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來陪你”
“我來陪你”
窗外陽光正燦爛。
秦柏宬站聞灏身後看了許久，直到那人開口：“怎麽了？”
秦柏宬走上前去，從身後将人擁入懷裏，緊緊抱住，像是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不見了一樣。
聞灏擡手撫上他的胳膊，沒有開口，他知道這個人有話要對自己說。
過去許久，秦柏宬終于下定決心開口：“他們說我一直在折磨你，我不想這樣的。”
聞灏頓住，擰起雙眉：“為什麽這麽說？”
秦柏宬将人抱得更緊：“我其實知道自己有問題，從一開始就是我設計得到了你，我是個混蛋。”
“……”聞灏抓緊他的胳膊，沒有說話。
“這些年你一直被我控制着，是不是也很痛苦？”秦柏宬壓下眼底嗜血的光芒，慢慢松開懷裏那人“我放過你好不好？從此之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你不要我了嗎？”聞灏的聲音很低，低到幾乎聽不見。
秦柏宬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說：“這套房子從買下那天開始寫的就是你的名字，以後它就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家了，我離開後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要過得開心些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懷着怎麽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來，現在看來，就像是瘋了一樣。
“我當時到底在自我感動些什麽？”秦柏宬站在客廳，看着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自己，已經想不起來那時候到底是什麽想法。
“你為什麽不說句話？為什麽不攔我呢？”
聞灏還在坐在陽臺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尊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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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柏宬像是看電影一樣，看着當初的自己跟聞灏分手，然後走得幹脆。
而聞灏一直到秦柏宬拉着行李箱離開，确定不會再回來了的時候才擡頭。
他的雙眼濕潤通紅，他在難過。
秦柏宬心裏一窒，想去安慰他，卻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看不見自己。
“原來你那時候這麽難過嗎？”秦柏宬往前走了兩步，愣神地望着他“我一直以為是我放過了你，給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一些。”
聞灏默默站了起來，靠近陽臺的防護欄，從他的位置看下去，可以看到秦柏宬拉着行李上車，毫不猶豫離去。
“你當時就這樣看着我離開嗎？”秦柏宬問。
他沒指望聞灏能回答他，只是在心裏感慨。
忽然，聞灏爬出防護欄，人坐在防護欄上，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去。
“你瘋了？這是在做什麽？”秦柏宬血壓飙升，趕緊伸手過去想将人拉回來，卻是完全碰不到他。
他的手穿過了聞灏的身體。
“趕緊回來，你知道這裏有多危險嗎？”秦柏宬只能徒勞地對他喊“這裏可是三十六樓，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我知道。”聞灏突然回答。
秦柏宬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聽得到我說話？”
聞灏回頭，看向他所在的位置，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秦柏宬下意識擡手想去摸他的臉，卻還是沒能碰到他：“這是怎麽回事？”
然而聞灏并不在意，也不覺得奇怪，繼續回過頭看向遠處，樓下秦柏宬的車已經離開了。
知道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秦柏宬趕緊小心哄着他：“你先下來好不好？”
“我當時真的很想直接從這裏跳下去，了結自己的生命。”聞灏輕聲說。
秦柏宬僵住：“為什麽？”
聞灏苦笑：“因為你抛棄了我啊！”
秦柏宬愕然，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為什麽呢？”聞灏低聲呢喃“我明明什麽都聽你的，你說什麽我都照做、無條件服從，從來沒有違抗過你的想法，為什麽還要離開我？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秦柏宬：“你沒做錯什麽，我不是……”好像一切解釋都很蒼白，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對。
聞灏繼續道：“看着你離開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從這裏跳下去，你會不會後悔自己離開了我？”
“不要，不要跳……求求你。”
“最終結果是我沒跳。”聞灏扯了扯嘴角“因為你離開前說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你看，我多聽你的話，又多活了半年。”
“……”秦柏宬心裏難受得要死，只想将當初那個提分手的自己揪出來打一頓。
都是他的錯。
“我有努力去生活，去嘗試那些你以前不讓的那些要命的極限運動，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出現來阻攔我。”聞灏眼裏的光正在一點點消散“我還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走得很近，你那麽護食，以前老盯着我不讓別人靠近，我以為我跟他們走得那麽近，你會不開心，會出現把我拽緊讓那些人都滾遠一些，可是……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說到這裏，聞灏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秦柏宬心驚膽戰。
他向聞灏解釋：“我不是不想來找你，我只是不敢，我以為分開你才會開心，我希望你開心。”
他以為自己的存在只會讓聞灏難過，所有人都這麽說，所以他信了，他怕自己再見到聞灏，會忍不住再次把他鎖在自己身邊，會抹掉他的笑容。
他不想這樣，所以一直麻痹着自己，不讓自己去找他。
要是早知道聞灏是這樣的想法，從一開始他就不會選擇分手。
“是嘛？”聞灏語氣有些淡，好像是不信。
“真的，相信我。”秦柏宬迫切地想把他從防護欄上拉下來，卻什麽都做不到“我愛你，很病态的那種愛，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沒教會我怎麽好好愛一個人，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所有人都說我對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對，只會讓你痛苦，所以我才會選擇放過你……”
聞灏：“我從來沒有說過你不好，你為什麽要聽信別人的話？”
“……是我的錯。”
聞灏眼睛裏沒有光，太陽撒在他身上也并不暖和：“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離婚了，他們都不想要我，把我丢到爺爺那裏去。”
秦柏宬啞然。
“爺爺說，是因為我不聽話，所以他們才不要我，是我的錯。”
“不是，你沒有錯。”秦柏宬整顆心都揪在一起，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言語在這種時候總是顯得很蒼白。
“我不喜歡爺爺，不喜歡整個聞家，但是我沒有選擇。”聞灏撇了撇嘴“後來大學的時候遇到你，我好像又一次感覺到了愛和溫暖。”
他不是不知道秦柏宬是個什麽樣的人，再怎麽會裝的人只要時間夠長，總會暴露本性，但是聞灏并不介意。
不只是秦柏宬心理有問題，聞灏也有，秦柏宬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讓他有安全感，讓他覺得這人跟自己父母不一樣，他是屬于自己的，永遠不會離開。
可結果呢！他還是離開了自己，就像當初他的父母那樣毫不猶豫抛棄了他，這一次跟他小時候不一樣，他無法承受失去這人的痛苦。
“你以前明明說過，絕對不會離開我，要跟我一塊生活一輩子的，你食言了。”
“……對不起。”除了道歉，他什麽都做不到。
“跟你分開後的半年裏，我有嘗試去努力生活，想要像你說的那樣好好照顧自己……可是我做不到。”聞灏冷靜了下來，将外放的情緒都收回去“這個世界好像突然在我面前失去色彩，做什麽都很沒勁，我不明白，明明說極限運動死亡率很高，為什麽我卻總是沒事。”
“……”他從來沒想過聞灏去玩極限運動是因為死亡率高這個原因。
聞灏道：“我還是想見你。”
秦柏宬聲音發澀：“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聞灏：“我去了，只是沒讓你看到，你好像跟自己的同事相處得不錯，即便沒有我，你也能活得很好，你并不需要我。”
但是他卻無比需要這個人，沒有秦柏宬，他活不下去。
“沒有……”
“可我想讓你也看到我。”聞灏沒人他好好把話說完，低下頭道“我想在你腦海裏留下屬于我的記憶，不管是以何種方式。”
秦柏宬愣住，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話他一點都不想聽，他不一定承受得了，但他還是問了出來，問他是什麽意思。
聞灏回過頭，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已經很久沒見這人笑得這麽開心過了，可是嘴裏說出來的話卻直接将秦柏宬的心髒紮穿。
“柏宬。”他叫了秦柏宬一聲“你看到了嗎？我的屍體，是你對我進行屍檢的吧？”
秦柏宬捂着自己的嘴巴後退，幾乎就要眼前一黑。
聞灏卻是漠然：“你看，我還是有辦法讓你見到我，記住我的是不是，我聰明嗎？”
“不是這樣的……”秦柏宬的指尖都在顫抖。
他最不願意相信的那個答案，被這人從嘴裏輕易說了出來。
“沒有你存在的生活毫無意義。”聞灏回過頭看向遠處“我會讓你記住我的，永永遠遠記住我。”
下一秒，聞灏消失在陽臺，他從防護欄上跳了下去……
“不要，聞灏，別跳……”
秦柏宬哭着醒來。
“喵嗚～”小黑貓不知道什麽時候跳上了床，在他手邊輕蹭。
秦柏宬坐了起來，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心痛到快要麻木。
聞灏是自殺的！
他真的是自殺，根本沒有什麽兇手，逼死他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他再也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都是他的錯，是他自以為是害死了聞灏。
小黑貓跳進他懷裏，軟糯的身體在秦柏宬身上鑽來鑽去。
秦柏宬撫摸着小黑貓身上的絨毛，輕聲道：“你自己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吧，我來陪你好不好？你會原諒我嗎？”
“喵嗚～”
“這一次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再也不離開。”秦柏宬抱着貓走出客廳，在客廳找出了一個醫藥箱，那裏面有他需要的注射器。
法醫想要尋死，辦法很多并且工具齊全。
他把小黑貓放到桌面上，撓了撓它的下巴：“別擔心，我不在警局出現，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你不會有事的，到時候他們會把你送到一個合适的地方。”
還是深夜，秦柏宬靠在沙發上緩緩閉上眼睛，就像聞灏那天坐在客廳喝下那杯水一樣，這一次沉睡之後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小黑貓在他腳邊來回踱步很久，最後跳進他懷裏，雙眼濕潤。
黎明到來之前，兩個相愛的異類緊緊相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