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吾心自有光明月(3)
第10章 吾心自有光明月(3)
◎大軍入城趁亂離開◎
天還沒亮,殷上再次回到了周垣的院子,裏面一片寂靜無聲。
後院原本半掩的門被她拉開了一些,還和昨日一模一樣,絲毫未變。
她從後院進入,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屋內,衆人依舊東倒西歪,睡做一團。
周垣也還在。
那昨日到底是誰。
她回到周相尋身邊,悄無聲息地再次倒在了她身旁,閉上眼睛。
直到快到午時,衆人才悠悠轉醒,殷上在周相尋的推搡下順勢醒過來,一臉茫然。
周相尋揉着眼睛嘟囔道:“怎麽能喝這麽多。”大家已經逐漸清醒過來了,和周垣打了聲招呼,一個個離去。
待殷上和周相尋等人走出院門,索千钰才道:“竟然都喝多了麽,我昨夜感覺還好啊。”
周相尋也點點頭,說:“我也覺得,竟直接就這麽醉過去了。”
幾人疑惑地說了幾句,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林泊玉也在院中,見殷上回來,道:“殿下,你回來了。”
殷上問:“昨日有人來過嗎?”
林泊玉點點頭,說:“汀悉王姬的侍從來過,說你們還在玩,怕是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可能得待到明日。”
殷上問:“什麽時候來的?”
林泊玉道:“亥時左右。”
那時候正是江遺雪被帶出去的時候。
她沒再往下問,回到了自己房中,此事太過蹊跷,她一時間也有些難以明了。
若說周垣觊觎江遺雪,她倒是相信,但周垣明顯和周相尋他們一樣,暈了一夜,那昨夜在水閣的人到底是誰?
昨夜沒來的,只有湛盧博他們。
難道是湛盧博知道周垣作生辰,想要借周垣的手欺負江遺雪?
但是周垣也不是那麽不小心的人,不可能任由別人把迷香下在她的房中,否則她早死幾百回了。
無論怎麽想,此事都找不出一個圓滿的解釋,處處都能挑出漏洞來。
殷上皺着眉,思緒深沉。
……
到了夜間,她依言去陪伴江遺雪。
他換了身衣服,坐在床邊,癡癡地盯着窗戶的方向,直到輕響傳來,他便立刻起身跑到窗邊打開窗戶。
殷上剛一進來,還未鎖好門窗,就被江遺雪抱了個滿懷,那飽滿的紅唇立刻獻上來,生澀地在她唇上輕碾。
殷上任由他親,一只手摟住他的細腰,一只手鎖好窗戶,帶着他退了兩步,倒在躺椅上。
他柔順地啓開牙關,深切地與她濡吻。
良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江遺雪紅唇潋滟,看着她的眼睛裏都是霧氣。
他的聲音帶着沙啞,不安地問:“你會嫌棄我嗎?”
殷上皺着眉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說:“為什麽要嫌棄你?”
江遺雪長睫微斂,蓋住漂亮的眸子,輕聲道:“我被他們碰了,還、還看了。”喉間湧起幹澀,有些不敢聽到她的答案。
殷上無奈,道:“且不說你們都是男子,還隔着衣物,并未看去什麽,便是真的怎麽樣了,那也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怨。”
他衣物雖被撕扯,但也并未到衣不蔽體的程度。
江遺雪卻并未安慰道,擡眸看向她,問:“我不在乎別人,我只問你,你會不會嫌棄我。”
他這滿心惶恐和依戀的樣子讓殷上心中一動,眼裏流露出幾絲柔情,低頭輕輕吻住他,抱着他的雙手也逐漸收緊,在他唇齒間用氣聲反問:“你說呢?”
知曉了她的回答,江遺雪微微笑起來,反手摟緊她,忘情地與她擁吻。
只有你、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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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懿安即将打仗的流言蜚語愈發甚嚣塵上,一時間百姓們都人人自危,幾乎都閉門不出,原本熱鬧繁華的懿安城也變得風聲鶴唳,街道上一片空寂。
果不其然,小雪剛過,傳聞不知所蹤的長王姬周黎于汀悉擁兵自重,由汀悉王永寧公主周矚扶持,舉兵而反。
老将徐雍領兵出征,定周儲位之戰再次爆發。
周黎謀反的當晚,宮中就派出了無數禁軍來璞蘭臺抓周垣,然她早就不知所蹤,問了璞蘭臺衆人,也都不知其去向。
永載帝不信她能在守衛如此嚴格的懿安憑空消失,命人在城內大肆搜捕,一時間人心惶惶。
然而還未等他們找到周垣,邊疆便已然戰敗,周黎一馬當先,率領十萬大軍連下定周數城,兵臨懿安城下,要求永載帝更改儲位,傳位于她。
說來好笑,永載帝曾把各國王室召入懿安城為質,誰曾想到最後一個人舉兵而反的自己女兒,而多年質子,卻沒有一個派上用場。
永載帝得知消息,又思及曾經死在自己手上的父親,一時氣急攻心,驟然崩猝,太子周泰臨危受命,領兵抗敵,然就在定周皇室內戰之時,溪狄王後周畹以永載帝得位不正為由,同令十萬大軍攻入定周,劍指永載帝一脈。
一時間,整個懿安城徹底陷入戰亂之中。
……
周畹率軍沖破懿安城防軍的時候正是冬至那日的黃昏,天邊殘陽如血,呵氣成霧。
周相尋早在周畹舉兵之時就被人護着逃走了,走前還不忘提醒殷上和索千钰等人,殷上承情,表明自己會多加小心。
周畹進入懿安後,整個定周的勢力三分,名正言順的自然是儲君周泰,舉兵謀反的是長帝姬周黎并永寧公主周矚,最後便是以讨伐為由的先廢帝之妹周畹,當下,又以周畹舉兵時機最好,一路勢如破竹,長王姬周黎腹背受敵,初露頹勢。
……
殷上還在璞蘭臺。
永載帝崩殂,宮內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整個禁宮就亂了,趁此機會,索千钰在殷上的幫助下帶了一小隊人馬潛入進宮,帶出了月支長王姬索千鏡。
甫一入夜,璞蘭臺外便殺聲震天,周泰手握兵權,定周附近州縣的援軍已經陸續趕到了懿安,幾方人馬殺做一團。
璞蘭臺內冷寂一片,唯有幾盞燈火亮着,殷上依舊平靜地坐在屋內看着書,林泊玉與晉呈頤俱都持械,守在門口。
她臉色未變,未見慌亂,時不時還啜飲手中的一杯熱茶,江遺雪靠在她懷裏,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她的衣角。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輕輕地敲門聲,殷上才放下書,摸了摸江遺雪的臉,說:“該走了。”
他嗯了一聲,戀戀不舍地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門。
外面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垂花門外很快響起索千钰的聲音:“殷姐,我回來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臉上略有血跡,後面跟着十數人,走在最中間的女子身披鬥篷,懷身大肚,見到殷上,忙上前兩步給她行了個大禮,道:“聽阿钰說多虧了王姬相助,鏡才得以逃出生天,鏡在此多謝王姬,定然粉身相報。”
殷上扶了她一把,道:“不必多禮,快回家吧。”
索千鏡聞言,登時紅了眼眶,流着淚點了點頭。
衆人在等待期間早已整裝待發,因着索千鏡懷孕,還專門備了馬車,讓索千钰與她待在一起随身看顧。
今夜援軍已到,城門被破,俱在禁宮周圍厮殺,想來今夜一過,便知未來定周是誰做主了。
順着淩亂的街道走向城門,能看到的便只有屍體,有百姓的,也有兵卒的,甚至還有殘肢斷臂,零星的火團,破敗的商鋪,茫然的幼童……一片煉獄之象。
殷上與江遺雪共騎一乘,見到此景也是眉頭緊蹙,緊咬牙關,雙目直視前方,不敢再看。
江遺雪感覺到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收緊,立刻伸出一只手輕輕地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以示安撫。
城門口已經沒人守衛了,一行人很順利的離開了這座困了他們八年的懿安城。
無人留戀此地,俱是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去,一直到第二天日出,幾人才尋了一處山間密林休憩。
衆人分了吃食,殷上走到馬車前把手中的面餅遞給索千鏡,她臉色有點發白,然見到殷上還是勉力地笑了笑,伸手接過後輕聲道謝。
殷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輕聲問:“幾個月了?”
索千鏡低頭看了一眼,說:“四個多個月。”
殷上眼裏閃過一絲不忍,想說:不若把它打了,畢竟這是永載帝的孩子,不論是周氏的哪位宗室登基,它都可能會成為一個隐患而受到各方勢力關注。
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不适合說這句話,只問:“要把他生下來嗎?”
索千鏡搖搖頭,說:“不生,等回到月支便把它打了。”
她入定周時才十四,而那時候永載帝已然年近四十,這些年怎麽過來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索千鏡看見殷上有些複雜的眼神,笑了笑,說:“我有為母之心,亦有為母之愛,卻不會為那個人生孩子,在宮中時候他看我看得緊,我無從下手,如若不然,我定不會讓它在我肚中長這麽大。”
聞言,殷上沒再說什麽,只為她倒了杯熱茶。
……
月支在東沛下方,又西臨定周,殷上計劃走到三國邊境之時再與索千鏡等人分道,然後直接順着東沛、序戎的邊境返回亓徽。
一行十來個人,挑着山林、曠野走,避免進入城池,一路疾行,終于在第十一日到達了三國邊境。
月支的人馬已經在城外等候,見到索千钰幾人頗為激動,立刻上前來接洽,對着殷上也是萬分感激。
她臉色平靜,坐于馬上,微微笑了笑,說:“不必多禮,凡事多加小心,我們先走了。”言罷又看向人群後的索千鏡,與她輕輕點了點頭。
索千鏡也立刻點頭致意,眉頭輕蹙,張口道:“小心。”
索千钰有些不舍,站在她馬下拉着她的袖口,道:“殷姐,保重。”
殷上點頭,說:“去吧,護好你姐姐。”
見他抿唇退開兩步,殷上便迅速拉扯缰繩,調轉方向,率着一群人絕塵而去。
離開月支,便進入東沛和序戎的接壤之地了,一行人更是小心,多是夜晚行路,白日休息。
然而就在殷上以為此番能順利回到亓徽的時候,卻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眼前攔路的人馬,殷上依舊神色鎮定,輕聲問:“汝等欲何為?”
面前一共三四百人,俱是甲胄、兵器一應俱全的兵卒,領頭的正是璞蘭臺的沈越西、湛盧博二人。
湛盧博朝殷上笑了笑,陰郁的眼神掃過她懷中的江遺雪,道:“把江遺雪留下,我們不動你一根毫毛。”
殷上感覺到江遺雪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道緊了緊,立刻伸手摩挲他的腰側,以示安撫,繼續平靜地問:“你們想幹什麽?”
湛盧博咧出一個笑,眼神凝在殷上身上,道:“你想幹什麽,我們便想幹什麽。”
聞言,她眼神也變得陰冷起來,定定地和湛盧博對視。
這廂沈越西已然有些不耐煩,揚聲道:“和她說這麽多幹什麽!直接動手!”
言罷,他身後衆人立刻沖了上來,與殷上幾人纏鬥在一起。
殷上這邊只有十餘人,就算都是好手,也難以真的以一擋百,必然只能逃跑,晉呈頤、林泊玉二人一直護持在她身側,朝着來路返回去。
然後殷上幾人行路多日,已然力有不逮,那幾百兵卒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追上了他們,迅速将他們圍在中間。
湛盧博制止了沈越西想要強行動手的命令,繼續對着殷上重複:“留下江遺雪,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立刻讓你順順當當地回到亓徽去。”
殷上畢竟不是江遺雪,背後無人,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願得罪任何一國。
誰料殷上依舊面色淡淡,不見驚慌,也不見要把江遺雪交出來的意思,只道:“做夢。”
他被這話氣得笑了一聲,舌頭迅速劃過鋒利的牙列,聲言滿含殺意,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言罷,他舉起手中的冷劍,對着殷上等人,揚聲道:“上!”
随着一聲令下,兵卒們便立刻沖了上來,他們對其他人俱都下了死手,然而對着殷上和江遺雪都頗為忌憚,殷上很快發現了這一點,對着手下揚聲道:“走!”
正待厮殺的衆人看向殷上,勉力道:“殿下,我們怎麽能丢下你?”
殷上迅速揮開朝自己砍來的刀劍,道:“都給我走,這是命令!”
聞言,那幾人咬牙對視了一眼,且戰且退。
那些兵卒本就聽從湛盧博的命令,不欲得罪殷上,只要活捉江遺雪,見他們有了退意,一時間松懈了幾分,松開包圍圈,想要放他們離開。
然而就在這一遲疑間,就叫幾人尋到了機會,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迅速殺開了一條血路,殷上也看準時機,策馬沖出了包圍圈。
作者有話說:
殷上誰都能騙一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