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老爺笑道:“母親可聽說過, 唱詩?”
老太太搖頭, 倒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二老爺便道:“孩子們不是學校聽戲嗎?我嫌那太吵鬧喧嘩, 也讓人覺得輕浮, 便寫了賀詩,用戲腔給唱出來,且絲竹管弦一概不用, 只拿那清水杯盞為樂器, 母親可以觀賞一二。“
二老爺扶着老太太坐下, 有讓幾個閨女坐在老太太身側看着。
宋語如小小一團, 穿着紅色的衣裳, 領子上一層雪白的風毛看上去萬分的玉雪可愛。
她笑道:‘二伯父真是好想法,我爹就不行了,咱們家裏,大伯父最厲害, 二伯父第二。“
二老爺聽她一團稚氣的言語, 忍不住笑道:“你說這話,小心你爹爹打你屁股。”
“為什麽要打我。”宋語如不解道,“難道語珍姐姐說二伯父不如大伯父,二伯父會生氣嗎?”
二老爺啞口無言。
老太太皺眉:“語如, 別瞎說。”
也就是宋語如年紀小,不然換個人來說這話, 便像是在挑撥離間了。
二兒子若是聽見這話生氣, 那就是說他嫉妒大兒了, 就算不生氣, 一口一個你不如別人,心裏也會不平。這樣的話聽多了,二兒子難免對大兒子不平。
何況語亭還在這裏,若是知道有人對她爹爹不滿意,她跟爹爹那麽親近,日後也會跟二兒子不親的。
老太太甚至在懷疑,是不是三房看着語亭跟二房親近,有所不滿,才教唆語如說出這種話來。
二老爺笑道:“語如這孩子真機靈,看起來我是沒三弟會教女兒的,我家的語珍語寧都呆呆笨笨的。”
他又不傻,貴妃封後是真,可外嫁的女兒,再幫襯娘家都是有限的,宋家真正的支柱,還是宋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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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會當着語亭的面,表達不該有的心思。
而且自小,大哥就比自己優秀多了,習慣了便不會不平。
只三弟那樣的人可笑,一邊想靠着大哥上位,一邊又記恨人家有能力。
“瞎說。”宋語亭道,“二叔,你說自己就算了,憑什麽說語珍姐姐和語寧,要是我爹爹說我笨,我肯定跟他過不去。”
“你這麽兇的嗎?”清朗沉穩的男人聲音,極為罕見地帶了一絲輕浮的笑意。
宋語亭回頭,看見宋酹帶着何景明過來。
老太太很是歡喜,笑問道:“何世子也來了?”
二老爺道:“我想着,何世子也算咱們家半個恩人了,便請了他過來,母親不會怪兒子自作主張吧。”
畢竟這位何将軍,到底算是個外人。
“做的好。”老太太站起身,迎道,“世子且坐吧,今兒是我這二兒子想的新點子,您也看看?”
何景明笑容随和:“倒是我有幸了,老太太不用在意我,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我不過是來蹭個宴會。”
宋語亭扭身坐下,什麽話都沒說,只當做剛才何景明沒有與他說話。
何景明笑着搖搖頭,竟毫不避嫌地搬着椅子坐在了她旁邊。
臉上還是一本正經:“你這個位置舒服。”
宋語亭瞪他一眼:”那這也是我的位置啊。“
她聲音軟軟的,勾的何景明心裏發癢。
“這麽大地方,你才多大一個人,就要占完了?不帶這麽霸道的。”
何景明笑着看她:“我是你們家客人,不能連個位置都不給吧。”
老太太含笑道:“語亭,不許胡鬧了。”
宋語亭不高興地撇嘴。
有點跟人吵架輸掉了的郁悶感。
何景明避開別人的目光,伸手摸了把她的頭發。
宋語亭今天裝扮的清減,烏黑的長發上,只插了幾多精致的絨花,襯的人嬌嫩清爽。
不是滿頭珠翠的華貴,卻讓人更歡喜幾分。
宋語亭甩了甩頭,避開他的手,回頭嗔怪地瞪了一眼。
何景明坐直了身體,但笑不語。
宋語如轉頭道;“前幾天多謝何世子救了我三姐姐,三姐姐已經好了,祖母,是不是該讓三姐姐給何世子道謝?”
何景明語氣淡泊:“不必了,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他也聽說了那人宋語書,雖然不大明白,好好的大家千金為什麽會在年節裏跳湖自殺,可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情,跟自己無關。
他神情比語氣更淡幾分,宋語如卻一點也不畏懼:“我昨天去看三姐姐,她很愧疚連累了世子,我說世子沒事她也不相信我,祖母,就讓三姐姐來吧。”
老太太為難地看了眼何景明。
按理來說,宋語書是該謝謝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可是何景明仿佛對她不怎麽耐煩,總不好得罪恩人。
何景明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我無所謂。”
反正只是道謝罷了。
老太太喜笑顏開:“朱砂,把三小姐帶過來吧。”
朱砂領命。
戲臺子上的人唱着頌聖的詩文,咿咿呀呀的,老太太倒是聽入了迷。
的确新鮮,以前聽的戲文,做不過是那幾出,聽了一遍又一遍,雖則精致,卻也無聊着呢。
何景明清朗一笑:“真是個好主意,改日也讓我家的戲班子排一個給舅舅聽。”
宋語亭回頭看他。
他說的他家,應該就是他一個人的宅子,就他自己,還常年不在家,估計也不愛聽戲,竟也養了個戲班子嗎?
也未免太浪費了吧。
宋語珍也問道:“何世子自己住,也養了戲班子嗎?”
何景明道:“是,尋常宴客,總要有助興的。”
別人家自豢養歌姬舞姬,就跟太子的東宮,就養了數十人。何景明對這些東西沒什麽愛好,可是表兄弟們飲宴,也不好拂別人顏面,就跟着養了一個戲班子。
左右花不了幾個錢。
宋語珍理解地點點頭。
外面男人的應酬她也有所耳聞,不過是歌舞飲宴,比她們婦道人家熱鬧多了。
宋語亭歪頭:“你們男人家,這麽奢靡嗎?”
何景明失笑:“我已經很節儉了。”
他省下了後面一句沒說。
你嫌我奢靡,等你嫁給我,我就跟別人說,我家夫人不許,你想怎麽節約都可以。
只是沒敢說。
前兩天仗着身體病了,才敢瞎胡說,今天再那樣子,可能要被趕出去。
還是留下來,讓亭亭日日看見自己,才能不給別人可乘之機。
何景明想的非常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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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語書被幾個健壯的婆子架着過來,她面色蒼白,身體虛弱,一步一步走來,幾乎都要軟倒在地上。
宋語亭沒什麽表情地看着。
宋語珍念着她是自己妹妹,實在是不忍心
“給三小姐搬把椅子過來,把人放進去。“
宋語書卻猛然倒在地上,哭喊道:“我不需要椅子,我要一個公義,求何世子給我做主。”
宋語如站起身,唇角挂着一絲詭異的笑。
何景明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冷眼看着這場鬧劇。宋語書一開口,他便能想到,這些人是想做什麽了。
他的小姑娘孤身待在宋家,雖然有祖母疼愛,可還是過的很辛苦。
這麽多的姐妹,個個都想害她。
老太太喝到:“語書,你想說什麽,跟我說就是了。”
宋語書回頭看着祖母,神色凄厲。
“祖母,你一心偏向着宋語亭,我說什麽都只會被抹下去,哪怕我死了你也不會在意的,我不敢再相信你了。”
何景明淡淡來了一句:“你說吧,怎麽回事。”
他的眼神冰冷無情,看着宋語書,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宋語書卻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哭喊道:“是她,是她找人把我扔進湖裏的,世子,她不是個好人,你相信我。”
何景明反問:“有證據嗎?“
宋語書一滞。
“我沒有證據,可是從萱茂堂,避開那麽多人把我帶出去,肯定是自己家裏的人,外人是一定做不到的,我活了十幾年,從來沒有人害過我,肯定是她無疑了。”
何景明微微一笑:“誰告訴你沒有人能做到,我就可以,宋三小姐,你可知道,誣陷別人是什麽罪名?”
回頭看向自己的侍衛:”帶到宗人府去,皇後娘娘的親眷,也值得宗人府做點事了。“
宋語亭訝然地看向他。
她剛才是很生氣的,覺得何景明讓宋語書說話,是不信任她。
結果他就讓人說了一句,直接堵死了人家的路。
何景明道:“你要知道,我比你祖母更護短。”
他看着宋語書絕望的神情,心情就變好了。
看着這個剛才想鬧着陷害宋語亭的人被拉走,就好像是給自己報仇了一樣。
老太太愣了半天,站起身道:“慢着!”
“何世子。語書是老身的孫女,您這麽做不大合适吧?”
老太太是不喜歡宋語書,可那是她的親孫女,真看着宋語書去死,她還做不到那麽心狠手毒。
何景明道:“是三小姐自己讓我主持公道的,并非我随意插手宋家家事。”
老太太逼不得已,看向宋語亭道:“語亭,語書雖然糊塗,可她是宋家姑娘,祖母自然會罰她,去了宗人府,咱們全家的臉面都丢光了。”
宋貴妃剛剛封後,親侄女就因為陷害姐姐被關進了宗人府,這話若是說出去,她們還要不要出去見人了。
皇後娘娘在宮裏面,也要嘔死。
宋語亭沉默了一下,她很不想放過宋語書。
可是祖母說的也是有道理的,自己和宋家榮辱與共,不可能真的不管。
“何将軍……”
何景明看她。
宋語亭眼裏很糾結,看的出來她不想放人,可是不放又不行。
何景明輕輕嘆口氣:“算了,我聽你的。”
他揮手讓下人放開宋語書。
卻眼神冰冷地恐吓對方:“三小姐年紀也不小了,該知道人要對自己的話負責,沒有證據便不要胡言亂語,我亦非是個好人,若有下次,必不饒你。”
宋語書癱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來。
她第二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恐懼。
上次被人按在水裏,她恐懼死亡,可是何景明冰冷的眼神,讓她更是瑟瑟發抖。
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