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略微低沉的男性嗓音, 不輕不重地落下,卻能讓人感受到百分的真誠。
此刻,沈書黎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大腦和智商,都失去了作用, 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了。
他本能地跟着周進喃喃道:“愛你?”
周進目光極其認真, 鄭重點頭:“嗯。愛我。我想要你愛我。”
沈書黎無意識眨了眨眼, 之前的委屈, 突然一齊湧了上來,讓他眼眶發紅:“可是, 很辛苦。”
喜歡一個人,就足夠辛苦了, 光是這段時間,他就飽嘗煎熬。
愛一個人,會更辛苦。
周進指尖撫過他眼角, 極致溫柔:“辛苦就告訴我, 我也會慢慢來愛你, 你等等我。”
沈書黎垂下眼:“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
他會因為周進的一舉一動, 被輕易挑起情緒,周進卻始終能心如止水。
到頭來,煎熬和甜蜜的人, 都只有他一個。
沈書黎眸色漫山一層不明顯的失落,他拂開周進的手:“我應該很難讓你心動吧, 你從來沒因為我産生過情緒波動。”
周進怔了下, 靜默半晌,猛然悟到什麽, 心跳都不自覺加快了。
所以沈書黎是在鬧別扭?
因為他的心動不那麽明顯,感到挫敗,所以鬧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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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進眸子亮了幾分,愉悅地挑眉:“愛情是所有情感中,最自私的,因為它具有獨占欲和排他性。所以我自私有什麽不對?”
他眯起眼,目光細細密密地籠罩着沈書黎:“我要你愛我。你不能因為你的膽小,就把本來可以給我的愛,都收起來壓抑着,讓我眼巴巴地期待着。”
沈書黎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強勢的一面,半邊身子都酥了。
臉也紅了,心也醉了,整個人呆在那裏。
周進神色又軟了下來,無奈道:“而且,你怎麽就知道,我沒有因為你心動過?我只是情緒比一般人更加內斂。”
比如擁抱,牽手,周進也不是沒有感覺,他只是不會那樣心跳劇烈,但仍然是愉悅的。
再加上他本身就習慣了隐藏自己的情緒,所以暴露出來,能讓沈書黎看到的,就不多。
周進:“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不一定要轟轟烈烈,像潮漲潮退一樣明顯跌宕。也可以是平平淡淡,靜默無聲。”
就比如晚上熄燈後,他們蓋着被子,看着天花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也比如一起吃飯時,吃着吃着,擡頭看一眼對方,不自覺笑一下又繼續吃。
這些細碎平靜的日常,似乎完全看不出心動,更談不上浪漫,但很美好,美好到周進幹活時經常想起這些畫面,然後心口就會變得暖暖的,軟成一朵雲。
所以他知道,沈書黎對他來說,一定是與衆不同的存在。
總有一天,這些平淡的日常堆積起來,會變成濃烈至死的愛戀。
周進并不排斥那一天,他反而很期待,所以也不着急,就緩緩地過着日子,安靜地等待着。
沈書黎原本低落的情緒,又像是火星子一般燃起生機,他終于擡眼看向男人。
周進:“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比較短,我不能欺騙你,說自己已經愛上你了,但我能很肯定地對你說,我跟沒有好感的人,無法牽手和擁抱,排斥肢體接觸,更不可能吃他的剩飯。”
目前,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歡沈書黎,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喜歡過別人,他不太能分辨怎樣才算是喜歡。
跟沈書黎的暧昧舉動,完全出自于周進的本能。
他知道自己在暧昧,但在沈書黎不排斥的前提下,他并不想去刻意回避,壓制這些暧昧。
或許某天,暧昧達到極致,他就會恍然醒悟,原來自己是喜歡沈書黎的。
那其實,在喜歡這點上,遲鈍一些,也沒什麽影響。
本來周進是這麽認為的,但今天跟沈書黎談了,才發現有必要解釋一下自己的想法,否則別人是不會懂的。
沈書黎安靜地聽完,心裏有一團火苗在不斷地蹿動,讓他克制不住湧出的歡喜。
原本上下不安的心,就這麽輕飄飄地踏實落了地。
周進看他神色緩和,又繼續說:“我們都不要壓抑自己,想牽手時就牽手,想接吻時就接吻,就算是沖動一些,也沒什麽可怕的。”
“沈書黎,勇敢一點,有我在。”
反正他們是領了證的,合法暧昧,合法調情,哪怕是搞出了一個孩子來,都是合法的。
沈書黎沒吱聲,只是看着他,眸子亮若星辰。
周進輕聲:“沈少爺,回答。”
沈書黎張了張嘴:“好。”
他太貪圖待在周進身邊的那種感覺了,根本抵抗不了周進,反正離不開這個男人,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愛慕,那就不要壓制好了。
他會沉淪下去,但周進也別想幸免,他會拖着周進一起沉淪。
沈書黎不會告訴周進,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
這個男人總是這麽游刃有餘,且勇敢堅定,倒顯得他狼狽不堪,又膽小懦弱。
沈書黎想要看到周進,也像他這樣,因為喜歡一個人而失控。
他會讓周進喜歡上他的。
—
下午,沈書黎跟周進一起,清理了下魚塘,因為之前那場剖心置腹的談話,兩人都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不光話少了,連對視時,都會不約而同地閃避開目光。
沈書黎還是頭一回,看到周進這樣別扭的一面,有了這個新發現,他突然找到了樂趣。
一個下午,沈書黎不停地拿眼去看周進,然後跟周進對視兩秒,再然後兩人齊齊不好意思地別開頭,耳朵發紅。
惡作劇一樣。
沈書黎卻玩兒得很上瘾,因為這個小游戲,讓他找回了一點場子和主動權,所以哪怕自己也有點頂不住,仍然樂此不疲。
但他又不太明白了,為什麽周進擁抱都不會害羞,對視會害羞?
這也太純情了。
到了晚上,兩人關了燈,睜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默半晌。
沈書黎有些說不出的緊張,想翻個身,但又跟周進較勁兒似的,硬是躺着沒動。
好久後,聽到周進輕咳一聲:“我幫你暖暖手吧。”
黑暗中,沈書黎壓着嘴角:“好。”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沈書黎把手從自己的被子裏,伸到了周進的被子裏。
男人的身體很炙熱,被子裏的溫度都比他的,要高出好幾檔,暖烘烘的。
沈書黎感受到,一只粗糙的大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揉捏了好幾下,才捉起他的手,往一個熱騰騰的地方放。
這個過程,他只能睜着眼,屏住呼吸,掩蓋自己劇烈的心跳。
沈書黎突然壓着嗓子說:“其實,我可以用熱水袋烤的。”
要是每晚都這樣,他真的頂不住。
而且其實他早就想說了,明明可以用熱水袋,為什麽非要人體烤火?這樣不僅兩人都累挺,還很雞肋。
随後他就感覺,手下的胸膛輕輕震顫了起來。
是周進在悶笑。
沈書黎驟然耳根子一熱,又笑,他說了什麽,有那麽好笑?
他又不是笑話大師。
周進笑完了才說:“沈少爺,你這麽聰明,怎麽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透。”
沈書黎眨巴眼:“什麽?”
他需要看透什麽?不理解。
周進捏了捏沈書黎的手指:“你猜猜。”
沈書黎想了一圈兒:“猜不到。”
周進挑眉:“或許,有沒有可能,我只是想跟你牽手。”
第一次,他确實是想給沈書黎暖手的,但等牽到那只手後,他就舍不得放開了。
所以後來的每晚,他才會堅持要給沈書黎暖手。
沈書黎眼睛緩緩睜大,一切都好像變得明朗。
難怪。難怪一直很好說話的周進,唯獨在給他暖手這件事上,不顧他的拒絕,異常執着。
因為這個男人知道,如果只是牽手的話,他會允許的。
得寸進尺,卻又把尺度把控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內,好細致的心思。
沈書黎沉默了,他早該想到的,周進從來都不老實,甚至有些腹黑。
但他心裏卻說不出的,甜滋滋的,越想越是壓不住嘴角。
最後驕矜地開口:“哦。”
周進:“哦是什麽意思?”
沈書黎又突然有點氣,這人就為了牽個手,害他好多晚都沒睡好了,只有他一個人這麽煎熬怎麽行?
于是沈書黎故意動了下那只放在周進心口的手,平靜道:“不錯,很硬,但差點意思。”
周進:“??”
哪裏很硬?哪裏差點意思?差點意思是什麽意思?
他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
想開口問,但身旁的人呼吸已經平穩,周進怕打擾沈書黎,硬是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第二天,沈書黎起床,看到周進挂着兩個青黑的大眼圈,差點沒忍住笑。
他把頭別向一旁,掩嘴裝作咳嗽,偷偷的笑。
周進看了他一眼,渾身的氣壓都很低,但最終什麽都沒說,穿衣下了床。
要是讓沈書黎知道,他因為那句話,在意了一晚上,那也太丢面兒了。
所以他絕對不能問。
但想了一夜,周進也大概想明白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身材很好,在沈書黎眼裏,竟然還差點意思?
估計是冬天來了,疏于鍛煉,肌肉退化了,看來他最近得練練了。
今天是周末,兩人去了農場。
之前周進就策劃好的,周末賣魚,會有一些鎮上的客人,來農場的魚塘打魚。
雖然知道,這塘魚賣不了多少錢,但周進急着幫沈媽媽還高利貸,那玩意兒,可是利滾利,會越積越多的,得盡快還上。
上午時,徐立和徐清清姐弟也來幫忙了,他們在魚塘裏拉了一張很大的網,光是拉網,就拉了一上午。
冬天本來氣溫就低,周進他們拉網得下水,穿着那種長到腰的軟膠筒鞋,卻也不能阻隔寒冷。
沈書黎想幫忙,被周進阻止了。
水太冷,他怕沈書黎吃苦,就另外找了個事兒,說讓他回家,幫沈媽媽把做好的飯用車子運過來,這麽多張嘴都等着吃呢。
沈書黎這才放棄下水,回家後用保溫盒裝好了飯,出門前他慣例給周進單獨熱了一袋牛奶。
怕路上涼了,就老辦法,揣在心口的位置給溫着。
下午時,該收網了,他們把魚都撈了上來,随後陸陸續續來了好多客人,大半都跟周進他們相熟。
周進幫忙處理魚,沈書黎就在旁邊拿秤砣稱魚,一筆一筆記賬收錢。
客人中有個李嬸兒,認出來了沈書黎,很驚訝他怎麽在這兒,就玩笑說:“小周啊,你跟沈少爺是啥關系?人這麽金貴,你咋還讓人幫你幹粗活呢。”
周進擡頭看了沈書黎一眼,淺笑回答:“是朋友。我忙不過來,徐立他們腦子又不好使,就請沈少爺幫我來算個賬。”
徐立立馬跳起來不答應了:“你腦子才不好使!不帶你這麽拉踩的昂!”
周進不理會他,把打包好的魚給客人裝好遞過去。
卻沒注意到,沈書黎的神情驟然一僵,那雙漂亮的眸子,無聲地垂落了下去。
李嬸兒樂呵:“你咋跟沈少爺是朋友?”
周進面不改色:“高中一個學校的,當時就認識。”
李嬸兒:“哦哦,難怪。我先走了啊,下次買魚的話,還叫我哈。”
周進:“嬸兒慢走。”
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徐立他們也走了,天色已晚,氣溫驟然降了下來,周進想讓沈書黎進屋,屋裏暖和,一回頭才發現,沈書黎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了。
周進也沒在意,幹完最後一點活兒才回屋。
剛進客廳,就聽見廚房裏有什麽響動。
周進放下東西過去看,就看到沈書黎拿着個菜刀,皺着清冷的眉頭,對着一條魚猶猶豫豫,下不了手。
周進沒忍住笑:“放着吧,我來做飯。”
沈書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複雜。
跟他相處久了,周進大概能摸準沈書黎的脾性了,這幅神情,他基本能斷定,沈書黎有事。
周進抿唇:“不高興?”
沈書黎收回目光,看向那條菜板上的魚,搖了搖頭。
周進沉默片刻:“沈書黎,我不是神人,不可能每次都能猜中你的心思,所以如果你有事,一定要主動跟我說。”
沈書黎微微攥緊了五指,所以周進是煩了嗎?
厭煩來猜他的心思了?
沈書黎睫毛顫動幾下,他也差不多快厭惡這樣的自己了。
如果每次都只能由周進,來推着他往前走,那他永遠不會成長。
這次沈書黎決定自己說,但他還沒想好怎麽說,于是開口道:“先做飯吧。”
周進擡手揉了下他的頭發:“好。”
他把卡通圍裙穿上,又想起什麽:“對了,今天賣魚賣了多少錢,你算一下,這筆錢我有用。”
沈書黎:“嗯。”
吃完飯,周進在卧室的書桌前忙活了好一會兒,直到快十點,他才去洗澡。
沈書黎本來在看手機,幫金主處理一點項目問題,突然需要一份文件,于是他在書桌前,周進坐過的位置坐下。
翻翻找找,發現櫃子裏有個本子,沈書黎随手拿起一翻。
是個記賬本,上面詳細記錄了家裏每項開支,還有收入。
沈書黎有點好奇,周進平時都買了些什麽東西,就坐下來詳細地看。
結果翻到某一頁,沈書黎突然看到一行醒目的字,還專門用紅筆圈了起來:
——欠款兩百萬元
沈書黎一怔,緩緩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