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程渺渺鬓斑斑(2)
第27章 前程渺渺鬓斑斑(2)
◎故年真相君心再明◎
沈越西咽了口口水, 說:“那夜在水榭之上,對、對江遺雪動手的,就是我與湛盧博二人……”他越說越慢, 見殷上目光陰冷,手也向腰間匕首伸去,忙道:“但我們不是真想幹什麽!我們、我們……是江遺雪長得太漂亮了、我們只是一時見色起意,你也知道他那張臉長得……不、不、是……是周垣!”
他語無倫次, 終于在殷上要把匕首拔出來之前說出那個名字。
聽到這個完全意料之外的名字, 殷上緩緩按回匕首, 從桌後走出來,站在他面前, 聲音漠然,飽含威壓:“繼續說。”
沈越西勉強抓住一絲神智, 疾聲道:“就是周垣!前、前一日, 就是你們參加她生辰宴的前一日, 我的侍從聽見周垣吩咐她的護衛,要在生辰夜當晚迷暈江遺雪,然後把他藏在屋後的水榭裏,之後再趁機把他帶離定周, 我和湛盧博知道之後……見、見色起義, 就提前藏在水榭之上,想欺負他一下……但我們真沒幹什麽!你馬上就來了, 我們就立刻跑掉了。”
怪不得,怪不得當時周垣好似也被迷暈了, 她只不過是想洗脫自己的嫌疑, 不讓人懷疑到她身上。
當時四處動亂, 大家自顧不暇, 東沛又對江遺雪不重視,若是沒有殷上,或許就被周垣得逞了。
想清楚舊事,殷上表情也立刻陰骘下來,對着沈越西冷聲道:“若不是我來,你們還想幹什麽?”
沈越西咬牙,急促地呼吸了兩口,似乎在想怎麽為自己開脫,說:“我真沒幹什麽……你也知道的!我在璞蘭臺的日子不好過,我不是我父親的親生骨肉……我、我只能依附湛盧博,我也只能聽湛盧博的,但我自己真的沒想幹什麽……”他實在不知怎麽把自己摘幹淨了,突然瞥到立在一旁的江遺雪,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揚聲說:“江遺雪,你也和我是一個處境!你能理解我的罷?周垣、殷上不都是你的依附之人?”
聽到此話,江遺雪心口一震,立刻忍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可一旁的殷上臉色絲毫未變,仍舊冷冷地看向沈越西。
要冷靜……
江遺雪藏在衣袖下的手輕輕顫抖,蜷起指節勉力克制自己,滿含冷意地死盯着他。
然沈越西并未察覺,繼續對着他說:“我、我也是一樣,只不過我沒你那麽命好,能有人救我逃出生天……湛盧博絲毫不顧念舊情,竟直接朝序戎揮兵,我費盡全力才得以活下來,流落到此,如今只不過向你尋求一點生機,以後我一定隐姓埋名!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見二人還是不語,沈越西有些崩潰,在原地懵了片刻,突然朝江遺雪爬過來,邊爬邊說:“江遺雪!江遺雪!你說!那日摸你的根本不是我!都是湛盧博!打你的也是他……他還撕你衣服,讓我們——呃!”
就在他即将抓住江遺雪衣擺的前一刻,一旁的殷上突然動身,朝他一腳踢過來,她絲毫未留餘力,沈越西沒有防備,被一腳踢開,狠狠地撞在屋內的柱子上,孱弱的身子劇痛,被迫發出一聲慘痛的哀鳴。
他心下戰栗,不敢再說話,只膽戰心驚地看着殷上,開始覺得自己來找她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殷上眉目疏冷,緩步走上來蹲在他身前,繼續問:“除了你和湛盧博還有誰?每一個人都說。”
沈越西咽下喉中的血腥味,嘶啞着開口道:“你、你先答應我的條件……”
聞言,殷上笑了笑,朝門邊的林泊玉看了一眼——下一刻沈越西便聽到身後令人膽顫的拔刃之聲,一柄寒劍從後方貼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沈越西毛骨悚然,看着眼前鋒銳的劍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不要錢了……我都告訴你,別殺我……別殺我!”
殷上道:“你也看見了,你并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說吧,還有誰?”
沈越西死死地盯着劍尖,不肯說話。
殷上又看了林泊玉一眼,示意她将劍刃移開,感覺到脖頸處令人汗毛倒豎的冰涼消失,沈越西才說:“我……我兩個侍從,已經死了,還、還有湛盧博身邊兩個人,一個叫餘沛的,一個叫、叫趙素義。”
“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說:“誰上手了?”
他一時間不知怎麽回答,驚怖交加地看着她,嘴唇蠕動。
殷上輕輕蹙眉,伸手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語氣不容置喙地又問了一遍:“我說,誰上手了?”
沈越西被她眼裏的寒意所震懾,忙道:“都!都上手了……但只是隔着衣服!我并未——”
兵械進入血肉的撲哧聲響起,沈越西驀然瞪大了眼睛,顫抖着看向胸前貫穿的冷劍,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身後持劍的林泊玉,又回頭看向殷上:“你……你……”
他說不出來話,聲音嘶啞地哀鳴,死死地瞪着她,不住地往後爬,血液流到地上,拖出模糊的血跡。
殷上并未急着追,慢條斯理的踩上他的鮮血,一步步跟在他身後,看着他佝偻着爬行。
她腳步幾乎無聲,可沈越西知道這是瀕死的前奏,迫切地咬牙往前爬,直到爬到緊閉的門窗前,他才渾身發抖地轉過身來,聲音嘶啞地求饒。
殷上佯裝未聞,見他退無可退,只歪頭笑了笑,轉瞬手起刀落,徹底了結了他。
木門輕搖,沈越西聲音驟斷,身子軟下去,雙手正捂住脖子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可她臉色卻絲毫未變,随手扔下匕首,冷聲道:“拖下去,髒了我的眼睛。”
林泊玉應是,走上前來,單手将他扯起,打開門,快步拖了下去。
直到地上的血跡逐漸凝固,殷上才似乎想起屋內還有一個人似的,轉過身來,走向一直一言未發的江遺雪,伸手扯下他頭上的布巾,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二人沉默對視,屋內一片滞澀的沉寂。
幾息過後,江遺雪驟然上前一步,傾身把她抱進懷裏,臉埋在她肩膀上輕蹭,聲音微澀,說:“我害怕。”
殷上沒動,也沒回抱他,只問:“怕什麽?”
江遺雪說:“我想到那天晚上……如果你沒來,我、我……”
沈越西所敘,只不過想盡量摘幹淨他自己,然卻破綻百出——當時只有他侍從知曉此事,告訴了他,若他真對江遺雪沒有不軌之心,何必告訴湛盧博,只不過自己有這個心沒這個膽,想讓湛盧博來當這個出頭鳥,把自己僞裝成一個依附他的可憐之人。
若是那晚殷上沒有來,他會遭遇什麽,又會被誰帶走,現在站在哪裏,要面對什麽人……
又或許,今時今日已經死了。
他語氣裏滿是後怕,用力地抱緊她。
聞言,殷上動了動,伸手覆在他後背以示安撫,慢聲說:“別怕,我會為你報仇,欺負你的那些人,我會一個、一個地殺幹淨。”
她一個字說得比一個字慢,聲音是帶着殺意的冷冽。
江遺雪卻不怕她,聽了此話,還露出一個溫軟的笑容,含混地嗯了一聲,側臉親在她的脖頸上,慢慢地啄吻上來。
然而正當要親到她的嘴唇之時,她卻突然伸手,锢住了他的臉。
江遺雪绀青色的眸子裏透出一絲不明,啞聲問:“怎麽了?親親我……”
可話未說完,卻被殷上毫不留情地打斷:“你何時與周垣有來往的?”
她語氣平靜,似乎并不是發難,然江遺雪卻轉瞬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渾身發涼,伸手覆上她锢着自己的手,急切道:“我沒有!”
他見她依舊表情漠然,委屈道:“我真的沒跟她說過幾句話!是!是有一日,她來尋我,說要我跟她走,但我都拒絕了!就是你說要帶我走的那一日,你記得的!”
由他提醒,殷上也想起了舊事,可還是面無表情地問:“她與你說什麽了?”
江遺雪胸中一片酸澀,有些可憐地說:“你別這麽和我說話……”
她不應,只皺着眉頭看着他,好半晌,江遺雪才悶悶地說:“她說,她知道我自小在東沛過得不好,母親是伶妓,父親不舍其他兒女才想起我,才為我安上三王卿的名頭送去定周,說若是我不願再回那虎狼之地,她願意帶我走……還說……”
他想起了什麽,止住話頭,臉色變了變。
然殷上卻沉聲道:“繼續說。”
江遺雪看了她一眼,說:“我說了你別生氣。”
殷上不語,眼裏都是冷意。
江遺雪咬了咬牙,道:“她讓我跟她回汀悉,說要向我父親求娶,或許不是正君之位,但也定能保我無虞。”言罷,他又為自己否認,道:“就這些了,殷上,而且我也拒絕了,沒想到她卻想出這種辦法……”
他眼裏流露出懼意,眉頭微蹙,泫然地看着她。
周垣。
殷上把這個名字從記憶深處翻出來,思緒沉沉。
她屬實是沒想到周垣竟也喜歡江遺雪。
……不過,誰又比誰高潔呢。
周垣嘴上說着要娶他,護他無虞,但當江遺雪拒絕了她,她卻暗地裏想強行把江遺雪帶走。
其實如若當時江遺雪也拒絕了她,她應該也會這麽幹,只是周垣這計劃錯漏太多,差點讓湛盧博和沈越西對他幹出不軌之事。
廢物。
好半晌,殷上才緩緩地松開了锢住江遺雪的手,只是眼神仍晦暗不明。
江遺雪立刻伸手握住她,急切地說:“你別生我氣……殷上,我真的未和她說幾句話,直接便拒絕了,我一直都只喜歡你,只願意跟你走,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唔!”
殷上沒再讓他說下去,傾身上來把他的唇舌堵的嚴嚴實實,江遺雪一直繃着的心弦驟然松懈下來,無比乖順地啓開牙關與她相纏。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殷上總算露出了一個笑容,摸了摸他紅腫的雙唇,道:“我自然相信你,只不過若你有一日真的背叛我,與他人……”
聽到背叛二字,江遺雪就急了,正想開口說話,卻被殷上捂住嘴,聽她繼續道:“我就把你這張臉劃爛,打斷腿,關起來,到時候就沒人會觊觎你,喜愛你——連我也不會。”
最後幾個字說出口,江遺雪立刻瞪大了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拿開,道:“不可以!”
他終于哭了,眼淚流下來,似乎沒聽見前面那些話,只可憐地重複:“你不可以不喜歡我……”他親她的手,繼續說:“我才不會背叛你,也沒有其他人,你不能不喜歡我。”
殷上一頓,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江遺雪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眼淚一滴滴地往下落,眼裏都是委屈。
殷上渾身的戾氣都被他哭散,逐漸緩了神色,說:“別哭了。”
聞言,江遺雪倒真的慢慢止住眼淚,爾後擡起一雙水泠泠的眼睛看她,他長睫被浸濕,額發也有些淩亂地貼在被眼淚哭濕的臉頰上,嘴唇也是紅腫的,活像受了什麽欺負,可即便這樣也漂亮的無以複加,甚至更添了幾分別樣的顏色。
殷上看着這麽一張臉,也生不起來氣了,無奈地笑了一下,說:“好了,我不說了,你別哭了。”
見他還是不說話,殷上只好道:“委屈了?那怎麽辦?”她攬着他的腰湊上去,二人雙唇近在咫尺,卻未相碰,她盯着他的眼睛繼續說:“那再親一下?”
江遺雪還是一動不動,不知是同意還是拒絕,或者是在等待她親上來。
殷上心中好笑,緩緩靠近,雙唇将碰未碰,江遺雪緊緊地盯着她每一個動作,喉中湧起一絲難言的焦渴。
可正當他以為殷上要徹底親上來的時候,她卻驟然往後退了幾分,江遺雪立刻下意識地往前追了追,一下子印在她唇上。
雙唇相觸的那一刻,江遺雪立刻看到了殷上眼裏得逞的笑意。
面頰染上潮粉,他有些氣急敗壞,起身想退開,卻被殷上按住了後腦,牙關也被強行啓開,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又立刻淪陷在了這個深吻裏。
說到底,他也從來都不想拒絕她。
作者有話說:
恭喜小江再次靠臉解除危機。
今天晚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