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陛下，您即位之時，曾當衆說過，是受先帝遺命，行孝舉，擔重任。臣手中這份先帝的诏書，亦是先帝遺命，請陛下一覽。”

大殿上一時間氣氛凝滞了，周塵呵笑一聲，“來人，呈上來。”

李想與不卑不亢，坦然立于大殿之上，目光堅定道：“登基大典，皇天後土，陛下言猶在耳，諸臣皆為見證。既然先帝有遺命，臣不敢不從，此舉也全是為了彰顯陛下的孝道。臣一片忠心，陛下可知。”

李想與站在朝堂之中，兩邊是分列而站的文武朝臣。各種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依舊面無波瀾。

周塵死死盯着李想與，怒火簡直要将他自己毀滅。先帝竟然還有遺旨，而身為人子的他卻毫不知情。先帝防的是誰，顯而易見。

讓周塵更生氣的是，他一向信任的黎失竟然沒有及時清除掉這些麻煩，才将他逼到現在這樣架在火上燒的處境。

“既然你早有遺旨，為何從前不拿出來？莫不是看着自己身無實職，才冒着殺頭的風險僞造遺旨吧？”

黎失一個眼神，兵部侍郎就站了出來，指着李想與怒叱。

李想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侍郎大人既然也說了有殺頭的風險，我堂堂定北王世子，何至于此？何況，諸臣都在這裏。其中不乏有兩朝元老，難道先帝字跡他們不認得嗎？難道先帝玉玺他們不認得嗎？”

說罷，李想與輕笑一聲，“何況，陛下一定是認得先帝字跡的吧？”

周塵莫名覺得李想與是在諷刺他，可他又找不到證據，若因此而斥責李想與，還會讓人覺得他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

周塵當然不認得先帝的字跡，他父皇連話都不想和他說，只覺得他惡心。

他煩躁地揮了揮手，讓伍公公将遺诏傳給了那些老臣看看，“諸位愛卿一起辨別，這份遺诏究竟是不是真的。”

伍公公辦事迅捷，三兩步就捧着遺诏到了那些老臣面前。

黎失擡手想制止周塵，卻沒有來得及。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也難以收回去。

“這诏書……”首先開口的是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的确是先帝字跡。”

黎失大感不妙，卻聽那老臣繼續說道：“玺印也是真的。”

這下，黎失的表情繃不住了，連周塵都變了臉色。

這些老臣也真是的！他那般使眼色，他們全都看不見，老糊塗了吧！他早晚有一天要将這些老糊塗都趕出栎京城！

大栎以孝治天下，周塵不可能公然将先帝遺命置于一旁，不管不顧。可是要他真的将李想與封為攝政王，他又感覺難受得緊，呼吸都不順暢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塵身上，等着他表态。周塵坐在目光中間，一種莫名的恐懼朝着他逼近，使他冷汗連連。

一個眨眼間，周塵竟然恍惚中看見了先帝的目光，那種臨死之時，恨毒了他的目光。

周塵吓得從龍椅上蹭起來，又在衆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緩緩坐下。

黎失自然知曉現在陛下面臨何種境況，他也知曉陛下對李想與的厭惡，可是現在不是發洩的時候。一切還得以大局為重，可惜陛下還沒有學會，還得他教陛下。

黎失手持笏板，一面給周塵使眼色，一面聲音冷靜地道：“陛下，先帝遺命不可違。既然先帝早有遺命，陛下更應該遵循，以全孝道，以作表率。”

周塵覺得黎失瘋了，竟然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現在有遺命說要李想與當攝政王，他就讓李想與當攝政王？那要是有人說拿着先帝傳位的遺命，他是不是也要同意啊？也不知道父皇還有沒有別的遺命……

黎失當然不會，如果有人拿着傳位遺诏，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那人，哪怕背上弑君謀反的罪名。

可是現在完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不過是攝政王的位置，就算給了李想與，李想與又能做什麽？李想與還能翻天了不成？

栎京城的兵權，大部分都在陛下手中，剩下的也在黎失手中。唯一擔心的，是除栎京城和汝州以外的各地駐軍，尤其是北境許陽手下的二十萬鎮北軍。

眼下，還沒有到孤注一擲的地步，慢慢蠶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黎失希望陛下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周塵在黎失的再三暗示之下，才不得不點頭承認了這份遺诏。

李想與達到了目的，謝旨離開了大殿。接下來，朝臣們也陸續離開了大殿。

廷議殿內，空曠無比。伍公公在周塵身邊待了幾年，自然可以看出來周塵現在正在氣頭上，步子于是放緩了一些，怕觸了黴頭。

黎丞相身局高位，又一直得陛下青睐，當然不怕。可他只是一個小太監而已，陛下有氣估摸着只會朝他們這些下人發。

久樂三年的冬天，李想與終于還是成了攝政王，和《如願書》裏寫的一模一樣！

合上手中的書，周祈久陷入了沉思之中。她至今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明明前面已經有那麽多情節和書裏不同了，但是李想與當上攝政王的結果還是一樣。這本書……可真是神奇呢！

可惜這本書只寫到了李想與和鐘英兒幸福地在一起，然後就突兀地結束了。書裏提及的大栎發生內亂一事也會發生嗎？

“陛下駕到！”

太監刺耳的聲音響起，周祈久慌忙将書放回了匣子裏。

“你在做什麽？”周塵随意問道。

周祈久笑了笑，攤開手心，将手裏的發簪給他看，道：“我能做什麽？就是覺得這個發簪好看，一時就多看了會兒。”

周塵朝周祈久走近了兩步，視線逡巡一圈，然後拿起周祈久手中的發簪，動作輕柔地替她簪上。

周塵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眼中是淡淡的笑意，“這發簪确實好看。”

呼吸之間，隐約可聞見周塵身上的酒氣。周祈久默不作聲地同周塵拉開了距離。

“李想與今日竟然拿着先帝的遺诏在大殿上公然威脅朕，呵！”

周祈久表情微變，擡眼看去，周塵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沒說話，又聽周塵拖着聲音嘆息道：“平寧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一定不會放過李想與。”

這話……周祈久是半個字也不會相信的。周塵能答應李想與當攝政王，無非是如今他的權力還不足以控制朝堂，他不得不對李想與妥協而已。

李家，就算交了兵權，依舊是讓人忌憚的。李叱當年交了北境大軍兵權，兵權輾轉到了許陽手中。

況且，如今各地手握兵權的那些人，大多都是李叱曾經的部下，又極為重義，非常感念李叱與先帝的知遇之恩。

顯然，周塵也沒有想要讓她相信的意圖。

話音一轉，周塵笑道：“你放心，李想與這等狂妄自大之人配不上朕的皇妹，朕一定為你尋一個如意郎君。”

說完，周塵便要去握她的手，被她躲開了。

周塵眼神一暗，“平寧如今與朕真是越發生分了。”

平心而論，難道他們兄妹有過親密的時候嗎？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充斥在他們之間的都是厭惡。

過去，是周塵單方面厭惡她。而現在，她厭惡周塵比周塵厭惡她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