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擊節行酒
擊節行酒
李凝晔心情苦悶多時,生辰日跟他說要提前走的是太子和李凝昳,他定然不會留。但是李凝照和李凝貞,他一個都不放。
二人無奈之下,只能留下來跟李凝晔慶祝生辰。
男人過生辰不似女人,不要賞花放煙火,祝詞宣唱後,就是擺酒行宴。
這行宴最不能缺的就是擊節、行酒令。
太子李凝昀近來春風得意,三弟向他示好,并有擁戴他的意思,而且邊戎大捷凱旋的韓懷晰也願意在他麾下效命。
相形之下,李凝昳就十分慘怛了。被父皇分了手裏的權勢,雖說也在給三弟使絆子上找回了點痛快,可誰知道老三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的投靠李凝昀了!分明李凝昀也動了手腳為難老三!
最可氣的是,韓懷晰一回京就收了東宮的禮,這意味着太子麾下又多了一名得力幹将。
李凝昳一素禮賢下士的做派有些繃不住了。見老三和韓懷晰都坐在李凝昀的陣營,他覺着老四的生辰宴就不該來!
李凝昀身為儲君,坐在主位上,李凝晔身為壽星,坐在第二次位子。
玉京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基本都來,按照各自的順位做好。
酒令原本是用來罰酒的,但實行酒令的最大目的還是活躍氣氛。
酒令分通令和雅令,通令很熱鬧且時下流行,但卻粗俗,太子與賢名遠揚的定寧王皆在,通令便行不得了。
雅令的形式和內容都有很嚴格的要求,要推出一人做令官,出對子出詩句,其他人按照首令的內容形式接令,像是成語接龍,卻需要引經據典分韻聯吟,真是要文采才華又要敏捷機智。所以玉京這群膏粱子弟最不喜歡雅令。
最常行的是飛花令,但今日是李凝晔的生辰,被推選為令官的太子,換了花樣。
李凝昀起身舉杯道:“孤以為既是泰寧王夜宴,不如換個花樣以‘夜’為關鍵字行令。孤先來,今夜偏知春氣暖(出劉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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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凝昳不由的暗暗冷笑,李凝昀自然是寒冬春氣暖,老三和韓懷晰全在他的陣營,能不暖和嗎。
李凝晔這個壽星接了第二句:“今夜月明人盡望(出王建)。”
李凝昳接了第三句:“夜深知雪重(白居易)。”
今夜備的酒都是純釀好酒,入口雖不灼烈,後勁卻是非比尋常。李凝照怕李凝貞接不出,幾杯烈酒下肚傷身,便想了個帶提示的,說:“巴山夜雨漲秋池(李商隐)。”
李凝貞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卻話巴山夜雨時(李商隐)。”
衆人原本是繃着神經的,見三皇子同五皇子這般行酒令,不由得紛紛笑出聲。唯獨韓懷晰臉色沉如水。
夜字的詩歌很多,太子不存心為難人,一輪下來,也沒幾個被罰酒的。
李凝昀打算再待一輪行酒令,就回東宮,第二輪令官便讓壽星李凝晔當了。
李凝晔略作思索,道:“重見雲英掌上身(羅隐),以雲為關鍵字。”
他這話一出,以趙徽為首的浪蕩子紛紛都躁動起來了,四殿下這句真體貼他們。這詩句原是寫一個未出嫁的雲英伎女,下面兩句是‘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實在是諷刺好笑。正是他們這群愛起哄浪蕩子喜歡的調調。
太子李凝昀和李凝昳卻是臉色不虞,老四未成名是二人各自謀劃所致,老四這話是在表達自己的怨憤。二人礙于老四如今又列侯爺做保護神,不敢對老四有什麽表示,各自行了令。
韓懷晰不管堂中氣氛怎麽個錯綜複雜,只是想看看李凝照怎麽提醒李凝貞,他可是知道李凝貞最不喜歡這些佶屈聱牙的詩句。
李凝照略作思索說:“石作蓮花雲作臺(李白)。”
李凝貞一聽便又明白了,李凝照這下句是:“雲臺閣道連竊冥(李白)。”
上首令是同一首詩的上下兩聯,還不算提醒明顯,那這次就明顯的提醒了。
衆人不由得想,三殿下對五殿下實在是太照顧了!這玩個雅令都要給五殿下句句提點。
林敬品等人行的令都十分雅致,甚至有當場作出好句的。
趙徽等人就比較不文雅了,什麽巫山雲雨飛,巫山雲雨何荒唐、巫山雲雨洛川神、巫山雲雨過遼陽…總之逮着巫山雲雨四個字往死裏說。
李凝貞聽着,不由得紅了耳尖。這群男人果然不是正經東西。
太子和李凝昳一時也坐不下去了,老四對他們有怨怼,他們留着也沒意思。
兩位品格高潔的皇子走了,趙徽這些人就更放肆了,開始了擊節行通令。
李凝晔也不拘什麽,跟着一塊擲骰子,抽簽、劃拳、猜數,撸袖子的撸袖子,叫號的叫號,全然沒有世家子的風度。
李凝照見氣氛越來粗俗嘈雜,打算帶李凝貞回府了。
李凝晔這個不嫌事多的,坐在大堂門前,說今天要走的一律得通令贏過他,不然一個都不許走!
韓懷晰雖在軍營裏呆了半年,可卻是正經做将軍賺軍功的人,從不跟同伍的同袍開黃腔,也不跟着聽黃腔。
趙徽這些人渾不忌諱,嘴裏盡是什麽羅裙污血、绫褲銀斑,要多麽活色生香就多麽活色生香。若非此處是李凝晔府邸,只怕早就是玉體橫陳的旖旎春光。
見李凝照跟李凝貞要走,韓懷晰率先跟李凝晔擲骰子,點數大了李凝晔三倍,直接先出了這渾濁之地。
輪到李凝照的時候也是擲骰子,點數也大了李凝晔三倍,李凝晔氣的歪鼻子斜眼。到李凝貞的時候,他就不願擲骰子了。
李凝晔拿來銅制簽筒,跟李凝貞說:“五弟今日若是抽到好簽,四哥就放你走!”
李凝貞無奈之下,只能抽了簽,卻是命令的簽,李凝晔心情好了些,當即說:“三哥今天一直幫着五弟你行酒令,連人家寫夫妻夜話的詩都用上了,實在有趣。這樣吧,五弟,你跟三哥親切一下,我就放你走!”
李凝照看了看醉了一半的李凝晔,他四弟真是個妙人啊。
李凝貞想給李凝晔一腳,你清醒點好不!我是你們弟弟,還不夠親切!?
李凝照見堂中醉癱一群人,沒幾個清醒的了,暇以好整的看着李凝貞,那眼神裏透露着你不好好親切一下今天是走不了的。
李凝晔這個犯渾的堵在門口,兩眼模糊,視線裏隐約可見三哥按住了五弟的後腦勺,把自己的臉貼上了五弟的臉,耳邊似有若無的女子嗚咽聲。
他驚了,立馬揉了揉眼睛,卻不見三哥和五弟了。兩人早已走遠,他搖了搖腦袋,試圖把剛才三哥和五弟面頰相貼的畫面甩出腦子,卻怎麽也不能。
李凝晔額頭薄汗涔涔,覺得做了一場可怕的夢,夢裏三哥和五弟居然作出了那樣不倫不類的事。
李凝照确實當着醉酒的李凝晔面,一親芳澤。卻只是蜻蜓點水似的,很快就結束了唇間相黏的親吻。
等到上了馬車,李凝照毫不猶豫的把李凝貞按到在絨毯上,一腔狂熱密集的落在李凝貞的唇瓣。
以往李凝貞是驚慌,抗拒無奈,今日許是喝了純釀,又或者是被韓懷晰的聲勢恐吓住,她有點貪戀李凝照的擁懷。
李凝照頭次見她依偎自己的懷抱,也是愣住了,繼而想明白了。掌心撫摸李凝貞細軟的烏發,在她耳邊說:“日後做回女兒家,嫁給我。”
李凝貞臉上一燒,面紅似嬌紅花瓣,半晌才說:“我…如果以後真的還能做回女兒家……”
李凝照笑意自眼角、嘴角漫延整張冠玉容顏,再次俯下身與她近在咫尺,說:“其他的事交給我。”
李凝貞愣住,直勾勾的看着李凝照,她內心翻湧着錯綜複雜的情緒。這個人連喜歡都沒跟自己說過,卻直接說要自己嫁給他。
趁着李凝貞發愣的時間,李凝照想,之前站在太子陣營也只是權宜之計,他早另有計較,與其做王弟處處受制于兄長,不如自己做主君。
李凝照決定,坐山觀虎鬥,他要坐收漁翁之利。
與此同時,他們馬車邊疾馳過一輛馬車,這兩馬車的車夫突然喊叫一聲,驚醒了二人。
李凝照讓李凝貞坐在馬車,自己叫停馬車,下了車。
旁邊馬車的主人,韓懷晰也早下了車。
李凝照淡目看他,說:“王府門前一劍,梨園劫人,禦書房探子。”
韓懷晰驟然看向李凝照,這個三皇子可比太子和定寧王敏銳多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對手會是李凝照,而且對方似乎比明面風光的太子和定寧王棘手多了。
韓懷晰直視李凝照,說:“我布局近一年,是為了五殿下。”
李凝照絲毫不懼,道:“你來晚了,她是我的人。”
本來想自己寫行酒令的詩句,但怕文醜,就不獻醜了,古詩詞引用了一波,全文标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