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舊歲-03
第十七章 舊歲-03
丹珠從來沒想過,自己也同德吉、白瑪一樣,來了三少爺的床上。
貢嘎甲央權當他是一件樣子秀麗的玩物,喜愛是有的,但那只是某種輕浮的吸引的産物,無關傾慕,更無關愛情。第一個夜晚,他們沒做什麽,丹珠枕着自己的手腕,睡在貢嘎甲央溫暖的床上,他被男人擁抱、撫摸,經歷了女子德吉、白瑪經歷過的那些,他的內心忽然變得空洞,原來,被觸碰而不被愛是這種感覺。
貢嘎甲央為自己的情感設下界限,這種界限成為許多可憐人的牢籠,包括德吉,也包括丹珠。
“少爺,”丹珠撫上了放在自己腰間的貢嘎甲央的指節,他小聲地說着,“我從未想過,您會願意讓我陪您睡覺。”
“覺得驚訝嗎?”
“是。”
原本想說“還覺得喜歡”,可是,丹珠想起了德吉的下場,所以謹慎地只答了一個字,他能聞得見貢嘎甲央身上熱熱的氣味,這和白晝時候不一樣,這種氣味混合着體溫與呼吸,本質就是暧昧、親近的,丹珠帶着慶幸與失落,偷偷感受,閉上了眼睛。
貢嘎甲央說:“你不必在意,如果不喜歡,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在官寨裏,白瑪那樣的人不僅僅有侍女們,還有一些漂亮的男子,只是他們存在得隐秘,覺得羞愧,所以不聲張。”
“少爺,沒有不喜歡。”
丹珠正要深深呼吸,貢嘎甲央忽然轉過了他的身體,将他面對面地攬進懷裏,對薄情的少爺來說,今日的丹珠新鮮欲滴、美麗幼嫩,有着處子的生澀,要比熟練的逢迎者更加有趣。
“今晚不要你,”貢嘎甲央在黑暗中吻上了丹珠的嘴,這是第一下,也是迅疾的一下,驚心動魄的一下,他說,“想要多玩幾天。”
“少爺,”丹珠的心髒快要跳出來了,他被肌膚相親的感覺溺死,他睡在了所愛之人的懷裏,他主動地親吻了貢嘎甲央,說,“您想怎樣便怎樣。”
“你會乖吧?”
“我會。”
小聲的交談像是嘆息,丹珠秘密地侍候諾布這麽久,有了幾分纏人的本領,他用滾燙的唇貼上貢嘎甲央的嘴角,接着,是嘴唇、下巴、脖子,他說:“少爺能臨幸丹珠,是丹珠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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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今晚不要你,你等不了了?”
“不是的,少爺,不是。”
丹珠佯裝冷靜,試着去做白瑪那樣的人。
貢嘎甲央并非冷清的禁欲者,他奔放、世俗、盡食人間煙火,他是尊貴的土司的兒子,或許會是未來的掌權者,因而,他有着一切掌權者的多情、薄情、淡漠、色欲,他的一切特質都被看見,唯獨将愛束之高閣,似乎,沒有人會激發他的愛,更沒人能得到他的愛
當丹珠真正躺在了他的懷裏,丹珠才明白了這一切。
然而太晚了,丹珠已經愛上了貢嘎甲央,早在邊界的某個黃昏,亦或是更早的時候,他便愛上了他,這種愛磅礴而卑微,偉大而無望……
這種愛,令人将全部的自己交付,結局要麽圓滿,要麽潰退。
“睡吧,少爺,我抓着你的手呢,您可以抱着我,往後,您想我晚上留下,我就留下。”
丹珠打算安心睡去了,他只能盡力做好當下能做的一切。
他在心裏對諾布說了幾萬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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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白瑪打開了貢嘎甲央的床帳,她借着晨光,看見了躺在貢嘎甲央臂彎裏的丹珠,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驚嘆,“啊——”
“白瑪,你怪叫什麽?”
貢嘎甲央已經醒來了,他坐了起來,然而,光着身子的丹珠仍然沉睡着,白瑪收斂起眼神,一心一意地挂好了床帳,她說道:“少爺早安,我來侍候您了。”
“你小聲些,還沒睡醒呢。”
“是,少爺。”
白瑪訝異也了然,內心多了想問的,卻不知道問誰,她專心地做着分內事,淡笑着說:“少爺,丹珠昨天夜裏陪您了?”
“嗯,不要出去亂說。”
“少爺,我明白。”白瑪再次看向丹珠,只見,他睡得雙頰粉紅,看上去可愛、令人憐惜,她以為貢嘎甲央已經要了丹珠,所以,不免得心疼,幫他掖好了被子。
從此,他的命運和她變得一樣了,她端詳向他,像是在看向那一個清晨的自己,她曾經是痛的、膽怯的、無助的,而現在,她也變得老練又平靜,能成為別人的老師了。
直到白瑪為貢嘎甲央刮完臉,丹珠才從深沉的睡夢中醒來,他看向滿室的晨光,道:“少爺,請原諒我,醒得太遲了。”
“無事,你想睡就再睡會兒。”
梳洗幹淨了的貢嘎甲央走過來了,他坐在床邊,摸了摸丹珠的頭發,又撫上他那只壞掉的眼睛。
丹珠說:“少爺,早安。”
白瑪走了過來,她善意地将丹珠打量着,随後,說:“丹珠,不舒服就多睡會兒,早晨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弄。”
“沒有想吃的,”領會到了白瑪言外的意思,因而确認了女子的誤解,丹珠不由得紅了臉頰,他說,“白瑪,還……還沒有,我們還沒有。”
丹珠的臉快要埋去被子裏,貢嘎甲央又揉了揉他的頭,他對白瑪說:“你不必這樣,他都害羞了。”
丹珠真是可愛,白瑪想,怪不得他會得到少爺主動的邀請,怪不得他雖為男子卻令人憐惜,怪不得……少爺時常偏向他、縱容他。
“起來,穿衣服吧,”貢嘎甲央用手擡起了丹珠的下巴,他忽然就吻在丹珠的唇邊,然後,細細回味,說,“真是個寶貝。”
白瑪站在一旁偷偷地笑着,她幫丹珠弄好了洗臉的熱水,然後,幫他拿來衣服,說:“來,我幫你吧。”
“不,不用。”丹珠跳下了床,就急忙地穿衣服,他紅着臉去鏡子前,搓了搓臉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他偷偷摸着自己的嘴角,就在剛才,那裏,被貢嘎甲央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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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雪停天青,院子裏晾起了許多深冬要用的被褥,丹珠的影子、白瑪的影子,正同他們的人一樣青春靈動,雪後的風吹拂過來,鋒利凜冽。
太陽有光,卻沒有多少熱,白瑪将嘴湊來丹珠的耳朵邊,問他:“少爺昨晚真的沒要你?”
“沒,我們就是……抱在一起,睡了一覺。”
尚未聊起什麽露骨的事,丹珠就已經紅了耳尖,不由于他單純,只由于貢嘎甲央是他的心愛之人,是他心中崇高的存在,他小心地想象将要發生的一切,回了神,嫌棄自己太癡。
“丹珠,少爺喜歡你的。”
白瑪笑的時候抿嘴,一邊拍打着晾起來的被子,一邊與丹珠談天。
丹珠卻說:“怎麽敢奢望喜歡呢?我這樣的人,有一樣便慶幸一樣。”
“你喜歡少爺。”
“不。”
丹珠搖着頭,十分冷靜地撒了謊,他嘆一口氣,看着白瑪的眼睛,白瑪思索着,說:“哎,丹珠,我與你一樣的,我們這輩子都是侍女和奴仆,成不了什麽出色的人。”
“嗯。”
“這樣也好,等到了年紀,少爺不喜歡我這張臉了,我便嫁人,成為主婦、成為母親。”
丹珠忽然為她焦急,說:“你要告訴貢布的啊,否則,他怎麽知道你願意嫁給他呢?”
“我不能說,這樣有失規矩,”白瑪低下了頭,她看着自己腳上那雙破舊的鞋,說,“大不了随便嫁給誰,其實都是過日子,沒差的。”
丹珠覺得白瑪快要哭了,他只好拍了拍她瘦弱的背,然後,等她高興起來。丹珠擡起頭,看向天空中的雲,再看向院子裏薄薄的雲影。
冬天就是這樣冷清的。
“好好陪少爺,”白瑪又笑起來了,她小聲地替丹珠出主意,說,“他那麽英俊,至少要多抱幾次,多親幾口,土司小姐有什麽大不了,她們今後有的,還不是你已經有過的男人?”
丹珠的臉上有了淺笑,他說:“昨夜吹了燈之後,我主動地親他了,少爺的身上很好聞,他……他的嘴唇很熱,我吻上去,心快要跳出來了。”
“你還說你不喜歡他?我可沒有你這種感覺,我吻他的時候,心還是平常那樣跳着,好好地待在我肚子裏呢。”
“不喜歡,真的,就是不喜歡,”丹珠必須強迫自己清醒着,他說,“我只是……太拘束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