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這天冷,先生穿得如此單薄,還是快些回去。”
褚玲珑看不得眼前的一幕,冷風吹起男人身上的鬥篷,鬥篷還看得過去,但在那下頭的卻依舊是件單衣。這剛入冬的風劈開鬥篷,趁着縫隙之間,冷意是直往骨頭裏鑽。
看着都覺得冷。
她實在沒辦法,和這樣的人繼續生氣:“今日老夫人給府上的人都發了冬衣,先生得了,就快些換上。”
但他若是怕冷,就不會在此處等她許久。
江璟琛的手已經凍得麻木,他擡眸,淡淡然的說了,“我不曾想把氣氛鬧得這樣僵。”
那可算了罷。
他就想讓她變成那樣歇斯底裏的壞人,她便如了他的意,“我便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你拿我如何?”
這是褚玲珑第一次當着江璟琛的面兒,發起火來。
冷風吹起女人烏黑的發絲,纏綿的不停環繞在她圓潤的耳畔之跡。出這樣的事,誰都想不到。一則,褚玲珑是極為護短的之人,另一則,是他自己有私心想對親近她,這才讓人産生了誤會。
只要她開口說,什麽事他都會順着她。江璟琛低聲呼喚了一句,“少奶奶,要如何,您的心火氣才能順些?”
天殺的!這人到底要她怎樣?
他是受了委屈,忍了一肚子的牢騷卻不敢說。所以,她在他那裏,便做什麽都是錯的。
“別叫我。”女人卻只覺得渾身蹿起了熱意,瓷白的肌膚上帶着淺淺的粉色紅暈,“聽見你的聲音,就覺得煩。”
她嗔怪人的時候,眼皮微微的往上翻,和那些裝腔作勢的女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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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璟琛見着,女人緊捏着手裏的花瓣,食指纖纖是用了些力氣。是把花汁給碾壓了出來!褚玲珑氣得不行,她的眼底裏都出現幾條紅血絲:“江璟琛,你聽不聽得明白?”
分明就是一個普通的動作。
卻讓男人的雙眸止不住的深沉。
褚玲珑越想越氣,咄咄逼人起來,“你啞巴了?怎麽不說話!”
語氣更是從所未有的不客氣。
這會兒功夫連先生都不肯叫,她在這些天是為了采蓮和江璟琛的事,苦苦的自我反省着。可這人,怎麽可以這樣?
如果不是有意的看着她笑話,如何會這麽多天都瞞着。
褚玲珑只感覺胸腔裏源源不斷燃燒的怒火,她從袖子裏拿出那罪魁禍首的荷包,砸到他身上,“江璟琛!你真是好惹人讨厭!”
男人穿着碧蓮色的直裰,可是對着褚玲珑的一句話愣了神。他半垂着眼,清淡的語氣裏頗帶些委屈,緩緩的開了口,“少奶奶要撒氣就撒罷。這事說起來,本就是少奶奶誤會了我和采蓮,欠着我們一句對不住。即便退一步,我和采蓮好不好,與你何幹。”
“你……”褚玲珑自然意識到這裏頭的道理,可就是忍不住。
這才有了砸荷包的動作。
江璟琛的眼神很是沉靜,反問:“可為何,您卻要這般惱羞成怒?”
“我沒有!”褚玲珑手抖的厲害:“江璟琛,你也管好你自個兒罷,少操心我的事。”
看她針鋒相對,是恨不得一口要吃掉自己的樣子。江璟琛也無意說太多,“少奶奶說的是,我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識趣。以後一定念着本分,記着自己是受羅府恩惠的下人,不該過問少奶奶的事。”
“我哪裏有看不起你?”
“不曾有麽。”江璟琛問的雲淡風輕:“您總說您是羅府少奶奶,我是羅府書童,主仆有別。”
這男人一頂大帽子下來,哪裏還有回嘴的餘地。褚玲珑轉身走開:“人人都說先生好,可我看來先生最大的好處,把黑的說成白的,能把人氣得跳腳!”
話雖說明白,可又是一次不歡而散。
江璟琛回了自己的院子,已經有人拿着個食匣子在等。
是李婆子。
一般這人不常來,只有老夫人有事了,才會來尋他。且那手裏的食匣子,也不過是殘羹剩飯,他沉聲道:“我已經用過了,還請婆子拿回去罷。”
李婆子:“璟少爺,這可是海參梗米粥!給您單做的好東西呢。”
單做?
這樣的事,怎麽會出現在江璟琛身上。
“璟少爺,原先老夫人是想送羊肉鍋子過來,可少奶奶記挂着您手上的傷,特意吩咐了廚房要做些清淡的,我們這位少奶奶雖出身不顯,但待人是無比真誠的。”李婆子話裏的意思,無非就是讓他感恩戴德,記着羅府的恩情。
江璟琛擡眼,看着食匣子,那女人滿口說對他不好,可到頭來,這府上最挂念他的。
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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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見着天冷,特意去羅徽那裏跑了一趟。
盡管還不到真正入冬,閣樓裏卻已經燃起了炭。窗戶紙也全部換成了高離紙,便是在室內也是看如外邊一樣的明亮。
老夫人看了覺得滿意:“早該給你換上這窗戶紙了。”
羅徽卻不領情,夾槍帶棒的:“弄得這麽明亮做什麽?我倒是喜歡原先的樣子。”
這高麗紙何等珍貴,羅徽竟然還嫌棄。
“徽哥兒。”老夫人語重心長的說:“你也別一天到晚的窩在床上,天氣好的時候起來動動。”
“那祖母讓我走到哪裏去?”羅徽冷哼一聲:“去看人家夫唱婦随,甜甜美美的好日子?”
這話裏話外都是透着恨意。
室內聽着話的李婆子倒吸了一口冷氣。少爺也真是的,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外頭說啊?他自己好不了,還不能讓別人不好了?
小雀咕嚕着眼珠子,一臉納悶的樣子,也像是要等着什麽話。
老夫兒比一個眼神,“你們幾個伺候少爺用心。天冷了,都跟着李婆子下去領過冬的衣裳去罷。”
“是。”李婆子就領着婢女和小雀站到外頭去了。
羅徽卻嘴間蕩漾起古怪的笑:“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真當是冤家投胎,來讨債的!老夫人拉着羅徽的手,道:“祖母已經去求那清明寺廟的老主持了。今年,保不準他會出手,幫你看看病。”
有誰想整日病恹恹的,羅徽認真起來:“那老主持多少年都不肯下山,還能有什麽戲?”
“以前不肯,不代表現在不肯啊!”老夫人勸道:“徽哥兒,你要對自己有信心。這羅府上下就你一個正經的少爺,你若是能好起來,那就是讓祖母折壽也不大要緊啊!”
“那璟哥兒呢?”羅徽故意詢問:“他算個什麽?”
“璟哥兒?他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如何能同你比!”
聽了這些話,羅徽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頭:“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我也不計較些什麽。只當一句,我是不會碰失節的女人一根手指頭的!”
言外之意,褚玲珑是羅府少奶奶的事,羅徽從頭到尾不肯承認!
即便是他好了,也不會和她圓房。
老夫人送了一口氣,其實她也不指望羅徽能生孩子,只當他多活幾年,那就是拜菩薩燒高香的事了!今天晚上,還得讓江璟琛到褚玲珑房裏去。這多播種,才能有收獲!
入了夜,采蓮給屋子裏燒起了炭火,火苗蹿起來,把炭都燃燒成橙紅色。
走進屋子,見着少奶奶坐在梳妝臺前,散開一把烏黑的香發,不疾不徐的梳着:“這麽早,我們就上了炭?”
“這是少爺的習慣,舊病,畏冷,全府上下的都是知道。”
褚玲珑自認為是夫君的妻子,可就是這樣的小事也不知情。眼皮難受的耷拉着:“采蓮,我自認為夫君是喜歡我的。可如今,我倒是有些拿不準了。”
“為什麽這麽說?夜裏,少爺不是還要過來的麽。”采蓮:“俗話說,床頭吵床尾和。你和少爺有些話,說開就好了。”
能睡在一起,就該是喜歡她的。
這樣淺顯的道理,褚玲珑雖然明白,但她依舊說服不了自己。
采蓮得知夜裏少爺要來,比褚玲珑還要着急,“少奶奶,莫想亂想了!早些懷上孩子,最最要緊的事。”
銅鏡裏頭的女人,手慢慢落下去,觸着坦平的小腹。
“我明白,生孩子是我作為羅府少奶奶的責任。”
采蓮感覺出來少奶奶這天的情緒不大對勁。她這個貼身丫鬟哪裏有不懂的!走之前特意寬慰褚玲珑一句,“少爺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少奶奶,你多讓着你點就是了。”
阖府上下,就拿捏着她一個好欺負的呗。
她今日得知了真相,心裏正是煩悶的不行。那個沒分寸的江璟琛,聽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夫君這個不好溝通的樣子,讓她生氣就足夠了,再多加一個簡直就是對她的折磨!
讓?還要她怎麽讓?
褚玲珑吹熄了燈,不等人來,就早早的躺進了被子裏。不多時,就聽到外頭的聲音,于是,趕緊閉上眼,假裝自己在睡覺。
江璟琛拖着步子,摸着黑進了房間,“睡得這麽早?”
卻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江璟琛扶着她的腰肢,這麽輕輕一壓,就把女人的端莊矜持都給掃平了。
“我還沒氣消呢!”褚玲珑背過身去,不讓他碰。
江璟琛有些被逗笑了。
唇薄,而潤。他輕聲問,“那夫人為何生氣?為夫怎麽一點都知情。”
他肯定是故意的!褚玲珑以為夫君是在打趣她,把眼睛瞪得圓圓的:“我自知身份不夠,嫁進羅府亦是上輩子攢夠了功德。”
卻不覺得褚玲珑是高嫁,以羅徽的品性,外頭那些大家閨秀,哪裏敢嫁給他。他把被子往女人身上攏了攏,虛虛的抱着她,淡聲的笑着說:“別這麽想,你我既然能做一場夫妻,便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這話耳熟。”
江璟琛親親她的鬓發,翻身壓了上去。感受每一寸能感受到的溫度,他神情迷戀:“夫人說過的話,我謹記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