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抛兄棄父

抛兄棄父

姑娘大了要嫁人，兒子大了要娶妻，這是亘古不變的習慣。

皇後親自請了皇帝到中宮來商議三個兒子的親事，皇帝自然樂見其成。

太子李凝昀最長已經娶了閣老嫡女為太子妃，孩子都快要有了。定寧王李凝昳次子，也娶了尚書嫡女做王妃，只是未曾傳出喜訊來。

“細細算來凝照有二十一了，凝晔也快二十一了，也就凝貞小些，卻也有十七了。”皇後雍容的笑着，一上來就給皇帝算了筆帳，見皇帝颔首認可才繼續道：“皇上看是先封王還是先給孩子納妃的好呢？”

皇帝有點茫然，疑惑不解的看着皇後：“封王與納妃兩事沖突嗎？依朕看一塊辦了就是。”

皇後頗為贊同的點頭，開口卻不盡是贊同的話：“凝照封王與納妃之事可以一同辦了，只是凝貞卻不能。”

老三可以，老五卻不行？

皇帝微微眯了眼睛，顯然是不喜皇後的提議：“你是皇後，是老三與老五的嫡母，也正是如此，朕才每每讓你先給孩子們先把把關過過眼，老三與老五都是你名下的兒子，皇後難道還能掂量兩種輕重？”話到後面已然飽含濃濃斥責之意。

皇後嘆口氣，語重心長道：“并非是臣妾一碗水不肯端平，凝貞一素肆意些，小半年前又因江南一行損傷了身體，身體痊愈後，皇上也不敢太束縛凝貞，又讓凝貞荒唐在梨園，因為這個，封王之事也是滿朝非議，所以臣妾為凝照和凝晔考慮些，不如先讓凝照凝晔先議親，待凝貞聲名好聽些，再給凝貞選個好的也容易些。”

皇帝是高高在上慣了，天子與生俱來貴重，倒是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被人嫌棄，所以他也就以為李凝貞怎麽混賬也是好議親的，皇後一席話倒是提醒他了。

心裏倒騰清楚後的皇帝又猛然憶起李凝貞這個兒子不同其他兒子，親事倒是不必如此着急。

饒是想通其中，皇帝還是不甚滿意：“聽皇後這意思，是有人覺得老五不好？”

天家顏面大于一切，皇帝可痛斥李凝貞混賬不成器，也可以斷言李凝貞将來是個不成氣候的，但是旁人卻不成，哪怕是明知李凝貞是個癡迷梨園的浪蕩子，也得贊一句真龍之子風流倜傥。

“皇上多想了，凝貞是皇子誰敢非議。”

皇後柔和的笑容看不出破綻，皇帝也只能作罷。皇後見皇帝這副偏袒李凝貞，心裏冷的緊，李凝貞是個什麽樣的，還用別人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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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端杯茶給皇帝，舊事重提道：“皇上這答應先推遲凝貞的封王和納妃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作為手心肉的李凝貞自然格外受皇帝珍重，可手背肉也是肉，皇帝也是疼惜老三和老四的。

何況今日皇後無端提起凝貞聲名一事，若說對老三和老四聲名議親沒有影響他是不信的，若說沒人在背後跟皇後說道什麽，他也是不信的。

正在皇帝猶豫不決的時候，宮裏太醫院來人了，說五皇子突發疾病。大太監有蘇慌忙代替皇帝上前問個清楚。

那太醫院的人含糊其辭，眼神閃爍，怎麽也不将話說清楚。

皇帝一看這情狀，大約猜到是李凝貞又生幺蛾子了。

以往李凝貞有什麽不願做的事，不是裝病就是裝死。

皇帝起身，讓人擺駕去太醫院，他倒要看看老五又裝什麽病。

聖駕出了中宮，還沒走到太醫院，那傳話的人就将話跟有蘇大太監說了。

有蘇驚愕的看那人一眼，才又轉身跟皇帝回話。

“聖上，五皇子不在太醫院，在禦書房跪着呢。”

皇帝眉頭一皺，又擺駕去禦書房看看李凝貞唱什麽戲。

禦書房殿心跪着個人，正是李凝貞，左右站着李凝照和李凝晔。李凝照沒什麽動作，如夏風裏的碧樹獨樹一幟。李凝晔倒是時不時的跟李凝貞好言好語說話，臉上也是柔和神情。

奈何，李凝貞好似鐵鑄在地上的，怎麽也不肯起來。

皇帝坐在龍椅上，看着下首跪着的李凝貞，氣不打一處道：“朕逢年過節都沒見你這麽紮紮實實的給朕跪過！”

這話一出口，李凝照和李凝晔倒是先書房所有人愣了。

都說父皇寵愛五弟，不想竟是疼寵到這個地步。

李凝晔率先心中發酸，龍生九子字字不同，可是他還是有些難受，一父所出，李凝貞一素不務正業，他兢兢業業的刻苦習文學武，也不曾換來父皇這樣的話和待遇。

李凝照将李凝晔眼裏的黯淡看在眼裏，若不是知道李凝貞不同于他們，他只怕也是免不了要嫉妒李凝貞的，只是現下他卻是為李凝貞擔憂，倘若李凝貞是實打實的皇子，憑這份疼寵可以放肆一生富貴一生。

但是，李凝貞的女兒身就像随時會爆開的危機，一旦在不恰當的時機爆開，等待李凝貞的只有死路一條。而父皇這疼寵其實于李凝貞也是催命符，李凝貞遭人嫉妒多，就越引人矚目，秘密也就越容易暴露。

眼下只能期盼李凝貞自己聰明點了。

李凝貞重重磕下一頭：“凝貞自知混賬不堪，一素膽大妄為、肆意張狂，德行更是有失，這些年來，不僅是讓父皇失望，也丢了天家的顏面。幸承蒙慈父友兄，才不被唾棄。凝貞實在不配為李晉子弟！”對自己一通斥責後，李凝貞又向上座神情嚴峻的皇帝重重磕頭。

咚的一聲回蕩在禦書房中，有蘇太監去扶李凝貞，卻是被李凝貞用力拂開。

李凝貞現在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大約是這滿禦書房的人見過最硬氣的一次，也最像一個皇子的時候，自然也是頭一次見到。

“凝貞自請除名李氏子弟！還請父皇允準！”

霎時間，禦書房靜的只剩心跳聲和呼吸聲。

李凝照驚看李凝貞，她竟要跟父皇斷絕父子關系！

李凝晔回味出這重意思，也是眼神複雜震驚不已的看着李凝貞，心裏卻想着李凝貞是瘋了，旁人跪天跪地都求不來的家世和皇帝垂愛，李凝貞竟然全部不要了！真是瘋了！

“殿下是真的病了，不然也不能說着胡話的。皇上，要不某家領五殿下去太醫院瞧瞧。”有蘇太監溫和的向皇帝道，又俯下身在李凝貞耳邊低聲：“殿下，上頭坐着的是一國之君，萬民之父。”

李凝貞抿唇，額上滲出汗，心裏更是跟滔天巨浪翻湧似的，她焉能不知天威不可輕犯，只是比起日後身份暴露被皇帝砍了還不如現在拼着命賭上一賭了。

只是聽到了有蘇太監這番話，她卻是後悔了，先時皇帝對李凝貞極其疼寵，俨然的慈父，此舉實在太傷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