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轉身卻是無盡黑暗（五）
轉身卻是無盡黑暗（五）
小胖第一個走了，接着宿舍裏的也一個一個回家了。宿舍裏就她一個，總是靜靜的，只有風扇嗡嗡地轉着。夏天的酷熱越來越悶，倪晶反倒不覺得煩躁，心裏寧靜安逸。天越來越熱，過完小暑、大暑，就該立秋了，雖是八月初悶熱的天氣，但已經是立秋了，立秋一過就是她的生日了，她二十歲的生日。
“那等你過完生日，我們就去登記吧。”
“不能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倪晶心裏的蜜要溢出來了，她看了看手上的圍巾，微微笑着拆回剛才幾針，一走神，又錯針了。
一個人的時間多起來，常常在圖書館看着看着書，就看到了以前兩個小身影追着玩的畫面。“小晶，我看着你是女生，又比我小，我才讓你的，別以為我跑不過你。”“那就快點快點。”“嚣張的死丫頭，我追上了看我打不打你屁屁！”那時小小的倪晶還故意翹起小屁股，自己拍了兩下，“我等着，有本來就來啊。”倪晶禁不住對自己以前那小誣賴般的樣子笑了。小時候的她不怎麽說話，因為沒有說話的對象，也沒有要說的內容，隔壁的淵羽大哥總是想法子逗她玩，這樣的開懷，記憶裏是如此如此的少。到寄養中心一年後，爸爸也走了，雖然自己對爸爸沒有感情，但卻讓她莫名地恐懼，唯一有名義上牽連的人也走了，從今往後就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了。幾乎到了自閉的程度，還是他，又把她解救出來了。他為了她剩下一年高三了，卻辍學進了少年勞教所，畢業了找工作又連連碰壁。苦日子是該到頭了，終于大半年就破格提升為主管。
她的幸福也來尋她了。那天淵告訴她他應聘上了，晚上淵把她抱着，說：“小晶，我會對你好的。”那天去買沙發，淵揉着她的頭發，說：“我當然會一直照顧着你，寵着你，愛着你啊。嗯，一輩子都照顧你，寵你愛你。”那天情人節，淵捧着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說：“一百四十四朵玫瑰，代表愛你生生世世。小晶，就算你老了，頭發白了，牙齒沒了，滿臉皺紋，我還是愛你。”那天淵生日，淵在海風中擁着她，說：“那等你過完生日，我們就去登記吧。”那天三月十四白色情人節，淵說：“到時候我們登記那天，你就穿上這件旗袍，帶上我上次送你的耳環和手繩，好不？”
“好好。”倪晶停下毛線針，在那想着笑着，自言自語地應着。風扇不停地轉，攪拌着空氣裏甜膩膩的氣息。倪晶覺得渴了，是那種甜膩讓人發渴。
十二點了，二十歲了，倪晶瞪着眼看着黑黑的宿舍。
“叮，叮。”手機信息響了，屏幕的光把倪晶周圍一小塊地方也照亮了。
手機一旦響了，就一直叫個不停，直到來了二十幾條信息，才停下來歇歇。
第一條是淵的，倪晶卻偏要繞過，這樣的幸福是該壓軸的。先看下面的。
小胖說：生日快樂，祝你年年歲歲有今朝。倪晶笑着嘆息，小胖就是小胖，特色永不褪色。
卓志傑說：生日快樂，希望過完生日就找到自己的幸福。倪晶趕緊按了回複：謝謝學長的祝福，我一定會幸福的，因為我已經找到了，也抓住了。
一條又一條相近相似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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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只剩下淵的了，倪晶慢慢地按下閱讀鍵，信息卻是簡潔的：祝我的小呆瓜生日快樂。倪晶氣悶，快快地回了一條：謝謝！！！！！！！！！！足足打了十個感嘆號。
“叮，叮。”手機又響了，倪晶重重地按下鍵，又是淵的：今晚早點睡，明天早點起，收禮物。
倪晶覺得氣更堵了，把手機往被子上一砸，轉過身睡覺。心裏卻有一股悶氣頂着，呼吸不順。倪晶又翻了個身，嘀咕着：“收禮物，收禮物，說得像交任務一樣，生日也沒句好聽的！”
第二天一早，倪晶早早地醒了，才五點多，可是天早已亮了，倪晶輾轉睡不着，幹脆起來。才走到陽臺，拿起牙刷，就看見一個大大輕氣球下面挂着一條翠綠色的長幅，上面是墨綠色的大字：倪晶，我愛你，嫁給我好嗎？倪晶扶着欄杆往下一看，輕氣球的麻繩綁在一塊石頭上，淵正拿着一大束玫瑰站在旁邊。
周淵羽看見倪晶，仰頭大聲說：“倪晶，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周淵羽的表白加求婚把倪晶一下擊得發軟，她扶住欄杆，欄杆的冰涼讓她一片空白的腦袋鎮靜下來，她對着周淵羽說：“才五點多，很多人還沒起來呢，你等我一下，我下來。”
周淵羽卻不聽她的，又大聲地說：“倪晶，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小，小聲點啊！”
“那你答應我不？”
周淵羽大喊了兩遍，暑假的宿舍裏靜靜的，顯得更是大聲，留校的很多人已經讓他吵醒了，揉着眼睛跑出陽臺看熱鬧。
倪晶看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看着自己，臉一下就燒紅了，“答應，答應你了。”然後趕緊把頭縮回去快快刷牙洗臉，換了件衣服下樓。
倪晶走到周淵羽面前，拉起他的手說：“在這讓人看熱鬧嗎？到你家去再說。”
周淵羽卻沒有走，單膝跪了下來，牽着倪晶的手親了一下，“小晶，你答應嫁給我不？”
周圍早晨起來鍛煉的都紛紛圍過來，倪晶臉又紅了，“你先起來再說啊。”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倪晶羞得哪也不敢看，連周淵羽的眼睛也不敢看，那樣的深情，要把她吸進去。倪晶只好直直地盯在地上，“答應了，答應了。”
周淵羽卻還沒有起來，倪晶看向他，他正給她的無名指套鑽戒，小小的一顆，卻是那樣的閃。周淵羽又她在帶着戒指的無名指上親了一下，說：“你以後就是我的小呆瓜了，一輩子都屬于我的。”
周圍的人都熱烈的鼓掌，雖然很浪漫，但倪晶從來沒想過這種浪漫有這麽多的觀衆啊。她的浪漫，她的幸福不需要炫耀，她只要自己珍藏。
倪晶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怎麽就到了周淵羽家，好象一陣青煙送她過來的？還是一朵白雲？還是她自己飛過來的？怎麽是在夢中麽，她會飛了？一定是在夢中，這樣的幸福，這般地迅猛。
“淵，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周淵羽伸出手來，在她臉上狠狠地捏了兩下。
倪晶拍開他的手，揉揉臉頰，“痛死我了。”
“那就對了。”
“什麽對了。”
“會痛就不是在做夢。”
倪晶又伸手在自己臉上捏了一下，疼得趕緊縮手，“真疼。”
周淵羽過來抱着她，倪晶倚在他懷裏，還是恍惚在夢中的表情，她擡起右手，摸着無名指上的小鑽，喃喃道：“是真的咯？”
“當然是真的。”周淵羽牽起她的右手又親了一下，“明天我們就去登記，好不好？”
倪晶覺得眼眶熱熱的，她極力想忍着眼淚，可是淚水含在眼裏，擋住了視線，眼前的東西都變的模糊起來，她眨了一下眼，想看清楚，眼淚卻滾下來了，一滴接一滴，怎麽也止不住。
“怎麽又哭了？”周淵羽把她擁在懷裏，緊緊地。
“我覺得太幸福了。”
“那該笑。”周淵羽點了一下她嘴角。
倪晶扯出一個笑容，可是臉上還是滿滿的淚痕，“我真的太幸福太幸福了。”
“小傻瓜。”周淵羽只是揉着她的頭發。
“幸福得我覺得就像在做夢。總害怕會夢醒一場空。我一直想着我們結婚的樣子，但明天就是了，我夢想成真的了。”
“所以我說我們的誠心可以感動天上神佛。”
倪晶把頭靠到周淵羽懷裏，靜靜地笑了。周淵羽閉上眼睛，把倪晶抱得緊緊的。
吃過午飯，倪晶卻覺得困了，是不是真的幸福讓她一直在夢中，倒到沙發上一會就睡着了。
周淵羽把她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床邊上看着。倪晶閉着眼睛，偶爾“咯咯”地笑着，想必是做美夢了。周淵羽也到客廳的沙發上睡去了。
“轟隆——”一個響雷，把倪晶吓醒。
“淵——”倪晶的聲音有點恐慌。
“我在這，只是打個雷，沒事的。”周淵羽趕緊跑進去抱着她。
倪晶環着周淵羽的脖子，看着窗外灰蒙蒙、暗沉沉的天。
“夏天，總是多臺風，‘巴威’怕是已經登陸了。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弄，一會外面下大雨，不好出去了。”頓了頓又說：“晚上你就睡這吧，別回宿舍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登記，後天我再休一天年假陪你，好不好？”
“嗯！好！”聲音響響的，還加了個大大的笑容，睡了一覺，倪晶狀态好象已經從夢游拉回到現實裏了。
“那要吃什麽？冰箱裏我前天剛備好菜。”
“想吃一年前你帶我去吃的韓國燒烤。”
周淵羽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天灰灰的帶點土黃色，樹葉離了枝沒命地在空氣裏逃，關着窗也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雨噼裏啪啦地打在窗上，密密的重重的。他皺了皺眉，“在刮臺風呢。”
倪晶卻撒起嬌來，搖着周淵羽的手臂，“那個特別有紀念意義，記得那天你對我說的話不？”
“哪句？”
“你說：小晶，我會對你好的。”
周淵羽還是看着窗外，“雨太大了。”
“我其實也不一定要吃，叫外賣好了，我只是覺得想懷念一下感覺。”
“那我去打個電話，看人家送不送，這麽大的雨。”周淵羽走出房間，沒一會就回來，兩手一攤，“沒辦法，雨太大，人家不送。”
倪晶趴在窗臺上，看着窗外，“那算了。”
周淵羽看她失望，想了會，“我去買吧。”
倪晶轉過身來，挪移着下床，“算了，別去了，雨太大了。”
“看你失望的樣子，今天你生日，你最大。我快去快回就是了，也不遠。”周淵羽說完就匆匆地出了門。
已經一個小時了，周淵羽還沒有回來。倪晶有點着急了。今天生日呢，怎麽從一大早開始，好象就就不大對勁。又過了半小時，倪晶坐不住了，撥了手機，卻是一直沒人接聽，倪晶的心更是一直往下沉，千萬要保佑，不要發生什麽事情。
正祈禱着，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淵”，倪晶高興地接起來：“淵，買好了吧？急死我了。”
“你好，你是機主的太太吧？你的電話我們是在手機上查到的。我們是市一醫院救護人員。你先生發生了車禍，正被送往醫院的途中，希望你能盡快過來給他辦一下手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