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拿來。”

家仆上前幾步,将一指節長的紙卷遞給了沈确,邢一苒聽是沈确的家書,主動避嫌,将臉背了過去。

沈确看完後本欲撕毀,但他瞥見了一旁的邢一苒,思忖幾瞬,還是将信遞了過去。餘光出現了一只皓白的手,邢一苒轉頭,見沈确修長的手指正夾着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并且再次往她肩側遞了遞。邢一苒擡頭望向沈确,疑問道:“給我?”

沈确輕嗯一聲,“上面寫了徐華瑛的事。”

邢一苒接過小紙,看閱了起來。信上說雲家針法只傳女兒,教授技藝的嬷嬷會榮養府中,不會随雲家女出嫁,寄回來的衣裳确為雲家針法,只是上面的收針少了一道,這般習慣沈确的母親只在雲莞念身上見過,故這件長毛衣裳,若非雲莞念所制,便是其女徐華瑛所制。

沈确将邢一苒看完的紙條撕碎,投入茶杯,那半透的紙瞬間被熱茶泡化,連同上面的墨字一齊融入了茶中,清茶就這般變成了淺褐。

邢一苒将手抵在下巴,開始複盤。

她接觸到的三個案子,如今陳屠戶之死案已然解決,只剩下猴妖縱火案與徐華瑛失蹤案,而徐華瑛失蹤案,她幾乎已經可以确定,徐華瑛還活着。

縱火案與失蹤案這兩個案子看似毫無聯系,但它們卻出現了同一個東西——栀子香膏。

猴妖縱火案:猴妖在徐宅放火,并知曉徐宅底下密道,可見猴妖不僅恨徐府,還很了解徐府的秘密。

徐華瑛失蹤案:徐華瑛愛慕沈确,卻被冒充沈确的人誘拐。

徐華瑛失蹤後,六年間,雲莞念的表現都證明了她毫不知情,且徐家失火當晚,她驚慌失措,險些喪命。

而猴妖的外衣上有徐華瑛喜歡的栀子香膏,外衣制作手法與徐華瑛習慣一致,且猴妖身高與徐華瑛相似。

沈确:“你怎麽看?”

邢一苒将手放下,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有兩個想法,一.猴妖就是徐娘子,之前的失蹤出自她的主動或被動,但她是你姨夫的親生女兒,不應對徐府有如此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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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猴妖不是徐娘子,而是綁架徐娘子的人。這人仇恨徐家,從徐娘子口中得到密道消息,借此設計縱火。此人早年綁架徐娘子極可能出自報複,但未殺害娘子,而是選擇陷害郎君,再聯系誘哄娘子的第一封書信上闡述了思慕,可見此人愛慕娘子,并十分嫉妒郎君。”

邢一苒說完,看向沈确,“郎君可想起什麽人?這人在六年前或許與你相熟,能見到你字跡,且極有可能在郎君寄宿徐府時,能通過門房給徐娘子送禮,”說到這,邢一苒臉上有些遺憾,“可惜門房早在六年前就被趕出徐府了,不然也可通過他知道到底是誰在聯系徐娘子。”

沈确想了想,回複道:“我十五回金城拜入堂晖書院,卻不過姨母盛情,自此借宿徐府,一年後察覺表姐心意,借口搬入了書院。入學時好友十數人,同窗數十人,雖未借字與人,卻也出借過不少手書,我的字跡,旁人極易獲得。”

邢一苒好奇地看了一眼沈确,“郎君這般冷淡之人,竟有十數好友?”

沈确輕輕眺看邢一苒,并未說話。

“沁竹姐姐說,郎君那時少年意氣無處施展,所以總是招貓逗狗、仗義疏財、多管閑事,那這些也是真的咯?”

“是又如何?”沈确轉過身去,那時的他不識愁滋味,以為往後的日子也必将熱鬧璀璨,誰知變故降臨,他從天之驕子變成人人斥罵的嫌犯,經歷了從官衙到大理寺,日複一日的審查,終于在半年後獲得了清白,但即便如此,在他科考第一時,依舊被認為品行不端,被人告狀,還因此在殿試上差點被取消名次。

是父親以官職相保,也是父親後來的辭官,才有他如今的現在。他用四年的時間,從大理寺評事爬到大理寺少卿,其中的艱辛酸苦,遠遠不足外人所道。

“同窗如今散落晏朝大地,短時間內難以溯源查清,但如今的金城,只有一個于楚回,這人我已命令仲虎去查了,不日便有結果。”

邢一苒隐隐察覺氣氛有些低落,于是主動轉移了話題,“郎君你知主君的事嗎?”她将李伯告知她書童的事,轉述給了沈确,沈确聽後立即表明此事他也會去查。

“待我查到之後,去徐府告知于你?”

邢一苒在心裏啧了一聲,又來了,這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找機會試探自己,她露出一個假笑,“郎君若能告知我之後的事,我當然不勝感激,但是我春桃不過一小小婢女,怎敢勞煩郎君親自上門?不知這樣可好,我之後會托人上沈府詢問書童之事,希望郎君那時能行方便。”

沈确:果然,她不會在同一人身上待很久。

邢一苒:這樣又有機會來看自己的原身了。

沈确并未猶豫,直接答應了邢一苒,而邢一苒已經對他的幹脆見怪不怪的。沈确看了看天色,已到未時正了,他将桌案上的字投入火盆,後将三封書信收好,這才對邢一苒說:“我們現在去徐府別院,這個時辰也便于你黃昏前回府。”

邢一苒點點頭,然後裝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郎君,我想……去趟東圊。”

沈确頓了一瞬,“需要我派人送你去嗎?”

邢一苒裝作更加不好意思了,“不用,這等事……我自去便行,只是……若我去得久了,郎君不會介意吧?”

沈确看着“春桃”的眼睛,知道這不是她的真正眼睛,卻也覺着裏面水汪汪的滿是情緒。“不會,你想去多久便去多久。”

邢一苒笑着行了一禮,當即轉身就跑出了書房。

她可真是與一般女子完全不同,沈确看着邢一苒遠去的背影,不過這般模樣,真身究竟是男子還是女子?忽地,他突然輕笑了一下,只怕是個像焰蘭一般的女子吧……

邢一苒根本沒去茅廁,而是拐進了望月軒去看自己,金盞依舊守在小院中,她架起了一把木架,正在晾曬衣物。

邢一苒走進院子,主動表明自己是沈确派來的,因這次她是婢女身份,所以毫無阻攔地進了廂房,還能親手檢查自己的身體,等邢一苒确認她的原身完好無損,一點也沒生病,不由得再次誇獎了金盞,并有意感嘆說“邢娘子”若醒了,定會給金盞報酬表達感謝。

金盞被誇,小臉笑得紅撲撲的,只說這是她的本分,受不得感謝與報酬。

拜別了自己的身體,邢一苒避着人,又跑回了書房找沈确。

185:43:03

她只剩一周時間了,速度要加快了。

等沈确派家仆駕車,将兩人帶到城外的徐府別院時,時間剛到下午三點。

“郎君,我先從後門溜進去了,待會我去正院假裝掃地,你就找個借口點我進去,像上次讓我領仲郎君更衣那樣。”邢一苒說完便跳下車,像只鳥兒飛進了後門的巷子。

等邢一苒偷摸來到正院時,沈确還沒出現,只好将一塊地掃了又掃,然後順利引起了管事嬷嬷的注意。

“春桃,你這妮子到哪偷懶了?”嬷嬷用力扯住邢一苒的胳膊,想要将人帶去倒座房。

邢一苒拿着笤帚不住後退,“嬷嬷,您這是怎麽了?我地沒掃完,您可不能因此扣我月錢。”

嬷嬷見邢一苒抵抗,就想去掐她手臂內側的軟肉,邢一苒眼疾手快,及時躲掉了,嬷嬷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她,拉不動人,便唾罵着說:“死妮子,跟我回去搜身。”

邢一苒拄着笤帚定住,“搜什麽身?”

“早間夫人的命令。”

原來還是妝匣的事,但邢一苒不想離開主院,萬一她前腳剛走,沈确後腳就到了怎麽辦。她抓着嬷嬷的手,直接貼到了自己腰上,“嬷嬷您在這搜吧,我又沒竊東西,只是今個鬧肚子,東圊去了大半日,您瞧我這身髒的,”她故意指了指自己襦裙上沒拍幹淨的黃泥印,“您就讓我把活幹完,我實在是不想扣月錢。”

嬷嬷聽了,臉上立刻露出了嫌惡,但又因為雲莞念的吩咐,她不得不随便摸了一下邢一苒的腰包,見裏面空空蕩蕩,立刻收手并站遠了兩步,再次罵了一句邢一苒,然後就揮手讓她走了。邢一苒拿起笤帚向嬷嬷道謝,還未轉身,就聽見主院處傳來了聲音。

“你說十七郎想見你?”

徐兼禮穿着常服,從主院廂房中走去,他身側有一老翁跟随,老翁雙目蒙着白色綢布,只能看見鼻尖與下半張臉,露出來的皮膚不見什麽皺紋,只看臉,邢一苒估計他不到五十歲,但他白發斑斑,像是年過六十,老翁身上穿的料子極好,雖比不上雲莞念和徐兼禮,但也堪比大戶人家。

他右手拿着盲杖,在地面上摸索敲擊着,而徐兼禮為了照顧對方,特意将腳步放得極慢。

徐兼禮:“他尋你何事?”

徐敬搖了搖頭,“老奴不知。”

徐兼禮聽了眉峰緊鎖,語氣也沉了下來,他看向身側的徐敬,“你與沈确相識?”

徐敬的頭微微下低,身子也似矮了一些,“老奴目不能視,行動不便,一直由內人照料,且老奴身份卑微,怎可能與沈郎君相識?”

徐兼禮緩緩将目光移開,看向了正院門,他的步調不自覺地快了起來,“十七郎最近是越來越目無尊長了,你身子抱恙,好生在府中修養,”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孫兒也到上學的年歲罷?安心,這幾日我便安排他進徐家的族學。”

徐敬站在原處,行了一禮,“老奴謝過主君恩典。”

徐兼禮沒有回複,而是直接走出了院子,留下的徐敬用一雙盲眼送着徐兼禮,并未踏出主院。

邢一苒還想趁着徐敬看不見的時候走進主院,可她再次看見了院中的四個家丁,只好胡亂地在地上掃了幾下,準備再次從後門溜出去找沈确。

等邢一苒出門時,沈确已經上馬車了。

“郎君、沈郎君……沈确!”

車簾被撩起一角,沈确見邢一苒在後面追車,命家仆停了下來,邢一苒喘着氣,一手叉腰,一手攀上了車轅。

沈确臉色很冷,見邢一苒後才稍稍緩和了些,“抱歉,之前應你之事我無法達成,姨夫不讓我進徐府院門,也拒絕徐敬見客,但承諾一事仍然作數,若你之後還有其他要求,盡管對我開口。”

“那我現在便有一事,”邢一苒順了順氣,語調變回平緩,她看向沈确,“麻煩郎君現在就幫我尋到徐敬的兒子,徐長有。”

沈确看着邢一苒地上的影子,她的身形被拉長,頂上日光也不似他們出發時那般充足,“此時将到申時正,還有半個時辰便至黃昏,你确定要現在離開徐府?”

邢一苒毫不客氣,借着車把手跳上了馬車,還跨過一臉不悅的家仆,撩開了車簾,徑直坐了進去,“确定。”她看向沈确,沈确因此将長腿收緊,給邢一苒騰出了空間。

“郎君麻煩快些,我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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