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5)

可是卡卡西老師也說了啊……是了!她忽然記起,卡卡西老師不是說了嗎,在試探佐助君的時候,确實說了,在漁村丢失的卷軸和向尹墨有關!!

“無論是哪一邊都沒關系,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關于那天,為什麽我和宇智波出現在那裏。”

第二波質問的話語還沒說出口(畢竟卡卡西的話也不是有理有據,她不好直接質疑),聽向尹墨輕柔的聲音響起。疑狐地擡眼看她,只見對方鄭重其事:“我接受了他的委托尋找宇智波鼬。”

“尋找宇智波鼬?”沒想到事情出現了轉折,卻也是情理之中的回答,她松開緊握的拳頭。

“不錯。不過,說是委托,但那時候我雙目失明,所以是他把我‘帶’到漁村。我們在那裏碰上曉,兩人打起來,木屋就是這麽被火遁燒了。”

“這麽說……”

“只是,那之後鼬因為什麽事施術離開,他和宇智波的戰局也不了了之就是了。”

“所以……”

“你們之所以沒見到他,也是因為他離開去追宇智波鼬。”

“他……”

“什麽?”

“佐助君和鼬死戰的那天,你沒和他在一起嗎?”

“既然在漁村已經見到了鼬,他的委托理應在那天就結束了。”

這下她終于發現向尹墨話中的漏洞:“可是那之後你不是和他出現在我居住的旅館嗎?”

“我記得那時他先我一步藏在你的房間?”

是因為她們對戰中她對春野櫻下“狠手”,他才現身的。

“原本他想問還能不能查到宇智波鼬的行蹤,但是那個時候我一心想找到洛依,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這下一切漏洞又都被填滿,春野櫻回想彼時向尹墨對待逆走的執着,又想起伊藤洛依叫她把刀交到拍賣會的事情,終于明了。

“所以洛依是想通過拍賣會告知你下落?”可是想到其中的緣由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麽她不親自交給你?”

不太願意提及太多和洛依有關的問題,向尹墨目光一沉,三言兩語敷衍道:“她因為一些理由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蹤,但我需要找到她。妖刀和主人有共鳴,可以通過逆走得知她的所在。”

“原來是這樣。”

“還有疑問麽?”如果沒有的話她已經想要回去休息,畢竟施術确實勞累得很,雖然吃了增血丸,頭不再那麽暈眩,不過還是疲憊。

她低頭想了想,再次擡頭,眼裏多了一抹奇異的色彩:“你說在漁村遇見鼬?”

“曉也在尋找那份情報吧。”

意識到這句話的重要性,春野櫻缥綠的眸子更加深沉。看來事态往越來越糟糕的方向發展。假如情報是被曉拿走,萬一被知道了裏面的內容……考慮到此時時局的動蕩,倘若情報被利用,無疑是雪上加霜!

見她憂慮的神态,向尹墨暗自嘆道,她是又自己腦補,然後認為情報被曉拿去了麽?雖然事實也是如此(如果那份贗品也算的話)。不過,說到底,也就如她這般單純的女孩能這樣相信自己的話了,換做卡卡西那個警惕的男人,既不會如此詢問,也不會輕易認同。

于是她坦白說:“情報在我手上。”

“诶?”春野櫻一愣,意料之外的狀況出現,她原本以為卷軸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況且佐助君也說過……“可是佐助君說……跟這件事有關的人不是你……是他。”

“…… ”向尹墨難得停頓,下一秒,她淡然地說,“也對,因為情報是他不要之後給我的。”

春野櫻凝眸:“你們到底……?你對他……”

“怎麽了,你好像對這個問題特別執着?”向尹墨微微偏頭,探究地看着眼前女孩。随即春野櫻微微臉紅,羞憤地提高聲音:“那是當然的吧!他可是我重要的人,如果你做了什麽會危害到他的事情,我不可能會放過你。”

“這個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了。”向尹墨無奈淡笑,看着對方憤怒的神情,還是建立在沒有明确威脅上面,如果她真的做了什麽,想必春野櫻的拳頭立刻就會揮過來。

“放心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他也沒什麽。所以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可以提供幫忙。”

如同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春野櫻的目光變得微妙,卻又止不住暗自懊惱:她怎麽這麽……這麽犀利?好像總是能揣摩出自己的心理活動。當她面對着向尹墨,猶如站在一面鏡子之前,那些心底的想法、秘密、不安無處可藏,當她看着她深邃的目光,她才擦覺到自己被一覽無遺。慌張和森然的情緒一同蹿上腦海,她感覺今夜是那麽寒冷,每一句每一句的對話,只要仔細回想,不難發現對方雖然有傷在身,卻比她還要思路清晰!從最開始自己的理直氣壯到現在理虧,她想不出自己和這樣的人交鋒,有什麽不失敗的理由?

可是,現在不是應該嘆服的時候!即使她可能不是她的敵人,但是也不可能成為同伴不是嗎?

猶豫了片刻,春野櫻試探性地開口:“那,你交給他那只信使……不是因為對他感興趣?”

“我曾經失去部分記憶,為了我自己的目的,有必要和他維持聯絡。”

得到對方的肯定,這下春野櫻想到一直以來的種種,不置可否:“那佐助君現在到底……?”

“現在他已經知道鼬的真相,也改變了複仇的對象,比起關心這些,難道你不應該想想接下去怎麽面對麽?”暫時抛開時局不談,眼前的人對昔日的同伴究竟會采取什麽态度?關于這點,此時她也是有些好奇的。

“鼬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忽而春野櫻猛地抓住對方雙臂,因為太過激動而過分靠近,那雙漂亮的碧色雙眸也侵染上夜的不安,露出彷惶而難過的神色。

“你不知道麽?”向尹墨微微凝起眉心,對方抓疼了自己傍晚劃開的傷口,但見她情緒波動之大,便沒有推開她,只是任由對方抓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櫻眼底的悲傷一閃而過,頓時了然了幾分,“還是沒有人願意解釋?”

被戳到痛處,春野櫻不忿地凝起雙眼。

她忖量片刻:“既然如此,我告訴你好了?”

“真的?”面對她不溫不火的性情,春野櫻口氣猶疑。

“嗯。”

“可是那是……”

知道她的擔憂,她依然表現淡然:“不要緊,反正對你們來說,已經不是機密了。”

春野櫻困惑:“為什麽?”

“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你到底是聽還是不聽?”向尹墨最後一問,雖是冷澹的語氣,聽起來卻意外地有耐心。

“當然要聽!”放開她的雙手,春野櫻趕緊點頭,認真盯着她的眸子。

“那好。”緩緩轉身便對廊檐外頭那清晰的夜幕,因為濃霧漸漸消散,而多了幾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錯覺。向尹墨擡頭凝視那黛青的蒼穹,終于娓娓道來。

☆、沖突

越到了後面,她說得越慢,清越的聲音穿透茫茫的黑夜,好像清泉一滴一滴落下,平靜的湖面被激起了點點漣漪,又轉而無聲地流淌。霧氣沒有實體地游動在四周,極其淡,恰如其分地為月夜罩上一層輕紗,春野櫻怔怔地看着她的臉龐,看她深遠的目光遙遙望着不明的彼方,碧色的雙瞳浮現氤氲,而被夜侵襲的肌膚有淚順着痕跡落下。從她開始訴說宇智波的故事,那停止又噙滿的淚水便循環往複。

遲疑了半晌,向尹墨停下訴說,動了動右手食指,仿佛想為她拭去淚水,又無從下手,最後,她還是轉過頭去,略顯疲憊地靠着走廊柱子,不去看女孩子失态的模樣。

“我去找點冰涼的東西給你敷眼睛。”

“不用。”春野櫻連忙用手背來回抹了眼睛:“我,我沒事。我只是從來不知道……竟然是這樣……”

“這是高層必須隐瞞的機密,你不知道是理所當然。”向尹墨回過身,春野櫻依然輕聲抽噎,那雙哭得紅腫的雙眼垂睫,鬓邊的幾縷發絲附着在滿是淚水的臉龐,看得出她已經很努力地平複心情,可還是沒有好轉。

“可是你知道,不是嗎?”春野櫻十分狼狽地彎彎嘴角,想起當初一無所知的自己做出了那樣的決定,便好生後悔。

“我……曾經想要親手解決佐助君,因為不忍心看着他繼續錯下去……”然而那時候的自己卻沒有了解他行動背後的原因。而現在,現在的她終于知道了為何佐助君會做出那些狠辣的行為,也終于理解了,為什麽那個時候佐助君會如此憤恨地朝他們喊說出“把鼬,把父親,把母親,把我的族人都還給我我就停止”那樣的話。于是,每當她試圖去回憶過往,那份痛心便越發的明顯。

“我……”

“你,真是傲慢呢。”凝重的氣氛中,向尹墨輕且冷的話語将春野櫻的呢喃覆蓋。

陷在沉痛中的女孩子頓時訝然擡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向尹墨又說:“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畢竟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太多了。”

“才不是這樣!你……你以為我和其他人一樣嗎?”如果只是立場問題,如果只是因為“解決”叛忍的使命感、正義感,她根本不會這麽痛苦!

為什麽向尹墨能這麽冷淡呢?為什麽她會說出這種話?難道眼前的女孩子沒有心嗎?

于是怒火就這樣被點燃,與悲痛纏繞交織,吶喊出的話語帶着顫音:“你根本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也不知道他之于我到底有多重要!我……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佐助君了,為了得到他的認可做了很多努力,所以……能和他分在同一班的時候真的特別開心。而你……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情誼,也不知道我們經歷過什麽,有什麽資格說得那麽風輕雲淡?”

“不……你們之間的事本來就與我無關,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向尹墨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連日的疲憊與施術的損傷令她的狀态不是很好,因此也沒什麽心情與對方繼續周旋。

然而對方似乎還沒有準備罷休的樣子,憤然以對:“你一直是這種心态,所以真相的事即使知道也沒有說,對吧?”

春野櫻皺着眉頭看着向尹墨平靜的臉龐,知曉了一切的她,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又是怎麽面對佐助君的?

頃刻間,緊繃的弦在此刻斷成兩截,春野櫻感到全身的力量好像一同被抽去一半,沮喪,無力,同時造就濃厚的憤恨。

“你到底在想什麽啊?說別人傲慢,其實你才是最傲慢的!”

“什麽?”不明白她這一咆哮所謂何意,向尹墨凝起眸子。

春野櫻再次攥緊拳頭:“為什麽不告訴佐助君?如果你告訴他,他就不會離開木葉,就不會……”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就算想要隐忍,也已經做不到,“如果他知道真相,就不會複仇,更不會……造就了後來的那些事情!”怒目圓睜的櫻突然雙手揪住她素白的衣襟,那雙因為哭泣而噙滿淚水的眼睛映出向尹墨淡然的目光,看着她平心靜氣的模樣,心中越發惱怒。

可是向尹墨哪裏真的如她所見那般心如止水?猛然衣領被這麽一揪一拉,遲鈍的身子反應不過來,也抵不住對方強大的力道身子前傾,厭煩的情緒與消磨的耐性終于在此刻發生了化學反應,面無表情地擡起手按在春野櫻手腕,她冷冽地說道:“即使你現在責難于我,也已經于事無補。”

“于事無補?可以說的時候你早幹嘛了!佐助君恨了鼬那麽多年,你能想象得出多長嗎?”揪着衣領的力道越發增加,雙手卻同時隐隐發顫,像是拼命地忍耐,她怕一個控制不住就朝她揮出拳頭,“如果,如果早點說的話,會改變多少事你知道嗎?”

“做改變不了的事情最無力了,不是麽?人事本來就沒有那麽多如果。”用力将春野櫻的手打開,她的聲音不再是最初的平淡,原本沉寂的心也煩躁起來。同樣的事情她不是沒有思考過、後悔過,但随着櫻一步一步地逼緊追問,她的目光也越來越沉。

現在眼前的女生仍然執着一些早已過去的假設,如果那個時候已經知道,如果那個時候努力挽回,如果那個時候怎麽怎麽樣。誠如她所說,當時宇智波佐助知道真相,未來是不是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可是那又如何?世界上哪裏來那麽多如果?與其過分糾結于回不去的昨天,為什麽不向前看?

“所以你不為自己的不作為感到後悔?你覺得現在這樣……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無法理解向尹墨的三觀,更是無法和這種類型的家夥溝通,可一想到佐助君對她友善的态度,春野櫻就覺得過分。是,過分,眼前的女孩實在太過分!完全無法理解!

這下向尹墨凝起眸子,居高臨下看她,不屑一顧:“是又如何?你想替他教訓我?你為他感到不值?還是,為他哥哥感到不值?別人的選擇是別人的覺悟,與你何幹?與其對我這般糾纏不清,不如把這份怒氣轉向其他地方?”

“你什麽意思?!”

“我說過了,只是一味後悔、責難根本無濟于事。即使宇智波在那個時候知道真相,能做的也不過是提前對木葉複仇而已。既然你和他曾為隊友那麽應該清楚,他不是那種會茍且生活在害他失去親人的村子裏,但是那個年紀的他也沒有能力完成複仇,結局,說不定只是被高層以正當的名義殺害罷了。”

“胡說,你不要這樣诋毀木葉!為什麽你要以這種眼光去看待事實?在你眼中,難道所有事物都是黑暗的?”無法認可向尹墨的說法,想要否決她,想要她為這種胡話道歉,可是眼前的人非但沒有一絲歉意,更沒有對過晚說出或者不說事實而後悔,向尹墨的心究竟是冰冷成什麽樣子?怒視着她,櫻只感到胸腔緊致的感覺快要令人窒息!

“那麽,在你眼中,木葉,或者世界,是什麽樣子?”面對這個從一開始便義正辭嚴的少女,她甚至開始反思自己方才客觀的話語究竟有沒有纰漏。

其實黑暗面一直都存在,只是取決于是否看見。可是漩渦鳴人不也是眼前這個櫻發女孩的竹馬麽?是以,她比自己更加清楚他經歷了怎樣孤獨的童年。明明是英雄之後,卻要忍受着村人的白眼和譏诮,遠遠被阻擋在善意之外,就連毫不知情的孩子都拒之遠去,只因為被大人教導,所以不敢靠近,因為害怕,所謂妖狐的化身……

“你總是問為什麽,即使在我将事實告訴你之後,也只是一味責難‘如果早知道’。明明已經回不去,你還是願意浪費時間糾結在無能為力的地方嗎?”

“你覺得這是浪費時間?”深呼吸,這次她嚴肅地看着向尹墨,“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了阻止他做了多少努力,不過是說了幾句對你而言就成了浪費時間?如果我早知道真相,我會在佐助君離開木葉成為叛忍之前阻止他,不會讓他跟随大蛇丸,更不會讓仇恨沒有止盡地連鎖下去!他現在以木葉為敵,他為了複仇的所作所為,讓他在今天被國際通緝!”

這一瞬間,向尹墨忽然明白了什麽,看向櫻的目光充滿諷刺:“你真的有在聽我說話嗎?問題的關鍵既不在宇智波佐助,也不完全是因為宇智波鼬。到現在,你還沒明白為什麽宇智波堅持不罷手麽?”

激動和反對同時展現在她翠綠的眼眸中,想要顯得強勢一些,她理直氣壯:“按照你這麽說,佐助君不是已經完成複仇了嗎!既然已經殺了當年事件的始作俑者,為什麽還要對木葉出手?”

“你在問我?不去問他?”冷然對着态度無措的少女,她只是淡淡反問,有些失望,卻又在意料之中。

“就算他不肯說,”頓了頓,向尹墨還是補充道,“有些事情,你總要靠自己思考,自己發掘,不要老是問為什麽。”

“不用你來教訓我!”嫌惡地揚手一揮,她狠狠道,“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佐助君的事,我的事也是,如果自己思考可以得出結論,我又何必向你詢問?正因為你們什麽都不說,不斷隐瞞,才會造成今天這種結局!明明只需要公布鼬的真相,可你為什麽不作為?!”

面對春野櫻的質問,她只覺得厭煩的情緒不斷上湧,将眉輕輕一挑,向尹墨露出不善的笑意:“看來你也和其他人一樣,即使抱有疑問也不是努力去探索,而是等着別人告知,或者,盲目相信自己所見就是真實,明明在某個地方吃了虧,卻從來不去質疑權威。正因為這樣,你們才會被高層誤導,活在虛假的世界裏而不自知!”

“你!”發洩不出的怒氣蘊結在胸口,看着對方無礙的神情,春野櫻覺得自己真的真的真的要爆發了!

“我說錯了麽?”可她還是一臉淡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繼續說着容易引火上身的話語,“難道你不是這個樣子?即使不知道真相,作為曾經的隊友的鳴人還是以試圖理解的心态靠近宇智波,可是你呢?不想說清楚也罷了,只憑一把毒苦無便單獨出手,是覺得對方如此容易對付麽?”

春野櫻深深皺起眉頭,想要反駁什麽,嗫嚅了嘴唇話語卻不能成型。

“怎麽了?語塞?結果你的眼光也不過局限于此。”她風淡雲輕地莞爾一笑,轉身欲走。

再也受不了對方這般惡意的挑釁,春野櫻惱羞成怒,擡起拳頭直接就朝向尹墨揮去。

向尹墨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誰料身體遲鈍加上旁邊豎着紅柱,雖大致避開,還是抵不過堪堪擦傷,一時痛感從臉頰蔓延開來。愣怔間,她嗤笑一聲,單手拇指擦去嘴角鮮血,凝視着眼前少女的目光,輕視而漠然。

“心系于他,你覺得那個時候真相就應該被公布,可曾想過公布之後會引發什麽蝴蝶效應?雖說下定決心的是鼬,但把整個宇智波逼到這般地步的,不正是木葉麽?” 看着她臉色發白,最後做不出任何反應的模樣,向尹墨咄咄逼進,嘴角蕩開一抹陰冷的微笑,“現在,知道了全部真相的你,又将站在什麽立場?”

☆、涼夜

直到向尹墨離去的時候,春野櫻還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沒有心思再去多說什麽,她轉身徑直往浴堂走去,換下一身巫女服,将長發高高盤在頭頂,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清洗身子。夜已經相當深、相當靜,她想其他人已經回房睡去,除了身旁幾盞紅燭,整個神社淹沒在黑暗之中,消失沒多久的霧氣幽游着又回來了,後來她走出浴堂,看着陷入沉寂的緋山若有所思。

不同于她這邊的幽靜,幾個大男孩湊在一個房間十分熱鬧。這邊才剛剛入夜,不知誰開的頭,興許不小心,興許是刻意,一個枕頭倏然朝着佐助砸來,他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心煩,故而不是平時的輕巧避開,而是揚手一揮直接讓它偏離路線,站着和重吾談天說地的水月猝不及防這麽一遭,掄起袖子,說着“好啊我才不會認輸”又回身一扔,不偏不倚仍在了鳴人臉上。

一時間畫面混亂起來,本來就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這麽一鬧再也坐不住,你來我往,從最開始的小打小鬧到後來大刀闊斧,從扔枕頭變成了拳打腳踢,最後,就連各種忍術都給使出來了,好似要發洩積蓄已久的壓力,一旦爆發起來再也無法控制,頓時只見滿天的苦無手裏劍飛來飛去,屈指可數的重複的漩渦鳴人來回移動,冷兵器的相互碰撞中,水花四濺,将鋪在地上的被子啊,角落的擺飾啊破壞得面目全非,如此激烈的場面下,重吾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狠狠爆發了……

原本已經睡下的洛依被這震天動靜驚醒,睜眼茫然看着黑暗的天花板發呆了一會兒,對發生了什麽全然不在意。她是這麽盤算的,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加上小墨施術也确實消耗了太多精力,還是先休息一晚,然後再好好長談一番。畢竟,自從逆走繼承的意外發生以來,她們還沒能有機會正經地面對面坐下來說上話,加之向尹墨自從昨夜和她打鬥,墜山,徹夜未眠,加上今天一整天為了儀式做準備,基本沒有休息過,于公于私,都不适合立即找她談話。翻了身,洛依眼睛一閉,又沉沉睡去。

房間裏,幾個男生坐在地上喘着粗氣。重吾的暴走總算勉強被佐助制止,經過了那樣激烈的“混戰”,幾個人也是累得不行,佐助還好一些,重吾和水月因為晚上的戰鬥已經消耗太多體力,鳴人也是,仰面躺下不消片刻就睡着,鷹小隊幾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合衣而睡。然而大概是因為剛才這麽一鬧,少年之間的隔閡徹底消除,就算是初次見面的水月和鳴人,看此時東倒西歪又不失和諧的睡姿,難以想象他們原本算是敵對的立場。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午夜,春野櫻失眠地躺在床上,聽着自己富有規律的心跳聲,而剛才和向尹墨的一番談話讓她久久不能釋懷,想要繼續理論什麽,或者,想要找卡卡西老師或者鳴人詢問、訴說什麽,終究還是停在了原地。于是,聽見男生房間有動靜的時候,她踏出了一步,卻又無法前行。而情感蘊結在胸口,好像一口氣喘不上來,難受得很,眼淚,就又這麽落下,沾濕了枕巾。

夜是那麽沉,靜谧得仿若能清晰地聽見葉子從樹上落下,所以,當水月在夢中嚷嚷,不算小聲的音量瞬間就被放大了好幾倍。

一向淺眠的佐助被吵醒,他皺了皺眉頭,看向睡相極不安分的水月,這會兒又一改夢呓換成了拳打腳踢,他輕松避開,然而身體一動,神經一繃緊,卻是清醒了不少。鳴人也将身一翻,極其細微地喊着他的名字,他轉頭看去,卻見對方緊閉雙眼,顯然又是呢喃着夢呓,雖然穿着早就換下的睡衣,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帶着睡帽,被夜染深的金發細碎地垂下,他見他伸手撓了撓額頭,半側過身,又安靜睡去。

于是他轉而看向窗外,看着那片捉摸不定的濃霧,回想着最近發生的種種,不由陷入沉思。

時間繼續流逝,不知不覺一夜就快要過去,半睡半醒間,他放下了思考。水月和鳴人的睡相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安分,他想,确實今晚是鬧騰得厲害了,于是起身洗漱,畢竟思考到了後來他也睡意全無,幹脆帶上草薙步入這片詭秘的霧中。至于為什麽要攜帶草薙,他自己也說不準,就是習慣性捎上,沿着道路散步,走到哪裏算哪裏。

入夜的緋山比起白天的天氣更加變幻莫測,明明未及破曉,卻沒有黎明前的黑暗,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灰蒙蒙一片,盡管霧氣沒有之前那麽濃烈,卻也看不見殘月和遠方的景色。偶爾吹起一陣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她就坐在那裏,正好側對着他,雙手交叉,枕着臂膀,将整個上半身都倚靠在身前巨大的岩石上,即使他走過去,即使她稍稍察覺到動靜,也依然懶洋洋地、眼神木納地看着遠處不明的山色。舉行儀式時的巫女服已經換下,她穿着一身荼白浴衣,及腰的墨發随意披散,被風一吹,淩亂地飄揚在空中。

沒有言語,他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她的白衣那麽醒目,而纖細的身子陷在暗沉的夜幕中,又顯得那麽瘦弱。寬大的衣袂順着手的姿勢下滑,露出繃帶一節,他想起傍晚她詭異的書寫,疑惑再次由心而生。

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向尹墨打斷繼續對着虛空發呆的想法。雖然之前吃了甜食、小睡了一會兒,但還是累極,一時半會兒不想動彈,于是維持着原來的姿勢,慵懶地打招呼:“早啊。”

他看她神情冷然,雖然沒有面露疲憊,但是渾身上下破綻百出,簡直和當初住在小鎮時的态度一模一樣。只是那時她游刃有餘,而現在是真的束手無策。

“睡不着麽?”沉吟了片刻,他關切道。

“不是,我在等日出。你呢,怎麽起這麽早。”

“嗯。”輕描淡寫地一言帶過,他看着她因側身趴着而露出的臉頰,隐約透露着儀式結束後也不曾有過的痕跡。“和小櫻發生什麽了嗎?”

話及此處,向尹墨不由回想起昨天晚上與春野櫻的種種對峙,那時自己情緒不太平靜,所以對那個女孩做了過分的事,而且,不僅僅是“教訓”,性格惡劣的自己,甚至還想看看在情感與立場的抉擇下,那個女孩會如何行動。

實在太逼迫人了。

于是,向尹墨誠實說道:“我讓她傷心了。所以,如果不為難的話,你去安慰她一下吧。”

“我很為難。”不假思索,佐助這樣回答。

轉念想來這件事說跟他有關系其實也跟他沒有關系,自己的提議确實有點厚臉皮。

“抱歉,是我不謹慎了。”

佐助點頭,又問:“你為什麽不自己去?”

“我不對自己的言行後悔啊。”事實上,就算是現在向尹墨依然那樣認為,而且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誤,只是心中所想和脫口而出畢竟是不同的,她令春野櫻心傷難過也是不争的事實。因此,當佐助詢問昨晚事情的時候,她如實反映了情況之後,才會順道說出讓他照顧一下心傷的人這樣的話。當然這個請求不該向尹墨這個始作俑者提就是了。

“我只是覺得曾經的戀人的安慰應該挺有效果的,不是麽?”

意外她竟然這樣想,佐助無奈一嘆:“不是,我們不是戀人,也沒有你想象的那種感情,所以你不要再想着推我出去了。”

“你這……說得倒是決絕。”難得感覺到了一絲窘迫,向尹墨稍稍坐起身。

“事實而已。”

“……”聽他再次回答得如此堅決,不知為何內心竟放松下來,甚至還有點高興?看來自己真是惡劣過頭了。于是,她趕緊适時打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完全黑暗的蒼穹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沉默半晌後,她看着遠處漸變的景色,看到天邊那一抹淡化變白的色彩,忍不住呢喃:“黑夜終是要過去的。”

佐助順着她的視線也瞭望過去,緩道:“過去又能如何?”

“晝夜更替。白天會開始。”

佐助還是看着遠處的山色。黎明即将來臨,然而天空還是灰蒙蒙一片,即使天邊有了一點白光,還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另外,因為濃霧的關系,視野仍然不甚清晰。

佐助低語:“什麽時候才會開始?”

“我也不能确定。不過,慢慢等,不管多晚太陽總要升起來,到時候說不定連霧都會散去。”向尹墨緩緩說道,出神地看着彼方。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離神社很近,卻離住處有段距離,往後幾步是通往絕壁的道路,瀑布嘩啦啦傾瀉的聲音隐隐約約。往前看,比溫泉處視野寬闊了不知多少倍,緋山的風光一覽無遺,待到濃霧散去(如果可以散去),便能清晰看到底下那片紅烈的彼岸花田,若是爬上身後的建築站在頂端,仔細眺望,說不定還能望見祭壇方向那一排的石燈階梯。

她在摔下山無法動彈的那個晚上,曾經看見某一時刻煙霧變得很淡,因此那個時候向尹墨猜想,一天當中說不定有個時間點是完全沒有霧的。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刻,也應該是緋山防守最薄弱的時候。

佐助覺得出乎意料:“你喜歡日出?”

“我不喜歡日出。我喜歡黑夜。”

“為什麽?”佐助看她,對上一雙靈動眼眸,在那柔和的神色裏,他隐約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因為只有在黑暗的夜裏,才有難以被看見的白月光。”

佐助驀地沉默,良久,他的眉頭舒展:“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又坐在這裏?”

“我想找出除了祭壇和神社之外,第三個緋山建築。”視線不曾從破曉的彼方移開,她解釋,一反常态地坦白。

他重新盯向發白的天際,察覺到濃厚的霧氣幽幽地游動着,在某個地方,越發稀薄。

“找到之後呢?”

“就能明白連接過去的信息。”

開始有光穿破雲層傾斜下來,照得景物越發清晰,比如那綠沉的山黛,又比如那銀紅的瑞垣,因着初生的太陽還不灼眼,柔和地附在表面,将它們襯托得越發分明,而雲谲波詭的霧氣猶如被一層一層剝去,清風拂面,同時吹散了最後幽游在周身的山霧。

向尹墨支撐着岩石小心站起,遠離了山崖,謹慎走在小徑上。她的臉上顯露幾分豁然開朗的神情,盡管嘴角沒有上揚,但是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眸,卻閃爍着如新生初陽一般柔和的淡金。

“宇智波,能不能幫我看看山下,仔細看看,和印象中有沒有區別?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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