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風雲前夕
風雲前夕
城外破廟。
四面漏風，搖搖欲墜，如果下雨，估計連野貓都不願意呆。破敗至此，寒江雪卻說她已在此住了好幾天了。
只見寒江雪在一塊木板下面的縫隙處掏了許久才在一堆枯葉中掏出一個包裹，攤開後裏面有半條鹹魚，另一邊是帶着魚腥味的一套衣服，衣服裏面層層疊疊地包裹着的便是他送的玉冠。
“江雪，你晚上睡哪？”
寒江雪指了指幾塊木板以後的三角區域，“那裏”
怎麽熱的天，雜草叢生的野外，濕氣大暑氣重，晚上蛇蟲鼠蟻肆虐，怎麽能睡人？更何況她還是個姑娘家？
“這大半年你都是這麽過嗎？”
雖然難受一些，但相對于妖域而言，起碼不會随時被別人吃掉，睡的還算踏實，寒江雪早就習慣了茹毛飲血，風餐露宿的生活，并不會覺得算吃苦。
“有時候也會去城裏住，但是賺錢好難，也很花時間，幹一整天的活賺的錢，吃飽了就不夠住店，住了店就吃不飽。只有押镖好一些，但我要攢錢，便能省則省了。其實我過的挺好的，我都沒有餓過肚子！真的!”
“我不是給過你我的印信，讓你去錢莊取錢用嗎？有錢不用，你省吃儉用攢錢做什麽？”獨孤影大為不解。
“等我自己賺錢才知道賺錢的不容易，俗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之前借你的錢沒有還清，我怎麽好意思再用你的錢呢？”
需要和他分得那麽清嗎？這說明在她心裏，自己還是個外人。
獨孤影拿過她手裏的包裹，拉着她上了馬車，給她倒了杯涼茶，決定給她好好講講道理，“江雪，我分明說過，我的錢不用你還”
“不行的，一碼歸一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對外人自然如此，可自己人卻不同，你若用了父母的錢需要還嗎？”
“…”
“同理，我們現在都已經…是…最親密的關系，你花我的錢天經地義，以後不要想着還了。你若為了省錢過苦日子我會心疼的”
在這個世界，還有誰會心疼她過的不好？寒江雪聽了心裏暖暖的，點了點頭，給獨孤影也倒了一杯茶，獨孤影就着她的手喝下，眼裏帶着笑意，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可是……”寒江雪總覺得哪裏不對，但獨孤影離她那麽近，看着他那如深潭一般的眼眸，總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但他的那種眼神，似乎能看穿人的靈魂深處，卻讓對方怎麽也琢磨不透。就好像隔了一層面紗，雖然美卻捉摸不透。
獨孤影的臉離得更近，語氣魅惑，“我已是你的人了，我的所有都是你的，你不要，是打算對我始亂終棄嗎？”
“當然不是……”
在這個飽經滄桑的年紀，被血氣方剛、年輕貌美又氣質高貴的風流男子如此熱情表白，臉羞地一紅，意識到他是故意撩撥她以後忍不住笑了，“你不怕我敗家嗎？”
“怕女人敗家一定是男人沒本事，賺的不夠多”
“你賺了很多錢嗎？”
“反正夠你花”
寒江雪笑意更深，“獨孤影，你這個樣子真的很有魅力”
獨孤影心花怒放，“被我迷住了？”
“是啊~”
看着寒江雪紅撲撲的笑臉，夜裏如狼似虎恨不得吃了他，一到白天卻判若兩人，可愛又羞澀，獨孤影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大白天的，寒江雪覺得有些意外，見阿翁并沒有看過來，覺得好玩，也湊過臉，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獨孤影一把摟着她的腰，将她拉入懷中，緊緊地将她擁入懷中，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對了，江雪，一會兒你打算去哪裏？”
“栖霞山”
“栖霞山？！”獨孤影放在腰間的手握成拳，臉上卻笑地更溫柔，“聽說栖霞山高險峻，瘴氣重重，人跡罕至，為何想到去那裏？”
“因為其他的山頭我都找遍了”一起提這個寒江雪心裏泛起酸澀，“大半年，我踏遍千山萬水，問了許多人，去了好多地方，可就是找不到父母和妹妹……”
她一個人風餐露宿，四處做工尋親，一定吃盡了苦頭，獨孤影心生不忍“你走以後，我手下也得了不少消息，你妹妹在你出事沒多久便被你母親送到了京城司馬家寄養，如今已長的亭亭玉立，聽說最近忙着在說親呢”
“我妹妹陳安嗎？！”寒江雪一下子來了精神，若有所思“司馬家？”
“這都是上一輩的事，你不知道內情也情有可原。你母親排行老二，下面還有一個妹妹。當年你外祖王家與司馬家定下婚約，但你母親卻與你父親私奔逃婚了，之後便是你姨母嫁入了司馬家完成婚約。在你出事的那一年，你母親将一歲多的陳安送入了司馬家寄養，之後便杳無音訊了”
“母親絕不會丢下妹妹不管的，除非遇到了緊急的事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概只有找到你父母才能知道”
“原來妹妹就在京城，我還到處亂找……”寒江雪有些懊惱，“早知道你這麽厲害，當初就不離開京城了，白白耽誤這麽長時間”
“怎麽會是白白耽誤？江雪，你對人間唯一的連接便是記憶，有些地方你必須要自己親自走一走看一看，才能确定。只有如此，你才能安心不是嗎？”
仿佛說進了心坎裏，江雪點點頭，“是，這大半年我走遍人間，見到了很多悲歡離合，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比如什麽道理？”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寒江雪笑着說，“比如，像你這樣有權有勢的人真的是無所不能，比如，即使隔着千山萬水，我總會想着你”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就一定有結果，獨孤影欣慰的笑了。
“對了，既然妹妹在京城，我現在便出發去京城找她吧！”
昨夜才剛剛相認，還不到一天寒江雪便又要毫不猶豫地要離開他，看她的樣子，似乎并無任何不舍。剛剛還口口聲聲地說自己多想他，多喜歡他……獨孤影按捺下心中翻湧的酸澀，拉住她的手，微蹙眉頭，擡眼可憐兮兮地看着她，試探性撒嬌，“大半年不見，才過一夜，現在就走嗎？你沒有舍不得我嗎？”
寒江雪獨來獨往慣了，想走便走，沒有同誰商量去向的習慣，看獨孤影一臉難過的樣子，心生不忍，趕緊解釋道，“我當然……舍不得你，可是……我找了太久，心裏真的很焦急，很像馬上見到妹妹”
見她為難的樣子，獨孤影心裏陰霾散去不少。
“江雪，昨日我才剛來兖州，還未拜見太後，既然你已知道妹妹去向，便也不用太着急。你先随我回程，等我處理完這裏的事，便帶你去京城找她可好。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找人也不方便”
獨孤影提醒了她，她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大半年，雖然該去的地方都實地去驗證過了，可卻抵不上獨孤影作為王爺的天然優勢，若她當初不離開他，搞不好早就和妹妹相見了。
“好，我等你辦完事一起回京”
剛剛心裏還布滿陰霾，如今卻是晴空萬裏，寒江雪真的很吃他這一套，三言兩語之間便讓她心甘情願留在身邊。
“阿翁，是獨孤影回來了嗎？”
“姑娘，說過多少次，主人身份尊貴，不可直呼其名，在外，你要喚他晉王殿下”
“知道，可現在沒有外人！”
寒江雪歪着頭一聽腳步聲，便知道來人是獨孤影，幾個大步搶在阿翁前面，沖過去打開大門，想也沒想地喊道“獨孤影，你回來了！”
有些人為何不願意回家？
如果你知道有人在等你，在你回家的那一刻熱情歡迎你，你是否會有家的感覺？一股熱流瞬間填滿空洞的心口，獨孤影心中暖暖的，拉住寒江雪的手往裏走。
“你在等我嗎？”
“嗯！”寒江雪突然湊近他的臉，捧着臉仔細端詳，注意到他臉上的劃痕，“你的臉受傷了？怎麽弄的？”
獨孤影眼神有些閃躲，“不小心弄的”
那傷口将近一指長，一端深一端淺，就像是飛濺而來的利器所傷，“疼嗎？”
本來想說不疼，但見寒江雪一臉心疼的樣子，獨孤影嘟着嘴皺着眉頭，聲音顫抖，喊道
“疼~~”
寒江雪趕緊将他拽進屋裏，關了門，等四下無人的時候，将手覆在他到的臉上傷口處，在妖力的作用下，那傷口瞬間生肌造血，不一會兒獨孤影的臉便光潔如初，完全看不出任何傷痕了。
臉上的疼痛瞬間消失，等獨孤影察覺她做了什麽以後，臉色卻變了，“江雪，我不是同你說過，不要随便使用妖力嗎？”
“給你治傷怎麽會是随便呢，更何況這麽好看的臉，有了傷多難看”
今天臉上傷成這樣，明日臉上卻光潔無暇，若是太後見了，該如何解釋？太後存心羞辱，苦肉計施展不成，豈不是适得其反？從今日見太後的态度看來，太後依舊不願意站隊表态，自己呆在這裏也并無益處，還惹得母後猜忌。寒江雪替他治傷本是好心，就算壞了他的計劃是小事，若是被太後察覺寒江雪身負異能，怕是會對寒江雪不利。
天已經很晚了，滿桌的菜卻一口沒動。
“怎麽還沒吃飯？你不是餓的很快”
“等你一起吃”
寒江雪回答的很自然，獨孤影笑了笑拿起筷子，給她夾了個大雞腿，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江雪，你不是想見到妹妹嗎？等吃完飯，我們便出發去京城吧”
“真的嗎！？不過……你的事情辦完了嗎？”
“無妨”
“可天這麽黑，城門肯定已經關了”
“我有通行令牌”
“可是馬車很颠也很慢”
“我們騎馬去，快的話，兩天便到了”
“我……不會騎馬”寒江雪有些為難。
“我們騎一匹馬，順便教你”
“獨孤影，你真好~”
獨孤影幫她盛了一碗湯，笑道“慢點吃”
大事将近，兖州之行，也許有很多別的目的，寒江雪是她唯一的軟肋，如今沒什麽比安置寒江雪更為重要，獨孤影将阿翁留下照顧郡主李君儀，深夜時分，一匹快馬帶着寒江雪連夜離開了兖州 。為了防止在路上被人伏擊，獨孤影一刻都沒停，不到半日教會寒江雪騎馬以後，二人互相休息，趕了兩日的路，終于在第三日下午來到京城。
下了馬，剛踏進城門，寒江雪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下意識地松開了獨孤影的手，和他拉開了一人寬的距離。
寒江雪急切地問，“司馬家在哪裏？”
“西市長樂街那邊，不過，你一路風塵仆仆，樣子有些狼狽，你還是随我去雪院好好休息一下，等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一同去？”寒江雪突然将臉湊過去，小聲地說道，“還是不了吧，你不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同我認識嗎？”
“不是這樣的！其實……我是為了保護你，以後你會明白的，江雪”
“我懂的，人生在世，總有自己的生存策略，既然你如此說，我相信”寒江雪随手拉了一位大伯問路，知道了方向，便準備去認親，卻再次被獨孤影拉住了，“江雪，你還是梳洗一番，換身衣服和行頭，再帶着禮物上門，不然很失禮。就算你自己不拘小節，可你妹妹自小在深宅大院長大，人多嘴雜，為了你妹妹，也該注意這些”
“登門做客，是該置辦些禮物才不算失禮”
寒江雪如此聽勸，讓獨孤影很滿意，拉着她的手往雪院走去，“司馬家與王家在祖輩時便同朝為官素有交情，後來司馬家落難，是王家出手相救才能東山再起，故而定下姻親之盟。既然是為了妹妹，你該提前了解一下司馬家裏的情況，便于讨好，畢竟你妹妹陳安正在說親，在外也需要個好名聲。”
一聽是為了妹妹，寒江雪拉住了他“那你說我該怎麽做？”
“不用擔心，禮物我會讓人給你準備，其他的也會慢慢講給你聽。絕不讓任何人看輕你們姐妹，至于你妹妹說親之事，我也會讓人出一份京城适齡男子的名單，讓你也幫忙挑”
“獨孤影，你真的好厲害！”寒江雪忍不住誇贊。
“那……你要和我回雪院嗎？”
寒江雪趕緊讨好似地點頭，“嗯嗯嗯，要的，要的，走吧！走吧！”
用不着的時候說走就走，用得着的時候百般讨好，真是讓人又氣又愛，獨孤影忍不住點了一下她的眉心，“現在知道離不開我了？”
“嗯嗯，我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