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裏江山昨夢非(2)

第24章 千裏江山昨夢非(2)

◎志在必得心有謀算◎

除了湛盧博的事情外, 殷上又看了看最近各方傳來的密報。

其中較為重要的事情有兩則。

一是已經進入令茲的東沛俘虜,令茲王湛盧忝并未殺他們,反而都留了下來, 分別賞給了王室宗親,這點殷上倒也能理解,畢竟東沛王江明悟先還下落不明,就算把整個王室殺淨了也解決不了這個隐患, 倒不如先留下來, 以免以後還有別的用處。

二是銜平王城內發現了別國暗探, 一經審問之後發現是序戎之人。

序戎便是沈越西的母國,此人在璞蘭臺時就與湛盧博頗為交好, 定周之戰離開時也是他與湛盧博一起前來阻她。

殷上對此人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和湛盧博一樣, 于序戎為長, 且不随序戎王陳闕的姓氏。

然若是随母親姓便也罷了, 各王室中也不是沒有,周相尋姐弟便是個例子,但沈越西的母親既不是什麽高官之女,也未曾得到序戎王的重視, 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王夫人, 在他還未入定周的時候便已經死了。

殷上并未特意去查探過此人的身世,只聽到序戎不少傳聞, 說沈越西并非王室血脈。

這傳聞有鼻子有眼,甚至還有依據, 說序戎王陳闕曾是定周先帝的寵臣, 領兵滅了序戎先王室後才成了新的序戎王, 後來永載帝即位, 他本就多番挑釁,絲毫不把其放在眼裏,而序戎王将一個毫無王室血脈的沈越西送去定周,只不過是對永載帝的另一次挑釁。

殷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中的密報,問:“在哪發現的?”

亓徽對此事查探的極為森嚴,一向只有他們往別國安插眼線的份。

殷術道:“少天藏府。”

殷上皺眉問:“怎麽會?少天藏府的把守這麽嚴格,比之宮內也不遑多讓,竟能混入暗探?”

殷術道:“放心罷,他并未查探出什麽事來就被發現了。”

殷上說:“沈越西派來查我的?”

殷術說:“應該是。”

殷上思忖了幾息,說:“沈越西并不受序戎王重視,他跟着湛盧博也多為依附……”她喃喃了幾句,說:“暗探,他想查探什麽?難道也是江遺雪麽?”

殷術提出了一項猜測,道:“如若湛盧博與沈越西的關系并不像表面上那麽好,那此事就很好理解了,”她站在地圖面前,手指順着序戎、東沛、令茲三國滑過,說:“沈越西曾與湛盧博一起追攔你,知道你會去救江遺雪,如今怕也是想得到江遺雪的蹤跡,于東沛之戰中分一杯羹。”

見殷上臉色難辨,殷術笑了笑,道:“阿上,亂世美人,最是難存,你若執意想要保他,可能也會面對很多麻煩。”

殷上道:“他于我而言有大用。”

殷術依舊噙着笑,說:“如若你與他未有情誼,只把他當成一柄利劍,自然不會為此所傷,可你們二人卻有情。”

殷上眼裏浮現出一絲疑惑,問:“為何這二者不能兼得呢?”

殷術說:“不是不能兼得,阿上,”她語氣溫和,一點點地說給她聽:“世上沒有兩全法,你不可能既利用他還要愛他,這兩者就不是并存的,就算退一萬步說,他願意為你所用,可心愛之人如此利用之下,又難免心生怨恨,屆時他若傷你,或要離開你,你又該如何自處呢?”

殷上沉默了幾息,擡眼道:“我不會讓他傷到我的。”

她語氣淡然:“若只是為情,母親就放心吧,人生路遠,感情不過是某段路邊開出的花,有它沒它都一樣。”

“至于江遺雪,他要我救他,我也救了,那此後他便是我的,需要為我所用,不論到時候他是心生怨恨還是想要離開我,我都不會有什麽怨言,況且——我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

聞言,殷術臉色也變了變,目光探究地凝在她身上——她八歲離家,一轉眼,十年過去了,已經徹底長成,文成武就,有勇有謀,有野心有大義,此番身姿筆挺地站在她面前說着這些話,眼裏盡是少年人不可一世的意氣風發。

好半晌,殷術才笑了笑,說:“你有如此心性,母親也不必擔心你了。”

……

事畢後,殷上留在了宮裏陪着母父長姐用了晚飯,黃昏之時才出宮回到少天藏府。

剛入院的時候天色也暗了,玉兔銀蟾高挂,殷上摒退左右,推開房門便看見了趴在桌上睡着的江遺雪。

她輕輕把門阖上,走到桌邊,桌上放了一盞小竹燈,昏黃的光映照着他美撼凡塵的臉,更添一分朦胧的暖色,只他似乎并不安穩,纖長的睫羽輕顫,像蝴蝶欲飛時的振翅。

這美色實在惑人,殷上一時間不忍心叫醒他,只坐在一邊的凳子上,撐着腦袋看着他的睡顏。

今日母親之言,确然叫她仔細想了想江遺雪的事情。

娶他,如今是不可能了,天權之路,便是亓徽再繁盛,只靠一國也是勢單力薄,必得有其他助力,溪狄如今拿下了定周,又本就與亓徽有合作來往,是她最好的選擇,所以她當時并未多做猶豫,就與周相靈定下了婚書。

周畹雖只言明她若得位需立周相靈為後,其實言下之意就是把她的正君之位釘死在了周相靈身上,只要她得到了溪狄的助力,那屆時不論她是為儲還是為帝,王君便只能是周相靈。

而名分之事,如若不是正室,其實都是差不離的。

江遺雪來日若是曉得了她這些欺騙和利用之心,會離開她嗎?

幼年相識,他确然是這麽多年以來她唯一喜歡的人,這種感情是實打實的,雖則于她而言不算什麽,卻做不得假,她心裏清楚。

……實在不行,就把他關起來吧,每日追更婆文在企惡峮五兒四九〇吧一九二吃肉停不下來反正只要他人在身邊,其它的便都罷了。

除了她,沒人能得到他,也沒人能利用他、欺騙他、喜歡他。

他是她的,就算有一日她不喜歡了,他也得是她的。

……

江遺雪是夜半醒來的,一睜眼,眼前是一片暗沉,他懵了片刻,記得自己明明在桌邊看書,等殷上回來,怎麽一睜眼就到床上了?

他動了動,發現自己腰間正扣着一只手,輕輕側臉,殷上正在他身邊安眠。

他的心一下子軟得一塌糊塗,抿唇露出一個笑容,微微傾身,偷偷在她唇上印下了一個輕飄飄的吻。

偷吻完,他自己反而還有些不好意思,面頰發燙,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暗中她安靜的睡顏,好半晌,才安心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

第二日卯時,殷上準時醒來。

今日沒有朝會,她得習武練字,然後繼續處理今日的文書。

現下事忙,文書一日多似一日,饒是殷上也不免會感到疲乏,但累歸累,該做的事她還是會一件件地完成。

她睜眼緩了幾息,見懷中人還睡得安穩,盡量小心翼翼地掀被起身,誰料手一抽開他便醒了,聲音微啞,還帶着睡意,問她:“你這麽早去哪呀?”

殷上回過頭來,說:“怎麽醒了?”她湊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說:“我晨練,你再睡會兒,等會兒我就回來了。”

江遺雪軟軟地嗯了一聲,沒再追問,複又閉上了雙眼,陷入柔軟的被子裏。

約到辰時中,殷上事畢,又換了一身衣服回來,江遺雪差不多也醒了,見她進來,正頭發淩亂,眼神迷茫地坐在床上看向她。

饒是如此,他也依舊很漂亮,殷上笑了笑,走過去,說:“起嗎?吃早飯。”

江遺雪點點頭,第一件事卻是傾身來抱她,直到如願以償地與她雙唇相碰,才心滿意足的起床穿衣洗漱。

少天藏府的早飯并不奢靡,反而很簡單,這點江遺雪自昨日進府之時便發現了,雖說是世子府,但若放在定周怕是連一個五品官員的府邸都趕不上。

桌上放了五六盤菜式,又有兩碗蒸糯米粥,殷上并不偏食,每一盤菜都挾兩口,吃着吃着發現江遺雪在看她,問:“怎麽了?不合胃口?”

江遺雪搖搖頭,說:“你喜歡吃什麽?我給你做好不好?”

殷上并未當真,只說:“沒什麽特別愛吃的,府裏的人又不是不夠用,哪要你去做飯。”

江遺雪說:“我想做給你吃嘛,殷上,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我就想好好照顧你。”

他一臉期待,殷上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默了好幾息,才道:“你若是實在想,我便讓人給你安排。”

“好。”他立刻點頭應了,看起來格外滿足,捧着手裏的粥碗喝了一口。

……

早飯吃完,殷上就去往了書房,林泊玉送來了文書,又在一旁侍墨。

林泊玉已經把文書按照緊急情況分三摞放好,殷上先拿起那亟待解決的,翻開一本閱覽。

此書是戍邊的将領所寫,表明東沛滅國後,三國邊境一片混亂,無數流民向鄰國靠來,亓徽邊城外圍的人數以萬計,邊城守将不知該不該接收,只得暫時關閉了城門,呈報亓徽。

殷上思忖了幾息,問:“母親是什麽意思?”

這些文書大多從殷術那裏篩過一輪,覺得比較重要要和她商議的或是認為她自己能解決的,才會送到少天藏府。

林泊玉道:“王上主張接收。”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殷上眼裏露出了然,說:“只是細則之事還有待商榷。”

林泊玉點頭,說:“整個東沛都亂了,若是放了這一批人進來,那還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往亓徽來,這些錢糧可都得亓徽出。”

聞言,殷上思忖了幾息,道:“确實,雖說錢財亓徽不是沒有,但卻不能亓徽一國出,月支、溪狄、乃至定周如今都可以出,可這畢竟不是小錢……”

她輕點桌案,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殷上才被驚動了似的擡起頭來,見晉呈頤打開房門,拿了一份密報遞給她,說:“殿下,令茲來的。”

殷上伸手接過,撕開一看,發現正是湛盧博的密信,邀她後日于銜平城外相見,有要事商議。

殷上捏着那薄薄的紙片,突然靈光乍現,又兀自思忖了半晌,問:“湛盧真境況如何?”

晉呈頤道:“心腹被殺,勢單力薄,此番仍在禁閉之中。”

殷上把那紙張放下,于桌上輕點,笑道:“我就喜歡幫這種孤弱之人。”

林泊玉明白她的意思,問:“那後日還要與湛盧博相見嗎?”

“見,怎麽不見,”殷上說:“他既然敢把我當刀使,就別怪我讓他見見血。”

她心中已有成算,拿起筆蘸墨開始寫文書,簡明扼要地說明了她的計劃,寫畢後遞給晉呈頤,道:“現在就送去給母親觀覽,批複後立刻回來呈我。”

晉呈頤點頭應是,接過後腳步匆匆地離去了。

林泊玉見他出去,道:“殿下,若是湛盧真不與我們合作怎麽辦?”

殷上笑了笑,說:“不會的,湛盧博這個人心狠,做什麽事情都不喜歡留餘地,湛盧真如今雖說是關禁閉,但所面臨的刀槍劍戟絕不會少,有才者都自傲,他有父兄如此,又怎能甘心就此湮滅無痕,必然會奮力掙紮,我就助他一臂之力,反殺回去。”

林泊玉道:“可令茲還有世子湛盧克呢。”

“嗯……”聽她說起這個名字,殷上也沉思了幾息,說:“聽聞這個世子是令茲王早逝的王後所出,二人夫妻格外情深。”

林泊玉頗覺荒謬,說:“這個世子是幼子,若真是情深,怎麽可能還會有前兩個孩子的存在,更何況,王後一死,令茲王就沉迷酒色,故作一副深情姿态,其實什麽都不是。”

殷上道:“你說得不錯,所以這個世子湛盧克,就是令茲王的情深之證,他對他越好,越能感動自己,說服自己是思念亡妻的,甚至還在東沛之戰後把兵權給了他……他得到的越多,湛盧博就越恨他——而他自小錦衣玉食,可不似湛盧真那般難對付,放心罷,這人不算什麽,反倒是湛盧真,你得派人好好看着,可別讓他死了。”

聞言,林泊玉點點頭,說:“這事兒我曉得輕重。”

此話畢,殷上又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少天藏府裏的事宜都是誰在管?”

林泊玉說:“之前的已經被調入官中了,如今是徐定厝。”

“哦,是東沛那個徐定原的姐姐?”

“正是。”

殷上思忖了幾息,說:“你讓她去教導江遺雪,此後少天藏府之事,交予他打理吧。”

給他找點事情做,也是安安他的心。

對于江遺雪的事,林泊玉一向不多問什麽,只恭敬地點頭應是,表示自己會好好安排。

作者有話說:

殷姐好适合搞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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