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作親密
故作親密
孟千秋這一昏迷，直接睡到了次日上午。
他體質遠弱于常人，失血過多渾身無力，長跪玉階又受了寒，就算沒再暈倒，也一連三天都蒼白如紙地陷在被窩裏，除了躺屍啥也沒法幹。
期間他被按着灌下了無數湯藥，明明是盛夏的天，卻依舊要抱着湯婆子取暖。
這天孟千秋總算覺得好了點，起身靠在床頭細細弱弱地咳，身邊的燕筠适時送上一碗溫好的姜湯。
“殿下喝點姜湯暖暖身子吧。”
“多謝。”恢複了語言系統，孟千秋點點頭，手指卻發顫拿不穩碗，只能靠燕筠幫忙托着，才勉強飲下幾口。
腹中好歹有了點暖意，嗓子也不再發癢。
他輕輕推開燕筠的手，後者很快會意，拈了塊錦帕為他擦拭嘴角。
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孟千秋還不習慣，唇角傳來的細膩觸感也很快讓他微微赧顏：
“差不多……行了哈。”
“殿下的氣色當真好多了。”
凝視着眼前人濕潤的眼睫和泛紅的臉頰，燕筠心照不宣地退了半步，笑得溫柔。
短短幾日相處，他已經摸清了自家主子的喜好。
若非必要，絕不會與之有過于親昵的肢體接觸，沐浴如廁時更是躲得遠遠的，壓根不貼身伺候。
嚴守社交距離，讓孟千秋感受到了久違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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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意安排燕筠全權負責自己的內務，氣得晚榕吹鼻瞪眼，卻無計可施。
當然，煎制藥物的職權還是被那家夥牢牢掌握在手中。
“……燕筠，”
孟千秋舔舔唇角，“外面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小人這就去看看。”
燕筠為他披上外套，又細致地掖好被角，這才快步出了門。
沒過多久他就領了位個頭稍矮的小太監進來，孟千秋認出他似乎是侍奉在雲驚瀾身邊的寶昭公公：
“公公，是陛下有什麽吩咐麽？”
“嗳，殿下客氣了，陛下遣咱家過來是為通傳一聲，他和太後娘娘擔憂您的貴體安康，眼下已從紫瑜城啓程，小半個時辰便能抵達王府。”
聞言，孟千秋就一陣頭痛。
游戲背景裏簡單提過，東陸太後明景钰并非雲驚瀾的生母，兩人的關系也算不上融洽。
更有甚者，她還享有垂簾聽政之權。
如今兩人卻結伴來看望他這個攝政王，怎麽想目的都不簡單。
孟千秋急忙穿戴整齊，吞了幾粒太醫留下的固本培元藥丸，忍着頭暈匆匆趕往會客廳。
沒過多久，雲驚瀾就攜着明景钰款款而至。
“臣見過陛下、太後娘娘，恕臣身體不适，未能遠迎。”
原本孟千秋不知道該怎麽寒暄，可參考了下系統給出的逐客令等離譜選項，又忽然有了獨自面對的勇氣。
明景钰訝異地挑起黛眉。
他們三人關系素來不睦，若非某些特殊緣故，甚至連和和氣氣的溝通都做不到。
這攝政王病了一場，倒似乎轉了性，似乎那個打破三方平衡的機會，也随之悄然出現。
她于是巧笑倩兮，染着寇丹的手指輕輕拍在孟千秋肩膀上：
“千秋何必與哀家客氣，千熹姐姐與哀家情同姐妹，哀家自然也把你當胞弟看待，你健健康康的，我們才能安心吶。”
湊上來的端的是一張粉香四溢的芙蓉美人面，可陌生人的觸碰只會讓孟千秋心底惡寒。
更何況她口中的“姐妹”，正是原主死于非命的親姐姐，先雍貴妃孟千熹。
宮鬥劇看得太多，他當然不會信這種姐姐妹妹的場面話。
只怕當初的慘劇，也有這位太後的一份手筆，自己決不能掉以輕心。
“感謝娘娘厚誼，只是臣沉疴難愈，實在不想将病氣過給你，咱們還是保持些距離的好。”
孟千秋略一沉肩，躲掉了明景钰的手。
後者姣好的面容頓時蒙上陰翳。
與此同時，她身邊始終低眉垂眼的雲驚瀾，嘴角卻隐約露出了一絲笑容。
“臣體虛不能久站，”
孟千秋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緩緩坐回榻上，“還望陛下與太後多加體恤。”
他剛想通過招呼燕筠緩解尴尬，卻發現小太監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對男女，眸色深沉。
直到他有些疑惑地開口：“……燕筠？”
“小人在。”
小太監迅速回神，仿佛剛才剎那的失神只是孟千秋的幻覺。
他端出早就準備好的銀針玉露茶，恭敬地奉到帝後眼前：
“這是王爺特地準備的銀針玉露，以剛從嶺南采摘的新鮮茶葉煮制，甘美清甜，請陛下和娘娘品嘗。”
“千秋有心了。”
明景钰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她和雲驚瀾在軟椅上坐定，關懷了幾句他的病情，很快直入正題：
“哀家聽說，那新近回朝的柳将軍對你出言不遜，讓你當場下不來臺。這般作為，實在是拂了我皇家顏面！”
“即使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哀家也絕不能坐視不管。不若這樣，趁那柳明川初來乍到根基未穩，哀家便請皇帝好好給他個教訓，也算為你出口惡氣，如何？”
她嘴上說着教訓，眼底的寒芒卻滿溢着殺氣。
柳明川該不會……危了吧？孟千秋打了個寒噤。
雖說柳明川對自己的初始心悅值實在太低。
早早假他人之手拔除這個禍患，也不算是件壞事，可是——
他下意識瞅了雲驚瀾一眼。
這不就意味着讓男主幹掉另一位男主？
好……好刺激。
但危險的想法剛冒了個頭，尖銳的系統警報就響了起來。
“警告，任何男主意外退出劇情線，都會導致數據重置，屆時玩家個人信息将被強制删除，請務必重視。”
邪惡的小火苗瞬間熄滅。
目前當然還是保命重要，即使孟千秋多少不情願，也只能裝出一副慈悲為懷的樣子：
“多謝娘娘好意，可柳将軍戍邊多年，乃社稷肱骨之臣，他回京後亦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怎能因為臣一時之忿，影響了朝廷局勢呢？”
“一切全憑陛下定奪，臣絕無半分怨言。”
他朝着雲驚瀾彎唇一笑。
做作是做作了些，但小皇帝顯然十分受用。
原本朝中局勢就紛繁複雜，明景钰垂簾聽政手握大權，他來位不正難得人心。
之前孟千秋又好惡難測，所以作為外來客又手握兵權的柳明川，無疑是他拉攏的重要對象。
這回那人力保柳明川，實則是幫了自己大忙。
“小皇叔如此寬宏明理，朕心甚慰。”
雲驚瀾朝孟千秋點點頭，嘴角浮現笑容，頭頂的心悅值悠悠上漲了1.
“母後的好意朕自然明白，只是柳将軍剛立下了汗馬功勞，又久居塞外不知朝中規矩，若因言獲罪，委實不妥。”
“不若如此，”
他端着茶盞，笑得和善極了，
“正好兩個月後便是秋獵，其中沐禮、祭禮已有安排，射禮尚無合适的武将負責。依朕看，不如就将此事全權交給柳将軍，讓他将功補過，如何？”
“秋獵”這兩個字眼閃電般劃過孟千秋腦海。
系統的提示也随之出現。
“恭喜玩家開啓新劇情節點：秋獵，為滿足劇情開展條件，您需盡快解鎖剩餘男主，并将所有男主的心悅值攻略至15%以上。時間緊迫，請加油哦～”
等等……按照滿值100計算，秋獵之前每個人的好感至少得刷到15才行？
那諸如柳明川之流的負數該怎麽辦？
孟千秋一陣頭禿。
他蹙眉隐忍的模樣落在明景钰眼中，則變成了對雲驚瀾的心有不忿。
她當然不會放過這樣挑撥離間的好機會，拈起手帕拭了拭眼角：
“陛下思慮周祥，哀家只是……只是心疼千秋，他支撐朝政已是辛苦，還要受這等冤枉氣，委實是……”
眼看着她又要把話題往奇怪的方向引，孟千秋只能主動出擊表忠心——
他淺呷一口茶，唇瓣水光潤澤：“能為陛下分憂，臣縱然受些委屈，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雲驚瀾的眉梢幾不可見地挑起。
曾經桀骜不馴的虎豹收斂爪牙，露出柔軟的肚皮，溫馴無害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
聯想起幾日前的經歷，他略一沉吟，還是決定先設法驗證心底的猜測：
“既然小皇叔如此體恤朕，正巧朕為國師抱恙之事發愁，擇日不如撞日，你便同朕一道去探望吧。”
既然天機是那人付出代價才得以窺探到的。
雲驚瀾眯起眼，心道在自己看來難解的真相，對方或許能看出些端倪。
孟千秋點點頭。
他當然不知道雲驚瀾打的什麽算盤，只是由衷地為男主親自cue起游戲進度這件事感到驚訝。
國師無疑是男主之一，但是在雲驚瀾提到他的同時，系統并沒有發出相應提示。
也就是說，在自己來到這個游戲的短短幾天內，已經和國師打過照面——
可他們究竟什麽時候見過？
這件事越想越頭痛，他皺皺眉，決定親眼去瞧個究竟。
……
攙扶着孟千秋登上車辇，燕筠抿着唇後退半步，看上去似乎并不想跟着隊伍離開。
“殿下好生照顧自己，千萬別着風受寒，小人在府中等您回來。”
話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溫柔，孟千秋卻總覺得有些奇怪。
而且燕筠身上的這種怪異感，似乎和一旁的雲驚瀾有關。
“小皇叔怎麽總瞧着朕？”
明景钰一離開，他就恢複了黏人的小奶狗模樣，挽着孟千秋的手臂靠了過來，“莫不是也同朕一樣想念的緊？”
孟千秋被他挨着的地方酥麻一片，但忍一時性命安穩，他也只能強壓着聲線裏的顫抖：
“陛下怎麽想，事實便是如何。”
“小皇叔總是這麽伶牙俐齒。”
雲驚瀾微閉着眼，近乎貪婪地嗅着孟千秋身上清淺的香味，攏着他後腰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兩人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國師府，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不同于紫瑜城的堂皇富麗，這座府邸顯得頗有幾分樸實素雅，甚至種植着成片的竹林，鳳尾深深，綠意婆娑。
孟千秋攙扶着雲驚瀾走下車，還來不及說些什麽，忽然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窺探感，為什麽又出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