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茶館收到了李淵和柳雪音的大婚喜帖。
天子欽點的婚事, 門當戶對,是天定的金玉良緣。
那褚玲珑又算個什麽東西?
外鄉來的女商客在定府大街開家茶館,憑着一張狐媚子的臉就能在二皇子這裏立住腳跟了?這封喜帖, 便是柳雪音最大的臉面,她要告訴全天下, 誰才是名正言順的二皇子妃!
這麽一鬧, 茶館的名聲更大了,人人踮着腳尖去看那女商客。
“螞蟻哪裏能和大象比的?國公府拔一根腿毛都能壓死人!”
但她并不在意這些。
其中壓着一張大額的銀票, 褚玲珑丢到案子上,把人留在外頭, 道, “殿下可是稱心如意了,害得我東躲西藏的還幾日不能見人。”
後來興許覺得還不夠重視,快打烊的時候, 李淵從後門進了茶館。褚玲珑才知道, 這位人前富貴風光的皇子和平民走卒沒什麽大區別,婚姻是要經營的, 越是利益往來越要做好樣子。
可照理說, 楊貴妃已經是天子最寵愛的, 李淵在她跟前笑的和氣, “姑娘店裏生意好, 可別累着身子。”
褚玲珑面上也擦着脂粉,嶄新的華服上身,“托殿下的福,都好。”
打先見面的時候, 兩人便說明白了,她幫他做事, 他替她揚名。
各取所需。
李淵掃了掃衣裳上眼瞧不見的灰塵,就要邁進步子,往裏頭去,這女人好顏色,也夠吃苦,不怕來事,“你我雖認識不久,我卻願意同你說話,是從未覺得哪個女人像你這樣。”
“我是個再最俗氣不過的,并不如殿下想的真麽好。”
若是說自己身上唯一的好處,就是收了錢,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什麽,自己又是個什麽分量的,拎得清罷了。褚玲珑見人不說話,瞥一眼過去,“至此之後,國公府對殿下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對殿下不會有二心。您這幾日還是少往我這處來,安安穩穩的成婚。”
“沒想過繼續糾纏,再要些別的?”李淵都懷疑這女人是故意借着這機會冷着他,她一靠近,他便舍不得不理她,“你就這麽怕?”
動動嘴皮子,就有幾百倆進賬,這樣的買賣褚玲珑做會笑醒。
“國公府的貴女,今後的二皇子妃吃起飛醋來,我自然是要怕的!”她笑的散漫,是把另一個人推出來,“殿下是不知道,江公子指着鼻子都快把我罵死了。”
李淵輕哼一聲,“江書對你倒是關懷。”
女人笑的乖覺,“那是自然,我們一起做的生意,”
“你倒也是向着江書。”李淵盤算着,國公府的那位卻也是再精明不過,對他讨父皇寵愛并不上心,也遲遲不肯讓柳雪音嫁他。若是,沒有褚玲珑這一出,引得柳雪音吃醋傳遍京城,這門婚事怕還是要被壓着。宜早不宜晚,這時候成婚是正好!
褚玲珑擡手撫摸了一下頭發,涼涼的看着他,“可是,我的發亂了?”
她的頭發,又弄又密,簪着一支黃燦燦的金簪子,站在那處笑着像是一副仕女畫。
李淵輕輕的嗯了一聲。
“不能吧,我出門前把頭發梳的還好好的。”那女人就搖曳的走過來,來到他跟前,眼睛黝黑的凝視着他,“殿下,可是在騙我呢?”
本也不是什麽亂糟糟的樣子,只一縷跑出來,落在臉頰邊上,李淵虛虛的攏了一把,剛要碰到,她往後頭退一步,自顧自的整理起來。
說實話,江書有一句話,褚玲珑是聽進去了。
拿銀子,為人辦事可以。
但,她可不想做這位二皇子的相好!她朱唇輕啓,“殿下,愛的可是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七老八十的某一日,忽然記起來,曾為一個姑娘家整理碎發。有風從外頭吹進來,那一刻的想要得到卻未曾得到的悸動。”
李淵盯得癡迷,“你可有為誰心動過?”
褚玲珑微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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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但我不能說,從嘴裏說出來的話就不顯的多金貴了。”
李淵打聽過她的事,又問,“是你那個早死的夫君?”
她不響。
片刻過後,抿着唇,“我還有個孩子,叫臨哥兒,殿下怎麽不一道問我。”
是他不想問的,真不知道這些有什麽好說的,李淵沒來由的敗了興致,等着她過來,可沒想到那女人她卻是真的避開了,空留了他的手還在半空,沒來由的尴尬,“走了!”
褚玲珑淡聲開口,“那就不送殿下了。”
男人臉上的笑容都沒了,等江書進來的時候,眉眼間就冷的更厲害,“你和江書到底什麽關系?”
褚玲珑問,“殿下覺得呢?”
江書是三皇子那邊的人,早晚都是要收拾了的,愈發覺得褚玲珑和江書的關系不一般。
江書被盯得莫名其妙,“二皇子不是要成婚麽?大喜的日子,他做什麽陰沉沉的?”
褚玲珑笑笑,“或許是,見你不太順眼。”
“……”這張臉笑的時候,和臨哥兒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在大侄子的面子上,江書不和她計較。
二月後,大婚熱熱鬧鬧的舉行。
褚玲珑也站在堂前任由人家打量,李淵和這位女商客那是人盡皆知的事。那些人說什麽話的都有,她一律不在乎。
生意是出奇的好,小雀在店前店後跑的飛起,“姑娘,店裏的福州團茶不夠用了,正巧,有一批貨今日在渡口。”
她今日是要在店裏,并不打算出門,“你想讓我去拿?”
“去渡口是又髒又累的活,哪能讓姑娘去。”
褚玲珑不想聽這些,擺擺手,讓小雀走開。江書也問了她要不要去二皇子府,她也客氣的回絕了,茶館可以有噱頭,但她這個人不想太過矚目,有言道,槍打出頭鳥,她還是挺愛惜這條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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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璟琛就是在李淵大婚之日,趕回來的。二皇子的婚事辦的極其矚目,賓客三三倆倆的門外進來,賀禮堆的像是小山一般高。
他送的并不多大精貴,而是幾盒福州當地的團茶。
李淵見了卻很是開心,親自過來同他說話,“我這些日子,是愛喝這一口。”
江璟琛幾乎是聽見的一瞬間,就腦海裏想起了好些李淵和褚玲珑在一起的畫面。紅袖添香,女人巧笑盼兮的凝視着人,周遭鬧哄哄的恭喜聲都變得安靜下來。
他攥緊掌心,是指甲摳破了皮,落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疤。
回京城之前,江璟琛便做好心裏準備,可沒想到,會這麽疼。
但李淵似乎沒有察覺異樣,把當可以說秘密的朋友。
“有個朋友她全然不在乎我的身份地位,我想給她送一樣東西,居正,你有什麽建議?”
江璟琛對上李淵的視線,聲音平淡,“殿下的這個朋友,對您來說很重要麽?”
這是第一回有人這麽問,褚玲珑對李淵來說重要麽,他只是無法忽視她那張皮囊,以及從未得到過專屬的呵護。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比起這個,她更喜歡的銀子罷。”
江璟琛側頭意外瞥見來尋李淵的丫鬟,對着他說,“本文由暗號峮整理以烏二兒漆霧兒爸依殿下會擁有更多,會明白,一時間的歡喜得失不過是錯覺罷了。”
李淵正兒八經的瞧人,看見這位清貴雅致的模樣,轉一瞬,浮現起一張濃豔的女人臉,兩個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人。
他們倒是說了差不離的話。
怎麽?就他們顯得超凡脫俗,李淵冷笑,“那也要看居正願不願意幫我?”
江璟琛依舊聲音溫和,“殿下,客氣了,”
李淵深深的看了江璟琛他一眼,像是要一個承諾,又問,“居正,不肯麽?”
同意站在二皇子這邊,那就是在和江閣老宣戰,但倘若現在拒絕李淵,江璟琛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下官人言微輕,為陛下辦事而已。怕是給殿下了一種錯覺,真以為下官是什麽要緊的人物。”
李淵也沒想過一次就能能成,笑了下,“難得回來,多留幾日。”
江璟琛,“好。”
今日的生意格外的好,褚玲珑在店裏留到最後才走。等跑堂的小二擦完地,見着她還在,走過來,“姑娘,還不走?”
她站直身子,笑了笑,“你先回去罷,不用管我。”
“從渡口來的茶葉放在後邊倉庫了,姑娘臨走前可要把門鎖好了。不是小的疑神疑鬼,這些日子,總有些不相幹的人混進來,要看我們倉庫裏的貨物。”
褚玲珑嗯了一聲,“想是別家店要偷學,明日我會同江公子說的,讓他多請幾個看店的,夜裏也守着。”
前頭看了一遍,就往後頭去。
這茶館當初來看的時候,就看中這裏裏外外地方大,還有個寬敞的倉庫可以翻放些東西。茶葉被堆的放着,茶葉的濃香,充斥着整間屋子。
正當她要走出去的時候,一盆冷水從天而降,撒了她一身。
緊接着,又是咔噠一聲,門從外面被鎖上了!
茶館的生意好,便顯得周遭的店鋪不夠看,找這樣的機會給她吃些苦頭,讓她好生的記下。
在京城裏,相信任何人都是一件愚蠢至極的事。
這樣的招數,她打小就不知道受過幾回了。又或許是,那位國公府貴女大婚之日,居然還有這份閑心思?
褚玲珑推了推門,深呼吸一口氣,索性閉着眼休憩。
天才剛黑,離明日小二們來開門,還早的很。小雀和采蓮見着她不回去,倒是會出來找人,不過得從茶館正門過來他們沒有鑰匙可以開門。
水滴聲,腳步聲,以及叩門的聲音。
來尋的人比她想象中的更早些。不多會兒,外頭有了響動,“裏頭有人麽?”
她站起來,應了一聲,“有人!”
對方似乎也是在聽裏頭的響動,隔着一道木門,外頭低聲的問,“今日,二皇子見姑娘沒去,便派我來看看,”
這聲音……倒是有些熟悉。
褚玲珑微微蹙眉,不能罷?那男人本該在千裏之外的福州,而不是出現在這個地方。她連忙搖了搖頭,打消這個荒誕的念頭,有幾分忐忑:“那還勞煩您開門,放我出去。”
而後,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褚玲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那人還在外頭麽,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公子如何稱呼?我乃是茶館的老板,你若是開門放我出去必定有重謝。”
卻是個機靈鬼,江璟琛這麽輕易的放人出來,倒是顯得他虧了些?于是,饒有興致的問:“尋常的好處,我可入不了眼。”
這時,褚玲珑是真把人聽出來了,冷笑一聲:“江公子說的是,不敢随意差遣您動手,我怕是付不出這好處費。”
她是寧肯關在裏頭,也不願意出來了?江璟琛沒的平白無故被她拿捏在手裏頭:“夫人,夜長漫漫,一個人在裏頭也是可憐的。”
“江璟琛!我警告你別進來啊!”
威脅,無用。
推開門,就見裏頭的女人萬分的狼狽,衣裳上還趟着水。江璟琛蹙着眉,像是看一只落水小狗,“你怎麽這麽可憐。”
男人的手很漂亮,纖長白淨,骨節分明,指尖不知道是不是沾過鞭炮,有些許的紅,好像是這樣,他是從二皇子的婚宴過來的罷。
手指尖,只覺得燙的厲害。
不等那人過來扶起。
她沒做聲,拍開他的手,發出警告,“別碰我。”
手剛落下半寸,卻反被握住,像是被遏制住的喉嚨,讓她無法順暢的呼吸。
壓抑感是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不過幾瞬息的功夫,如玉般薄的肌膚上,便被壓出一道淺紅色的印記。男人溫熱的呼吸吐在她的面頰之上:“夫人是喜新厭舊了?”
“你喊的是誰?”
“自然是你。”
水滴聲從懸梁處落下來,滑入她的脖梗,消失不見。
江璟琛輕輕攬着她的腰肢,帶入懷裏,他湊近,親昵的蹭了蹭:“夫人真是這般薄情。”
他叫的這一聲夫人,怎能如此無恥!
江璟琛這個家夥做會僞裝,沒準今日的事便是他一手策劃好的,和以前做的那些事一樣,真是讓人倒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