着凍了一晚,同樣地,第二天他也病了,說到這時,張賀語氣很是懊惱,“若非凍得我腿疼,我早趁着陳家接二連三出事之時,将豬全偷走了。”
張賀腿能動後,越想越後悔,也正是這股後悔的勁,讓他今天聽到陷阱裏有個官爺時,非但沒吓得停手,反而加快了偷豬的速度。
仲虎将人綁緊,“知郎君在此,竟還敢行盜竊之事,等着回衙門受罰吧。”
邢一苒:“郎君,現在有人證了,陳四娘的案子,你能好好審吧?”
“自然,”沈确眉尾輕挑,“你不信本官?”
邢一苒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但她還是補了一句,“郎君,我真的很好奇金城州衙,以及大理寺是如何審案複核的,如此小的案件,竟然能讓你們來回折騰這般許久。”
沈确面無表情,心中卻被隐隐激出了一股不服,“本官或許于一些地方不如你,但每件案子經手時,我均會再三查驗,絕不會冤枉無罪之人,不信便罷。”
邢一苒沒想過自己懷疑竟能引來沈确的怒氣,想起她穿成仲虎時,也有一次這樣的事,當時她不過幾句反駁,沈确就氣得扭頭就走……
“郎君是因自己的經歷,所以才這般勤勉嗎?”
邢一苒沒提徐華瑛,但沈确知她所說的就是徐華瑛。
他眼睑微斂,晨日的陽光穿過高聳的枯木,落到了他的身上,仿佛柔化了他那一成不變冷漠,讓他一點點變得鮮活起來。
“是,但也不是。”
不知怎地,邢一苒突然很想問。
“郎君心悅娘子嗎?”
見沈确轉過臉來看着自己,邢一苒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她忽地想起之前在妝匣中找到的情書,尴尬的情緒湧上腦門,忍不住腳趾動工,摳出一座徐家大宅。
“你想知道?”光折射在沈确的眸中,讓他原本黝黑的瞳仁,在這一刻變得清澈剔透。
“不想。”她想也沒想大步,向前走去。
風中似傳來了沈确的輕笑,他長腿往前大跨兩步,走到了邢一苒身邊,與她并排着前行。
“不曾。”
“我對她不過是姐弟之情。”
“正是不曾心悅,我才向母親提出弱冠之時成婚。表姐長我三歲,應是等不得這般歲月,可她仍是等了我五年。”
“既然表姐真情待我,那我即便無情誼,也會在婚後尊她敬她……只是不曾想,她會因我失蹤……”
邢一苒側臉,看向沈确,“郎君可有給過娘子情書?”
沈确聽了,眉頭微蹙,似是不明白邢一苒為何這樣問。
“不曾。”
“那郎君可有給過娘子送禮?”
沈确想起自己收了徐華瑛的荷包,卻至今沒給還禮的事,“沈家給徐家送過聘禮。”
邢一苒腳步微頓,她摸到藏在腰包裏的書信,擡頭看向了沈确,雖然早有預料,但她還需要再對沈确驗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