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欲

容汀提着一個食盒,在屋外收了傘,頭發被雨水打濕了一些,看上去油潤光滑。

她搓了搓手臂,輕巧地跳進屋子裏,笑着說道: “阿萦,你這兒似乎比別處要冷,感覺陰森森的。 “

顧懷萦看着她身後被關在屋外的烏鴉,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 “錯覺。 “

“好吧,錯覺。 “容汀似乎沒放心上的樣子,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打開就是一陣辛辣撲鼻,容汀一雙眼睛頓時紅了——這麽長時間了,她依舊受不了辣味。

她就這麽紅着眼,撒嬌似的說道: “阿萦,我想到明日的典禮,就緊張得睡不着覺。”

顧懷萦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似乎神游天外。

對她而言,明天的封妃典禮已是一切塵埃落定。

今晚……才是最後的,也最困難的一局。

“阿萦”容汀拿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還以為你也會這麽緊張。”

顧懷萦終于回過神來,輕輕搖頭。

頓了頓,又點點頭。

“明日,一切都會順利。”顧懷萦安靜地說道。

在她的話音中,屋外的烏鴉嘶啞尖嘯起來。

容汀就笑了,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獻寶似的将幾碟小吃從食盒中拿出來,推到顧懷萦眼前。

一頓宵夜安安靜靜地吃完,容汀已經靠在椅子上,有些打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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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她大概的确忙得腳不沾地。

顧懷萦撐着臉靜靜地看着她,好一會兒,一直到容汀差點摔下椅子,才傾身上前,托住了容汀的臉,又捉住了她的手。

容汀一驚,睡眼朦胧地擡起頭,問道: “阿萦什麽時辰了”

顧懷萦沒什麽表情地站起來,握着容汀的手,将她的兩只手背到身後。

然後拿一根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繩子捆上了。

容汀:

容汀這回是真愣了,怎麽也沒想到還能是這樣的展開,甚至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要掙脫,直到顧懷萦将她兩只手綁了個結實,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腦子裏各種可能性過了一遍,最後蹦出來的是個曾經總在話本上看見的情節。

為了保護愛人将她打暈藏起來,自己面對危險什麽的……

容汀當機立斷: “阿萦,別丢下我!不管有什麽危險我都要跟你一起去。”

顧懷萦正準備往容汀的腿上綁第二條繩子,聞言也是一愣,輕輕吐出一個氣音: “啊”

容汀一臉悲壯,看着顧懷萦的眼神幾乎要閃出光來。

顧懷萦忽然覺得自己身上麻了一下。

她面無表情地掏出一團幹淨的帕子,堵住了容汀的嘴。

容汀: “嗚嗚嗚唔”

顧懷萦看了看椅子和床榻之間的距離,思索一下,彎腰嘗試着要把容汀橫抱起來。

但沒抱動。

顧懷萦有些苦惱地微微蹙了下眉,準備再次嘗試。

容汀用舌頭頂着那一團帕子,努力“嗚”出聲調: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但顯然,顧懷萦沒聽懂。

但是辦法總能有,顧懷萦站起來,抱起床榻上的被褥,就地鋪在了容汀的腳邊。

窗外烏鴉不停尖嘯着,聽得她有些頭疼。

奉天殿對于背叛者從不容情,而她的幸運則只在于,這裏并非南陵。

顧懷萦: “聽你的,不麻倒。”

聲音竟然還很乖。

容汀這會兒總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同時想起了幾日前在,馬車上調笑的話語。

“麻倒。”

“捆上你。”

“堵上嘴。”

“後兩項可以,能別麻倒嗎”

容汀:……

她腦子裏嘩啦一炸,終于明白當下是個什麽場景了。

可是……為什麽

這也太突然了!

而且……她被綁着……

顧懷萦間容汀不再掙紮,輕輕指了指容汀腳邊的被褥,似乎是示意她躺上去。

容汀骨子裏那點中洲女子十多年裏潛移默化刻出來的矜持又冒了出來。

她也不是沒看過什麽話本春宮,但是在地上……未免也太豪放了。

她可以雙腳并攏跳到床上的,真的,她可以!

然後她看見顧懷萦面對着她,脫下了外裳。

容汀的耳朵紅了。

顧懷萦即使在這種時候,面色也是冷淡的。

她脫下自己的衣服,就像蝴蝶破繭時褪去髒污的外殼,好像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沒有任何需要羞澀的事情。

外裳之後,是中衣。

再往下,是白色的裏衣,很薄很薄的一層,幾乎能透出底下些微的起伏和淡黃的吊衫。

容汀終于頂出了塞在嘴裏的帕子,急急地喚了一聲: “阿萦!”

顧懷萦的動作停了下來。

容汀一張臉漲得通紅,配上泛紅的眼眶和被綁起的姿态,看上去仿佛被淩,辱的良家少女。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裏放,心底深處有一種熱切突突地往上湧着——眼前的是她所愛的人,明日她們将會在世人的見證下成婚,雖然在世人眼中,她們是姑嫂,但于她們而言,實際是雙妻。

而她的愛人在成婚前夕對着她脫掉了衣衫,她若是能無動于衷,那真真是柳下惠了。

但是這場景不對勁。

顧懷萦歪着頭,帶着淺淡的疑惑,靜靜看着容汀。

她以為,自己應該已經算是按着容汀的喜好,但為什麽,容汀看上去依舊不那麽開心

容汀的疑問卡在喉嚨裏,最後吐露出來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阿萦,你心悅我嗎”

顧懷萦慢慢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

她這樣說。

容汀說不清自己在聽到這個答案時,心中浮起的是不是失望。她的聲音緩下來,引導似的問道: “阿萦,你知道,剛才你接下去要做什麽嗎”

顧懷萦點頭。

破身,亦是破局。

破掉明日死局的最後一步,她不能再是侍奉神明的,不理欲憎的天聖女。因此,也就做不得這場死局中,最後刺向皇帝的毒針。

但她卻忽然感覺,自己不能這樣告訴容汀。

她不會對容汀說謊,但這個答案……顧懷萦卻不知為何,不願意說出口來。

好像一說出來,就會有什麽破碎掉去。

容汀的聲音微微啞了啞: “所以阿萦,你是願意的嗎”

這個問題沒什麽值得猶豫,顧懷萦直截了當地點頭。

容汀的聲音輕了下來,她紅着臉問: “那……為什麽要捆着我為什麽,不等到明日……這麽着急嗎”

顧懷萦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她仿佛忽然回到了曾經的那個雨夜,她還當容汀是豔鬼時,以為豔鬼意欲承歡,借此吸食精氣。

她放下了所有,在豔鬼身側閉目躺下。

但是豔鬼離開了。

顧懷萦仿佛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些什麽。

意識到她們二人之間,從來不是自己不願,從來都是容汀不願。

說着愛,卻拒絕欲。

中洲的女子,都是這樣嗎

容汀一張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顧懷萦很輕地吐出一口氣,拾起一根衣帶,垂眸走向容汀。

一雙已經赤,裸的腿在薄薄的裏衣下若隐若現。

顧懷萦站在了容汀面前。

容汀被綁在椅子上,只能仰起頭,聲音很虛很輕地喚了一聲: “阿萦”

回應她的是一截衣帶,緩緩綁在她的雙眼上,黑暗一層層地降下來,最終遮蔽了所有能看見的東西。

容汀聞到了很淺淡的香氣,讓她恍然回憶起前世,她靠在阿萦懷中,阿萦用帕子托着烤過的饴糖,空氣裏彌散着淡淡的清香。

她聽到阿萦輕輕說了句什麽,語速很快,是南陵語。

阿萦調整了一下她的姿勢,松開她的一只手,又将其他部位嚴密地綁好,不給她絲毫的自由。

随後,阿萦牽着那只手,落在了溫軟的皮膚上。

沒發出任何聲音,但容汀仿佛在這個瞬間,聽到了鳥雀撲啦啦拍打翅膀的聲音。

有什麽在飛,在盤旋。

而容汀忽然想起來,顧懷萦方才說的那句南陵語是什麽意思。

“早就應該這樣做了。”

容汀緩緩張了張嘴,在這漫長的,寂靜的觸摸中,明白了什麽。

她的聲音很溫柔,緩緩低沉了下來。

“阿萦,放開我,好嗎”

她感覺到顧懷萦将頭靠在她的頸側,毛茸茸地搖了搖。

事到如今,容汀雖被綁着,但衣衫完整,甚至幾乎絲毫不亂。

但她手指落下觸碰的地方,已經幾乎赤,裸。

不應該是這樣。

無論這場情,事因何而起,都不應該是這樣。

鳥雀撲飛的聲音還在繼續,掩蓋了其他細碎的呼吸聲。

容汀咬咬嘴唇,勉強讓自己氣息平穩地說道: “阿萦,是為了明天的典禮,對嗎為了明天,讓我活下去。”

顧懷萦沒有回應。

容汀卻輕輕笑了起來,手指掙脫顧懷萦的控制,微微動了動。

顧懷萦身體一抖,很輕地抽了一口氣,依舊沒有發出聲音。

容汀柔聲道: “這不該是你為我做出的犧牲,阿萦。”

容汀抽,出自己的手指,擦在衣服上,伸長那只唯一能夠自由活動的手臂,摸索着撫到了顧懷萦的後腦,往下輕輕按了按。

顧懷萦沒有什麽掙紮,順從地順着容汀的動作低下頭。

于是容汀觸碰到了那柔軟濕潤的嘴唇。

先是輕輕抿了一下,而後緩緩吻了上去。

顧懷萦跨坐在容汀身上,一手撐着座椅的扶手。此刻那只手微微顫抖起來,原本挺直的手肘彎折下去,讓她和容汀貼得更近。

容汀最後對她說: “松開我吧,阿萦。若是喜歡綁着,我們下次可以再試。”

容汀說着,又促狹地笑了一下: “只是,跑之前要先學會走,不是嗎”

顧懷萦幾乎已經聽不進去容汀說的話,手指顫抖着去解容汀身上的繩結。

繩結解開,容汀傾身抱住了她。

被擁抱的瞬間,顧懷萦回憶起曾在奉天殿見到的一切。

豔鬼是欲的具象。

她身為天聖女,人欲之事,不可聞,不可行,不可思。

一切……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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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壘,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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