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忍辱負重琴師(9)

第37章 忍辱負重琴師(9)

◎狠戾無常的司玉死了,這些宮人不應該覺得大快人心嗎?◎

南清緊緊握住司玉的手, 眼睛裏面滿是悲傷,貪婪地看着司玉的面龐,聲音哽咽地說:“你忍心丢下我一個人嗎?”

司玉看着南清充血似的眼睛, 默默轉開視線,把頭扭到另一邊,不再看他:“有什麽忍心不忍心的, 我已開始接近你, 就是想要複仇,難道你不好奇那些證據我是怎麽找到的嗎?”

“我不好奇。”南清聲音急促,又低聲說道:“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阿玉……”

最後一聲阿玉, 聲音裏面全是祈求。南清真的很害怕, 好怕再也見不到司玉,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和司玉一起做,他明明已經計劃好了未來,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南清的內心在嘶吼, 他不想讓司玉離開, 他想讓司玉活着,哪怕司玉再也不愛他, 再也不見他。

“阿玉、阿玉、阿玉。”南清呢喃着叫着司玉的名字, 聲聲情思入骨。

司玉聽見南清一聲聲叫着他的名字, 只覺得老天的安排真的是太過殘忍。為何他們他們要在隔着血海深仇的時候相愛, 如果當初先帝沒有做出那種糊塗事,是不是他的父親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南勤王, 他是鮮衣怒馬的南勤王世子。他與南清也不會是如今這個結局, 也許他們會少年相知、相熟、相愛——

所愛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吾與吾愛注定不能相守。若一人離世之後,另一人痛苦萬分,還不如在生時就斬斷情緣。

在南清的一聲聲呼喚中,司玉強忍着想要看看他的欲望,平複自己的心情,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但語氣中的顫抖卻怎麽也讓人忽視不了:“南清,我從未愛過你。”

“我不相信。”南清執着地想要司玉看看他,右手撫上司玉的臉畔,想讓司玉扭過頭來。手上卻連一點力氣都舍不得使,只能順着司玉。

“你喜歡我的,你喜歡我的。”南清執着地說着這一句話。他能感受到,司玉或許并沒有那麽愛他,但是對他還是有幾分喜歡的。

“我給你下毒了。”司玉努力讓自己的心不要動搖,說出了這樣狠心的話:“如果你再不宣太醫,恐怕你就要與我一起命喪九泉了。”

南清撫下身子,将司玉抱住,頭輕輕地靠在司玉的肩膀上,在司玉的耳邊小聲呢喃道:“這樣就更好了,我和你連死都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語氣中包含着痛苦與歡快,痛苦與司玉将不久于人世,歡快他也能追随司玉離去。

司玉知道南清說這句話是認真的,他再也繃不住了,轉過頭,看向南清。兩個人的臉龐湊得極盡,呼吸交纏着。司玉較為虛弱的呼吸打在南清的臉上,就像是羽毛輕輕劃過一樣,讓南清本就快要崩潰的心又裂了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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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玉眼神定定地看着南清,他現在覺得快要呼吸不上來了,卻仍然堅持着說:“你是帝王,怎麽可能丢下自己的國家臣民,與我一起走?”

南清臉上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相信我阿玉,我永遠不會騙你的。我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秘密在宗室中挑選合适的孩子來接替我的位置,我早就做好了與你厮守終身的準備。”

司玉苦笑一聲,沉重地呼吸着,右手撫上南清的頭,輕輕地說:“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去找我父母親族,我要和他們在一起,你給我好好活着。”他之前是打算讓南清和他一起死的,可是最後的最後,他想南清對他應該是有幾分真心在的,如果南清活着會讓他更痛苦,那就讓他活着吧。

他不是心軟了,他只是想讓南清更痛苦而已。

“不要丢下我,司玉,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給你!”南清幾近崩潰,他能感受到司玉生命的流逝,但卻無能為力。他想把時間最好的藥材用在司玉的身上,可是太醫說那些已經沒有任何作用。

南清看着越來越虛弱的司玉,湊到司玉耳邊說了一句話。司玉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南清,然後強撐着表情做出惡狠狠地神态,使勁最後的力氣,吻上南清的嘴角。

輕輕地,柔柔的,不是往常那般兇狠,像是對待自己的珍寶一樣。司玉緊盯床頂,好像看見了父母兄長,父親豪爽地大笑,說着:“阿玉,快來,為父帶你騎馬。”

母親溫柔地看着他,兄長昂着頭,傲氣十足地說:“我立志要做大将軍,這世子之位還是留給弟弟吧!”司玉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虛弱地笑容,父親、母親、哥哥,我來找你們了。

最後,南清感受着耳邊越來越虛弱的呼吸聲,直至消失。他依然那樣抱着司玉,閉着眼睛感受着司玉身上遺留的溫度。

半晌,從司玉身上起來。打開玉清宮的門,對着外面的人說:“司公子已逝,以親王的規格發喪。”他的阿玉身懷傲骨,肯定不喜以皇後的名義發喪。

外面的人看着南清通紅卻一滴淚水也沒有的雙眼,整個人如行屍走肉一般麻木,身上似乎一絲溫暖度都沒有,不敢多看只能低下頭謹遵聖命。

喪鐘敲響的時候,程斐正在宮中呆坐着,聽見四十四聲喪鐘聲,才有了反應,他呆呆地問道:“誰死了?”四十四聲喪鐘只有皇室之人才有資格,除了陛下還有誰能用這種規格?

不對,還有一個人,程斐的眼神一亮,抓住旁邊宮女的手臂,驚喜地問道:“是不是司玉死了?是不是?”

那宮女見成飛這個樣子,心裏有些不忍,便将司玉去世的事情告訴了程斐。

程斐哈哈大笑,狀若癫狂:“哈哈,我就知道,司玉肯定會有報應的!”

“昨日他殺我父親,今日自己便身亡了,真是老天長眼啊!”程斐忽略自己心中那一點異樣,只顧着高興。

可是當他歡天喜地地出了宮門,卻看見滿宮上下都挂滿了白帆,臉色登時就黑了下來。恨聲說道:“他一個沒名沒分的小小琴師,陛下卻為了他昏了頭,竟讓整宮的人為他守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沒有發現來往的宮人臉上露出的悲傷。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宮人全部停了下來,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他們已經知道了司玉就是當初的戰神南勤王之子,而南勤王是被先帝和丞相陷害的事情也已經天下皆知了。這些宮人幼時都是聽南勤王的故事長大的,骨子裏敬佩南勤王。

之前一直以為是南勤王犯了罪,現在得知真相,這些年來一直誤會南勤王的愧疚之情達到了頂峰。面對司玉這個南勤王僅剩下的兒子,他們自然而然地生出更多的愧疚。

而且,陛下已經昭告天下。之前司玉處死的那兩名宮女太監就是丞相的奸細,那名被司玉禽獸殺死的琴師,當年對司玉的兄長極盡侮辱,殺死的丞相更是罪魁禍首之一。

除了這幾人,司玉對他們更多的是無視,沒有一點點為難。

這樣一個背負仇恨,隐姓埋名,不惜辱沒自己的司玉他們怎能不心疼。司玉還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郎,若是南勤王活着,現在的司玉也應該如其他世家子弟一般潇灑肆意。可是這樣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就這樣消逝了。

如今聽到程斐這個罪魁禍首之子說風涼話,幾個感性的宮人已經紅了眼角。但他們敢怒不敢言,誰讓現在的程斐還是貴妃呢。

程斐也發現了宮人的不對勁,狠戾無常的司玉死了,這些宮人不應該覺得大快人心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現?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待他聽見追封司玉為南勤王的旨意時,心中惶惶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當年的南勤王是以謀反的罪名處死的,現如今陛下不可能用一個罪臣的封號給司玉加封。

程斐派出去打聽的宮人回來後,滿臉惶恐不可思議,跪在地上說了前因後果。程斐像是失了全身的氣力一般,跌坐在榻上。

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他努力扯開嘴角,想讓自己高興起來,可是他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最後,把頭埋進錦被裏面,半天才傳出幾聲痛苦的呻-吟。

他以惡毒标榜司玉,可是如今這個局面卻是他的父親造成的。司玉只是為父母親族報仇而已,他沒有做錯什麽,可是那個人偏偏是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才是一切事情發生的源頭,他的父親害了南勤王一家,他沒有資格對司玉喊打喊殺。

他的心像是被人掏出來一樣,血淋淋地生疼。他是最沒有資格說司玉狠毒的人,如果司玉再狠心一點,他也應該死去。

他無法想象這些年來,司玉是怎樣背負着全族的仇恨努力活下來的。怪不得司玉從來不笑,他如何笑的出來。

死的不應該是司玉,應該是他這個兇手的兒子。程斐腦海中想到司玉在射箭場上意氣風發的樣子,想到月光下司玉滿腹心事、眸中滿是哀愁的樣子,心中哀憤。

司玉本該金尊玉貴的長大,他應該擁有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而不是活在仇恨裏,小小年紀香消玉殒。如今南勤王身上的冤屈已經被澄清,司玉也放下了心中的枷鎖。可他還沒有享受幾天屬于他的榮耀,便去世了。

程斐斷斷續續地嗚咽着,似乎悲憤萬千。

南國皇帝南清為司玉處理完後事,恢複了南勤王的清名,又将一直诋毀司玉的禦史等人處死後。之後一直郁郁寡歡,于兩年後心結郁身而亡。舉國哀悼的情況下,沒有人注意一輛低調的馬車離開了南國王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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