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門外頭,陽光很好,可這一切卻和江璟琛沒了什麽關系。
褚玲珑的笑聲時高時低,卻都是帶着歡愉的飛揚。如果可以,他選擇這一刻什麽都聽不到。
“夫君。”
當熟悉的稱呼傳到耳朵裏。
不想面對,卻是逼着江璟琛不得不面對。
是老夫人逼着他做了那樣的事,為何自己會對少奶奶産生了記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怎麽一點都察覺不出來?
江璟琛的手在衣袖底下捏成拳頭。
不對,這一切都是羅徽想要的結果,操控着想讓他産生要不得貪念。
不該就這麽如了羅徽的意!
褚玲珑出來後,便想靠夫君更近一些。可那名叫小雀的小厮卻擋着她,還不知趣的嚷嚷,“少奶奶身上好大的味兒。”
“這個……”
是和昨夜裏一樣的金貴香氣,夫君他可是忘了?
小雀指指點點,“少奶奶不知情,難道采蓮還不知道了?少爺聞不得花香。”
羅徽用衣袖半擋着鼻,指指戳戳,“招蜂引蝶,沒個安分。”
可是,昨夜,夫君還說過好聞的……
Advertisement
褚玲珑納悶了一會兒,就明白過來。夫君可是要在外人眼裏,演出一個柔弱的形象!
小雀見采蓮還不出來,怕不是和江璟琛說上話了,急得跳腳,“少爺!少奶奶也太不會管教下人了。”
這小厮。
可是見着她不順眼,還是怎麽的?
“我不是和夫君學的麽?”褚玲珑暗諷的道,“夫君都許你如此吵吵,我哪裏還盯着個丫鬟過不去。”
小雀覺得這位少奶奶不是個好惹的!跟在羅徽身邊,可憐巴巴,“少爺。”
羅徽黑着臉,話語裏皆是貶低的意思,“小雀年紀小,你也年紀小?就你這容不得人的性子,如何做的好這少奶奶的位置。”
攥着裙邊,指尖都發白了。
羅徽的優越感更重了,這女人如此粗鄙配江璟琛正合适,“多讀些書,少丢人現眼,給羅府抹灰!”
好像她就是爛泥扶不上牆。褚玲珑是低了頭,“夫君。”哪裏還有昨夜裏的溫和愛親昵,明面上就縱容着小厮,他好像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裏。生疏,對她就像是個陌生人。
那熱絡的勁頭,瞬間消失殆盡。
從頭盯到腳,夫君的樣子和夜裏相差挺大的。褚玲珑說,“那我就站在這處和夫君說話好了。祖母說過,夫君一般是不大出閣樓的,今日特意到我這喜好處,可也是想見我了?”
羅徽不大有興趣的樣子,随便點了下頭。他可不是來看這漁家女的,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又仿佛是故意的提,“聽說璟哥兒做了你的先生,過來看看。”
褚玲珑不死心。
好不容易見了個面,怎能為了個小厮鬧得不愉快!
“夫
君,站累了吧?”她正想上前,挽着夫君的手臂,“我扶你。”
羅徽瞬間炸了毛,“你搞什麽!”他擡起手,拒絕的如此明顯。
她難道還會害了他?
褚玲珑心裏被絞了一把,強撐着笑臉,“夫君,不打算進屋看看我新寫的字麽?”
羅徽不曾料到這女子如此不知羞恥,望着她穿的一身招搖,唇瓣是染着豬血般鮮豔的顏色,胃裏只覺得惡心。他定定的說,“璟哥兒是個好先生,你別辜負了他。”
也似乎,是不大願意留下來,她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失望的。
一天落了兩次罵,換做誰心裏都不會痛快的。褚玲珑點頭,“當作是夫君給的教誨,記在心裏。”她會尊敬江先生的。
外頭的聲音稍微停了些。
但江璟琛始終低着眸子,不大願意出去,好像只有這樣就能顯得這事情和自己沒什麽關系。而呆在充滿褚玲珑的屋子裏何嘗又不是一種煎熬,她寫過的紙,坐過椅子,痕跡或多或少都在影響着他。
“璟少爺,要不要喝茶?”
江璟琛這才擡起臉,對采蓮說,“不必麻煩了。”
“璟少爺,那愛不要看看少奶奶新寫的字?”
采蓮是不想見小雀,才不願意出去。
一捧的高麗春蠶紙,清純又明媚。
他的鼻翼間似乎還殘留着她身上獨有的體香,那些魔怔的思緒,不合時宜的全跑了出來。
快速的從腦海裏趕出去,他抽出被壓在底下的幾張大字,裝模作樣的看起來。
“璟少爺,今日少奶奶原是手腕疼。可卻也是寫了這麽許多。”采蓮又說,“您可別嫌棄少奶奶寫的不好。”
仿佛這女人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更怕被人厭棄。
江璟琛別過臉,才趕跑的思緒又卷土重來了。
那夜裏,女人的胳膊被輕壓住。他按耐住着氣性,慢慢的磨。
攪得他心神不寧,江璟琛猛的睜開眼,背過身去,“怎麽會?少奶奶雖是個性子軟和的,但骨子裏也要強,想做的事定能做得很好。”
“璟少爺說的對極了!”采蓮總算是知道,她為什麽親近褚玲珑了。原來和老夫人是一樣兒的性子,“要是換做別人定要計較,可不也是苦了我們底下伺候的人。”
江璟琛手指尖摩挲着紙面,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少奶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少爺。”
“那可不是!論起少奶奶的赤忱之心,這世界,無人可比!”
他是個什麽都不曾期待的人。
得做些什麽事來,不然這人就被褚玲珑推着走。可如今,卻是想着這日頭落的真慢。
江璟琛看向采蓮,念叨了一句,“那你可千萬別讓少奶奶知道,少爺根本沒見過她寫的字。”
-
老夫人聽了白日的事,念叨了羅徽一句,“徽哥兒到底是個直的,怎麽能當着下人的面斥責了自家的媳婦?要我換成是玲珑,那該心裏多難受!”
李婆子道,“聽采蓮說,少奶奶這麽多日寫的字。少爺一個字都沒看,丢到地上當廢紙。”
這不是辜負人家姑娘家的心意?老夫人聽着也垮下臉,道,“這徽哥兒做下的蠢事,還得有人來彌補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
“璟哥兒既然搬過去了,那就上玲珑那處罷,好認認門。”
夜裏月黑風高,可不是一回生,兩回熟的!
本以為,使喚的李婆子今日夜裏不會來,卻帶了個好消息,“少奶奶,少爺說了要到您這處來。”
但和前兩次的習慣一樣,只準褚玲珑一個人在。她讓丫鬟早些去睡,不用值夜。
她笑着應下,“好,我知道了。”
夫君要過來,本該是開心的事。
可想起白日裏的事情,她又變得猶豫不決。
想當初,褚玲珑還沒嫁進羅府的時候是多麽幹脆又利落的人。倒是現在也變得躊躇不安了。可轉念又想來到羅府這些日子,真的是她的運氣到了。身邊的人都和善,便是個丫鬟也全是為自己着像,哪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雖害怕,有個黑影卻如李婆子雖然,按時出現在院子裏。
見了人,褚玲珑她是好氣又好笑,“夫君,不瞞你說。每一回我見你心頭都是沒底的。”
不見月色。
夫君的身影也越發顯得高大,冰冷。
褚玲珑抿了下嘴角,說,“先前還是有的月色,我還盼着與夫君一道賞月。”
看來,這願望是要落了空。
“這沒有什麽,就算今日見不到,明日也總會見到。重點不是在賞月,而是賞月時身邊的人。”江璟琛淡淡的說着。
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夢游吶!
只有在夢裏頭,夫君才會這麽溫和的說話。像是被一道雷給劈中了,是那樣的不真實!
江璟琛彎腰幫她理了理身上的褶皺,他心是偏向她的,低聲說:“別怕,天塌下來也不會砸在你身上。”
雖有遺憾見不到月色,可男人身上的體溫,更讓褚玲珑覺得難得。
地面上斑駁的樹影,兩人相依相偎很是和諧。
褚玲珑把臉埋在夫君的臂彎裏,貓眼搬的眸子是水潤潤,她無比依戀,這場景是真切且又虛無的。
“夫君,你說得對。”她得把腰板挺起來:“日子得靠自己過,一點一點都會好的!”
就像是寫字一樣,大不了多花些時間。那夫君不也是說了,他會多多陪伴自己。
“夫君,你對我真好。”褚玲珑慢慢将頭靠到了男人的胸前。
江璟琛的目光就移到了女人纖細的脖頸,被領子包裹着,像是即将破土而出的新鮮幼筍。
他看的眼底出現了一片暗色。
忽然,褚玲珑壓不住驚訝,齒間發出聲嬌涕,是少見的羞澀,“夫君!婆子還在看着呢。”
江璟琛扭過頭,往那處看了一眼,薄唇開合,“不礙事。”
唔。
夜裏的夫君,可好許多了。
雖然知道李婆子就是老夫人派過來,盯着她的。但這是夫君的主意,是為了婚後日子過的和美。
男人微微皺着眉看着她,“害怕?”
像是要誘着她進入這無邊的沼澤裏。
褚玲珑想大聲的喊,為他偶然沒表現出的侵略,而發狂。
可她還是慢慢的,慢慢的,把手搭在了灼熱的耳畔之下,“有夫君在,我不怕。”
李婆子在暗處也差點驚叫出來,這江璟琛怎麽就把少奶奶一把抱起來了!
踏着那穩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去室內。
江璟琛想,這府裏沒有個蠢人。
這便是故意做給那李婆子看的。
他自小在羅徽謹小慎微,不曾表露過些什麽。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個書童的身份,即便會讀書,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從來,只是附屬,可以被輕輕松松的取代。
江璟琛俯下身去,“夫人。”
他不過是,順了老夫人的意,做了些自己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