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衷腸(二)

37 衷腸(二)

“你等着, 我會娶你,讓你名正言順的成為我愛新覺羅皇太極的大福晉!”

一晚上震驚太多,海蘭珠暈暈乎乎,幸福在眼前,卻顯得格外不真實:“可……你不是想立哲哲做大福晉嗎?”想起哲哲方才的得意, 她心裏湧起一陣怪異的不舒服。

皇太極似笑非笑道:“我何時說過是哲哲?你方才好好聽我說話了嗎?”

“我聽了, 你方才說科爾沁與大金關系密切, 願以博爾濟吉特氏女……”餘下的話再沒出口, 海蘭珠瞪大眼睛, 驚疑不定。

皇太極挑挑眉, 笑而不語。

海蘭珠結結巴巴起來:“可我……你……你怎麽知道……”

她從沒說過自己是寨桑的女兒,是科爾沁嫡出的格格, 他怎麽會知道?

皇太極伸手敲敲她的腦門,佯怒道:“我平日裏的話,你都聽進心裏去了嗎?我說過,你想說沒說的話,我都知道,你的心,我也都懂得, 你只安心,一切交給我。”

聽前面的話, 海蘭珠不滿的眯眼看他, 可再聽後面的,卻難掩感動。害怕眼淚再次決堤, 她用力點點頭,帶着濃濃的鼻音道:“這回我聽進去了。”頓了頓,又道:“可你到底什麽時候知道的?竟一直把我蒙在鼓裏!”

二人依偎在一起,皇太極才緩緩道來:“你就那樣突然出現在沈陽城外,我早對你的身份有所懷疑。我怕你同別人一樣另有所圖,也怕你是他人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多次試探于你,若是換做別的居心叵測的人,早已有所動作,你卻總是癡癡傻傻,給你機會,讓你嫁給我,你也不要。”

海蘭珠恍然,原來他那總是反反複複,忽遠忽近,若即若離的樣子,全是在試探她是否別有居心。她忽然有些心疼,早知道他幼年喪母,這從小生在怎樣的環境,才會養成如此多疑的習慣?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憐惜一下子無影無蹤。

“我當時想,這女子生的這樣一副好樣貌,卻這麽遲鈍,不是心機太深,就是真傻。”他嘴角的笑意,在海蘭珠銳利的目光中慌忙收住,煞有介事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後來,我派去暗中調查的人回來,告訴我,科爾沁莽古斯家中有個小格格,年紀不大,膽子倒大,竟拒婚出逃了。聽說這位格格也是個認死理的傻姑娘,我想,這可不就是我家中那個傻姑娘嗎?”

海蘭珠氣得揚起手就要捶下,馬車卻突然停下,外頭傳來車夫小心的回話:“爺,到了。”

海蘭珠這才想起自己臉上滿是鼻涕淚痕,發髻散亂的狼狽模樣,忙伸手亂抹一把。

皇太極伸手握下她忙亂的小手,用自己的袖子仔細又輕柔的為她擦拭臉頰。海蘭珠偷瞄一眼,見他胸口衣襟處一片水漬,俨然是她方才留下的,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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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一絲不茍擦幹淨後,又為她攏了攏發,便轉身從車夫打開的簾子裏鑽出了馬車。一下地,便回身将手遞給她。

哲哲他們早已等在四貝勒府門口,此時見皇太極這樣小心的攙着海蘭珠從車裏出來,紛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四貝勒嗎?

皇太極緊緊握着海蘭珠的手,看也不看其他人,徑直便往裏面去了。

敦達理亦步亦趨跟在身邊,向皇太極彙報:“爺,奴才已經為金氏小姐在西側收拾好了廂房,您看這?”他不明白主子的意思,聽側福晉的話,原以為要當內宅女眷安置,卻隐隐覺得不對,只能硬着頭皮來問貝勒爺。

皇太極此刻心情不錯,點頭道:“你看着辦就是了,橫豎也就住這麽幾天,把人家照顧周到了就好。”

金氏是海蘭珠心裏的另一個疙瘩,此刻聽到皇太極的話,卻似乎只是讓金氏暫住于此。她驚訝的看着皇太極,皇太極好像有所感應,回過頭沖她安心一笑,握着的手也緊了緊,表示他心裏有譜。

海蘭珠安下心來,此刻只要相信他就好。

“明兒父汗準了假,你差人去把範先生請來,我有事相商。”敦達理領了命下去,海蘭珠悄聲道:“明兒休沐,你還偏要把人家範先生請來,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皇太極促狹道:“他好事将近了,還不快來?再說,我再不解決了這事兒,你心裏的醋壇子又得翻了!”

海蘭珠歪歪腦袋,詫異道:“你是說……金氏?”見皇太極點頭,她皺皺眉問:“可你問過她的想法嗎?若她不願意,那可不好了。”

皇太極伸手點點她的腦袋:“你又怎知她不願意?你當這世上所有女子都像你一樣?”頓了頓,打趣道:“又或者,你願意讓我娶了她,将來給你作伴?”

海蘭珠立刻唬着臉嚴肅道:“你想都別想!”說着兩手緊緊抱住皇太極的胳膊。她可不是什麽懂得古代三從四德的女子,對金氏同情可以,可接納她成為皇太極的女人,卻是萬萬不能的。

行至主屋門口,皇太極正要順理成章的把海蘭珠帶入屋裏,她卻突然停住了再不向前。皇太極回頭,卻見她臉紅的看着他,丢下一句“未婚男女深夜不該同處一室”,便轉身逃走了。

皇太極無奈搖頭,也罷,來日方長,他不必急于一時。

…………

科爾沁草原上,一片愁雲慘淡。

寨桑剛從父親莽古斯臺吉處歸來,壓力重重。如今他一家聚在一起,個個低着頭沉默不語。

寨桑沉重的嘆氣:“方才阿爸說,今日得了确切的消息,林丹汗糾集了不少人,正厲兵秣馬,眼看就真的要打來了。”

博禮擔憂道:“這……這可怎麽是好?都怪哈日珠拉那死丫頭,薩滿法師還說她會榮耀科爾沁,如今可好了,叫她嫁給林丹汗,她偏不聽,竟還敢逃婚,真把林丹汗惹怒了!”

寨桑有些不耐煩:“好了,你別總拿哈日珠拉說事了,人都不在了,還不如想想怎麽解決眼下的困境!”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兒,失蹤了這麽久,再提起來,早已不像最初那樣震驚生氣。

博禮讷讷不敢言,始終一言不發的滿珠習禮沉聲道:“阿爸,我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乃先祖成吉思汗弟後裔,一樣是黃金血脈,為何要怕那空有架子的林丹汗?”

寨桑看看滿腔熱血的幼子滿珠習禮,直搖頭嘆氣,卻不回答。大哥吳克善只好替父親回答道:“眼下天氣嚴寒,去歲又災害嚴重,牧民們日子難過,咱們科爾沁一沒財力,而沒人力,拿什麽與林丹汗一戰?”

滿珠習禮心有不甘,他與哈日珠拉早就提議應該好好養馬練兵,後來與範先生商議,也都認為該讓科爾沁的勇士也威震草原。可無論是大哥還是阿爸,都沒認真當回事。

他雙手握拳,朗聲道:“若當真要與林丹汗決戰,我滿珠習禮願打頭陣,一定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科爾沁勇士的威力!”

滿珠習禮的決心與勇氣和吳克善謹慎小心的作風形成鮮明的對比。寨桑不禁對這個小兒子刮目相看,沒想到從小被母親嬌養着的幼子有這樣的血性,看來自己是小看他了!

布木布泰始終仔細傾聽着父兄的對話,此刻她小心問道:“阿爸,才不久前,大金把大明的軍隊打得退守山海關,切斷了林丹汗同大明的聯系,咱們何不聯合大金,共同打擊林丹汗?”

寨桑有些遲疑,與大金的聯盟他們想了許久,卻始終未下定決心。布木布泰複又建議:“女兒記得姑姑哲哲嫁給大金四貝勒已久,頗得寵愛,如今四貝勒聲望也日益高漲。若阿爸擔心求援不成,反被別人抓住把柄,不如先去信,讓姑姑私下探探四貝勒口風,咱們再做決斷。”

寨桑沉吟半晌,眼看着這場仗拖了一年又一年,此刻再也躲不過去了。今時不同往日,林丹汗被金人切斷了與大明的聯系,沒了錢糧的來源,只能從科爾沁下手了。布木布泰說的不無道理,金人也與林丹汗交惡,既然不能坐以待斃,姑且就試一試。

他點頭贊同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今晚就寫封家書給哲哲妹妹。”頓了頓,又道:“但我們也不能全部寄希望于大金,吳克善,從明日起,你帶着我們的戰士好好操練!”

吳克善領命:“是!”

寨桑點頭,又轉向小兒子道:“滿珠習禮,你也一樣,跟着你哥哥好好練兵,我們雖缺糧,但哪怕是讓我吃不飽,也要讓勇士們吃飽了,保衛我們的草原!”

滿珠習禮原本有些失望,此刻聽到阿爸的話,一下受到了鼓舞,立刻鬥志昂揚,大聲道:“兒子一定勤加練習,為我科爾沁勇士正名!”

待到衆人都離去了,博禮憐愛的看着漸漸長大的女兒布木布泰:“我的女兒,好孩子,真是既美麗,又聰明,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來!”

布木布泰搖頭道:“阿媽,我只是不想被當作求和的禮物送給林丹汗,落到哈日珠拉的下場。”

博禮眼神突然淩厲起來,捂住布木布泰的嘴道:“不提哈日珠拉,她走了這麽久,卻還是陰魂不散,讓你阿爸聽見了可不好。好孩子,你放心,阿媽拼了命也要給你許個好人家作正室,斷不會讓你吃苦受累!”

布木布泰看着母親堅定的目光,也承諾道:“阿媽,女兒也一定到哪裏都會做到最好,絕不會給您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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