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師24

第24章 天師24

夏蒲目光從惡霸的震驚的奶白色臉頰稍稍定格了一會兒,“這不,蛋糕吃上了。”

聲音略沉,像是當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來講。

“掉,掉地上,多髒啊,”戚酒驚詫得講話都磕磕巴巴了,雖然他在地上撥弄了一下沒有沾水泥地的蛋糕,只是摸了一下蛋糕表面,可也并非百分百沒有受到污染的。

夏蒲看他,“祭品的酒灑在地上,雞肉,糖果,都是扔在地上的,你吃不吃?”

“不吃,這麽,這麽髒。”小少爺還是有點潔癖的。雖然這已經是很正常的講衛生了。

夏蒲像是稍稍地扯了一下唇角。

清麗的皮相上,目光緩緩移動,落在戚酒那被他吮得有點像是熟過頭了即将蔫掉的莓果一樣的唇肉,嫣紅得越發飽滿。

“不吃,你就餓得一點體力沒有,倒在了沒有遮蔽的街上,被其他鬼一擁而上地欺負你,拳打腳踢,謾罵嘲笑你,搶了你身上看起來還算是能保暖一點的衣服,有的過分些,把你搶占當做仆役。或者把你吞噬掉,成為它的邪氣能量來源一部分。”

戚酒看着他,從夏蒲嘴裏說出來的,沒有過分渲染,倒是很平常似的語氣。

小惡霸這時候稍稍扯了一下夏蒲的衣服,終于,夏蒲有了一點實感了。

“我給貢品你,你就不用跟其他好朋友搶了……”

小少爺的一時天真的好心。

夏蒲眼神稍稍眯起來,依舊像是用目光描摹着戚酒的臉面一般。“你所有的,都給我,就好了。”

“你的身體,你的死掉後的靈體,你在陰間的壽命……”

戚酒感到奇怪,他一下子從案臺邊上坐起來,問夏蒲:“你到底是怎麽成為鬼的,鬼不需要投胎嗎,你在這裏多久了?你為什麽不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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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認識夏蒲一個多月了,兩人鬥嘴貧嘴也沒少過。

亦敵亦友的關系,可戚酒發現他對夏蒲依舊是一無所知的概念。

似乎很少被人這麽問起自己的身世。

夏蒲的目光放得有些久遠,似乎發生的年代太過斑駁了。以至于他回憶了許久。

五分鐘,抑或是十分鐘,戚酒得到的是一張茫然的,不知道是否假裝出來的神色的臉。

“不記得了……”

惡鬼的聲音有些許輕,好似一陣煙。

如那夏夜裏的燭火,被吹滅後,燃起了淡淡的、餘溫的一縷輕飄如白霧的殘煙。

“又在騙我了,”戚酒知道,他一定也沒少要過別的鬼的陰壽,他肯定很熟悉怎麽在陰間存活很久的竅門吧。

夏蒲離開了他,坐在了案臺另一邊的矮座上,案臺上還有一點茶果,是戚酒每天下單訂購回來,讓人送到道觀給大夥兒吃的新鮮香瓜、藍莓、芒果等等。

芒果拿在了手上,鼻尖輕輕一吸,芒果瞬間爛掉,成為了發出了一點臭味的秾漿。

壞掉的芒果扔在了紙簍裏。

夏蒲目光綿長,卻沒有什麽集中的焦點。

戚酒又問道:“你剛剛吸我陽氣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你的過去,你生前是不是活在民國啊?”

看着夏蒲這身雪白的長褂,那蟒蛇的刺繡,栩栩又華貴。生前身份一定不凡吧。

“我還聽見了,你喊一個名字叫做尹瀾的人,尹瀾……你認識嗎?”

夏蒲聽到了這個名字,眼中沒有熟悉感。

“我忘了。”

陳述句。

“不是吧,那,你總記得你生前吧?”

夏蒲聽見別人問起他生前,似乎像是敲開了他的迷霧,可是仔細看去前塵中,依舊是一片濃霧。

“不記得了。”

戚酒一聽,認為這個惡鬼不願意提起自己的生前,死後這麽多年不滅不死,一定是有些什麽放不下的執念吧。“少诓我了,”

“你是不是那種好高骛遠的花花大少,辜負了什麽人,後來後悔,可是伊人已遠,徒留悔恨?”

小惡霸想到了電影《胭脂扣》的情節。

夏蒲聽他編故事一樣,淡漠的眼瞧着戚酒。越來越覺得自己多此一舉,恐吓的話語再次浮現:“就應該那天在園林動手。”

惡霸無語:“……”

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晚上,戚酒就收到了阮雨的電話,電話裏頭,媽媽祝他生日快樂。

原來他們一家只過農歷生日的。也許是因為戚酒活不到農歷那天,所以在新歷的這天,特意打來電話祝福。

原本阮雨還想在道館裏等戚酒回來,可是對應檀提出了很傷害應檀的要求後,兩夫婦更是傷心到痛心,離開了道觀,在山下才打來了電話。

“謝謝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最好了,對了,爸爸媽媽有沒有打電話給應……給哥哥?他昨天生日。”

阮雨淡笑,掩不住聲音沙啞,“打了。”

戚雲也在電話這一頭,兩人沉默無言,如鲠在喉,遲遲說不出那一番話。

戚酒拿着電話,一邊看着旁邊夏蒲去調節按摩儀器的光,一邊聽到電話裏的長久無言,就很奇怪:“媽媽,你們怎麽不說話啊?是沒信號嗎,”

阮雨笑了一下:“沒有呢,想小酒了。”

“很快了,再過一個月,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戚酒回答說,一點傷心都沒有,還很高興地說着見父母的計劃,說收到了實裏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每周末都能回家吃飯了。

再過一個月,見到戚雲和阮雨,估計戚酒就是一副屍首了。

阮雨失聲,眼紅了。

戚雲接過電話了,對戚酒說:“那個,你哥哥,應檀說,他說,你去找他說和他結婚的事……”此處四十多歲的男人,哽咽,到說不出話,努力一下,“你哥哥說,他或許會答應。他說,要你主動跟他談談,他,他或許會答應……”

說到這裏,戚雲捂住聽筒,居然放聲哭了起來。

再遲鈍的人,都能聽出了那邊傳來的隐約嚎啕如同孩童的哭聲。

戚酒愣住了,“爸爸,爸爸?你怎麽了?”

戚雲幾次嘗試跟戚酒說,依舊是哭腔斷續:“你找一下你哥哥,好嗎,小酒,你找你哥哥,你跟他好好聊聊……”

他們的哭,從來都不只是為了戚酒,而是因為傷害到兩個孩子而痛心。

失而複得了親生孩子。

卻在接回親生孩子那天,得知和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孩子即将要離世。

世事為什麽從來都兩難全?

“你找他聊聊好嗎,”老父親失聲痛哭,落着淚,幾乎也是在央求自己的養子。

去求求應檀,可能還有一線生的機會。

“去求求應檀吧。孩子。……求求你哥哥……”

結束和父母的通話已經是一個小時後,道觀固定每周四都會有一個小型的靜修小會。

道士們聚集在靜書堂裏。

等待今晚的靜修。主要內容是會自由打坐,聽道長前輩講座,交流一周學習心得等。

戚酒算是半個修道的善信,他來到靜書堂的時候,因為剛剛至極傷心地陪着父母哭過了,眼睛有些小腫。

他來的時候,有些晚了,還好,應如是道長臨時有事情,請了十五分鐘的假。

所以大家此時還是自由地交談着。

于是,戚酒就聽見了他剛到時大家的讨論:“哇,想不到應檀師兄這麽慘啊。”

“多過分啊,被自己親生父母找回去,以為真正要過上好日子,結果被自己雙親逼着跟那個鸠占鵲巢的家夥結婚。”

“怎麽有這麽離譜的事情?應檀師弟不會拒絕麽?這樣的事情,親生父母也做得出來,真是缺德至極的折損福氣。”

“那兩人,裝得有多好,給道觀買家電,買吃的,給大夥兒買衣服,其實就想着應檀給他們那個白眼狼養子當吸血包。”

“那家夥不是住在咱們道觀嗎,你們平時沒見着他吧,多嬌橫的一個人。應檀給他燒水,給他做消災法事,每天忙完游客的事情,還得跟他做抱合術。啧啧。第一吸血包沒跑了。”

“應檀師兄真是倒了血黴。碰見這麽殺千刀的一家。”

戚酒聽着也意外非常。

直到有個師兄生硬地咳嗽了半天,大夥兒才注意到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到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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