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後歸來(一)

妖後歸來(一)

站在城樓上看着進進出出的人群,寒江雪心亂如麻,心如死灰十幾年,直到遇到了獨孤影才重新被注入生機。獨孤影給了她生的希望,讓她重新學說話、學會笑,學會重新融入人類的生活,與他在一起,事事順心、每晚都睡地安穩,更何況只要看見獨孤影,她的心便一直是晴天,他真的太好了……

怎麽看都是個完美的人,可她也知道這世上沒有完人。

在等待的時間裏,寒江雪心裏設想了無數種選擇帶來的可能……若是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也許她還能同獨孤影在一起很久,只要自己姿态夠低,不管他的未來如何沉浮,一輩子也這樣過了,可……一輩子只呆在一個方寸之地,苦守着只等着男人的垂愛,這大概是比呆在妖域更可怕的存在吧,她做不到。果然,最理智的選擇是趁着彼此之間的回憶沒有任何瑕疵的時候分開,如此,往後餘生只要想起對方,總是甜蜜的、快樂的。

自上而下盯着來時的路,寒江雪突然很怕見到獨孤影,但又煎熬于等待的焦慮,只能背過身去,仿佛如此,便不用再面對這種難堪的場面。

“江雪……”

獨孤影特意換了素淨的白衣,他的頭發是濕的,額前碎發還挂着水珠,渾身只有慣用清新淡雅的水合香以及混雜着剛剛沐浴後的皂角香。白衣的他看起來清俊飄逸,全然沒有之前頹廢浪蕩的風流公子模樣。

“獨孤影,我們……分開吧”寒江雪眼裏閃着淚花,臉上卻是笑着的,“反正也是遲早的事,還不如現在就分開”

獨孤影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全然沒有了神采,手背在身後,緊緊地握着拳頭,抿着嘴,死死地咬着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寒江雪內心也五味雜陳,看着他這樣樣子,心如刀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二人只能看着對方,都怕說錯什麽。

“為什麽?”獨孤影聲音有些啞。

為什麽還要問為什麽?寒江雪心裏跟針紮了似的,腦子更亂了,“還用說嗎?你,你都要成親了,在人間,搶別人夫婿是不道德的”

“不管是過去還是将來,我從來都是你一個人的!我只屬于你,江雪!……如果是今日你在莳花館看見的,你誤會了!我以為來的人是李君儀,才做戲給她看,讓她主動退婚的,再說我與她也并未訂婚,一切只不過是李家的意思,我與李家也不過是相互利用……江雪,京城馬上會迎來一場血雨腥風,等一切塵埃落定,到時候你便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可是……”

眼見寒江雪有些動搖,獨孤影試圖将她想分開的意圖拉回來,“我們昨日不都好好的嗎?今日之事是有心之人設計的,你若離開我,不是正中他人圈套嗎?還是……還是你覺得我能力不行,不夠強,想要另攀高枝”

“當然不是!”寒江雪想都沒有想,斷然否定。

獨孤影幾步上前,盯着她的眼睛,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那到底是為什麽?難道你不愛我了嗎?你對我……沒有感覺了嗎?”

寒江雪一擡眼,落入那雙宛如寒潭般深沉的眼眸,心裏仿佛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偏過臉不去看他,不知道為什麽,他越這樣,心裏反而更加堅定,看來只能自己去做這個惡人了。

“獨孤影,我們不合适,反正也是遲早的事,長痛不如短痛!”

“哪裏不合适?江雪,到底哪裏不合适?!”

“我們……”寒江雪腦海裏閃過許多詞,但獨孤影根本不給她時間思考,只能胡亂往外蹦詞,“身份不合适、家世不合适、地位不合适……最重要的,年齡不合适,我比你大那麽多,你要讓別人知道你喜歡年紀這麽大的,你不怕別人笑話嗎?”

獨孤影輕輕抓住她的肩膀,“你說的那些,你真的在乎嗎?江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說不喜歡我”

寒江雪心一沉,将臉偏過來,看着他俊逸的臉,心差點漏跳半拍,真的是太好看了!這是一張不管什麽時候見到都讓她心動的臉啊,她怎麽能忍心傷害他呢,可明明是他不需要她。

“我……唔……”

獨孤影的吻堵住了唇舌。帶着綿綿情意,那吻從最開始的長驅直入,攻城略地,逐步變地細密綿長,似乎在傾訴着離別的不舍和相思,寒江雪從上氣不接下氣的慌忙中也逐步适應,開始享受着唇齒間香甜、潮濕,忍不住抱住了他,盡情享受愛意沉淪……唇分,二人忘情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熱意與心跳。靠在獨孤影的肩膀,看着他那張精致的側顏,她的心仿佛被人塞了根針似的,每每顫動,都隐隐作痛。

“獨孤影”寒江雪聲音柔和許多,“祝君将來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江雪,若你不喜京城拘束,我們歸隐山林可好?”他假裝沒有聽見她的話。

“不行的,人的一生,除了衣食住行,最難得的是實現心中抱負,有自己的一番事業。正因為你還年輕,有無線前途,獨孤影,正因為我愛你,才不容許你委屈自己來迎合我!再說,我有諸事未了,還不想回山裏”

獨孤影将她越抱越緊,“那你說,我要做什麽才能留住你。不行,我不同意!此生我絕不離開你!江雪……江雪……我不明白。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不好?”

他在求她嗎……

“你說過,不會對我始亂終棄的!”

獨孤影放出最後的殺招。

“我是為了你好,獨孤影,反正也是遲早的事,你又何必……”

“好了,你不要說了!”獨孤影将她打斷,他的眼裏閃着淚光,心已經被她傷透了,錐心之痛下,推開了她。

“既然你心意已決,多說無用,你走吧!”獨孤影語氣堅決,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本以為還要拉扯一番,卻沒有想到獨孤影這般戛然而止,倒讓她有些不适應了。寒江雪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話像刀一般,在她心口剜了一大塊肉,痛徹心扉。寒江雪轉過身去,含着淚往城下跑去。

罷了,這世間有分就有合,能有個幹脆利落的結束也算圓滿。

視野逐漸模糊,寒江雪站在城樓下往上看,卻什麽都沒看到。寒江雪茫然的在街上挪着步子,不知不覺又晃到了東市。

突然,迎面而來的一個人的臉,讓她精神一震!腦子瞬間清醒過來。

是他!是當年殺害她全家,還将她抛下山崖之人!

寒江雪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化成灰都認識,即使只面對面看了一眼,即使跟着只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卻有個聲音尖叫着,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按壓住內心的激動,寒江雪轉過身不緊不慢地跟着那人,從左邊看,他臉上随着歲月流逝又添了新疤,可依稀也能看到從前眉角的月形傷疤,雖然看起來是個老頭的樣子,可步伐依然穩健,落地無聲,身手仍在。

這種有前科的專業殺手,身上背負的人命數不勝數,貿然抓住一是無用,二是可能會打草驚蛇。

寒江雪不遠不近地跟着他,觀察着他。

那人雖然穿着粗布麻衣,可裏衣卻是絲綢的,他手裏推着菜車,可右臂卻沒有左臂利索,另外還帶有淡淡的膏藥味道,這說明他右臂有傷。他看似一直在菜市忙碌,可停留過的地方都默契十足,三言兩語,象征性地逛完以後,便終于要去目的地了。

跟在那人的身後,卻見他慢慢靠近達官顯貴聚集的西街,經過司馬府門口再拐過兩條街,最後停在齊王府,然後從一邊的胡同拐到了後門,寒江雪剛準備跟上去,卻差點和失魂落魄地來到齊王府的獨孤影迎面撞上!躲在一邊待他進門以後,趕緊溜到了後門。她與兇手前後腳不過一會兒,應該沒那麽快出來。她對齊王府不熟,又是白天,不好進去,她只能在原地守株待兔。

耐心,是她最不缺的東西。在妖域的時候,裂縫中也誤入過一只大妖,那狐妖妖力強大,差點将洞中的妖怪全部咬死。妖後讓她躲在石縫之中,她便在裏面不吃不喝地旁觀者妖後與狐妖的戰争,二者鏖戰五天五夜也不分勝負,直到……她終于等到狐妖漏出破綻,等到她一擊即中、一擊必殺的機會……寒江雪飛身爬上隔壁院子裏的樹上,将身體隐藏在裏面,與背景融在一起。

夜到三更之時,韓周避開人眼,七拐八繞,回到郊外僻靜的小院,推開房門,也顧不上拖鞋便一頭倒在了床上,可頭剛沾在枕頭上,便感覺門外有人,可他念頭剛動,下一秒,身體便被按住,喉嚨被鎖住!雖然壓在她身上的人很輕,但有一雙鐵鉗一般的手如山一般壓迫着他,他的左手剛想動,可來人一掌将他左肩窩一捏,整個左臂便廢掉了,不到幾息的時間,全身的關節都已被她拆開,令他毫無招架之力,就算他是行走江湖的殺手也沒有見過如此恐怕的身手!

根本顧不上疼,韓周感覺到了來自地獄寒意,只能絕望地等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身上的壓力陡然消失,韓周張大嘴巴大口呼吸着,胸腔內重新被灌入空氣,給他注入一絲生機。就在他嘴巴張合之際,一股苦膽一般的汁液被灌入,那東西入口苦澀,被身體吸收後蔓延迅速全身,不一會兒全身便酸麻無力,連呼吸都帶着針紮一般的痛。人被逼到這種程度,再強的意志力也有松動。

為了方便審問,寒江雪将他提起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擺正。

“敢問閣下是誰?”韓周畢竟也是久經戰場老江湖,反而鎮定下來。

“十六年前,在萬仞山你親手殺了一個姑娘,然後将他扔下了山崖,之後你還追殺她的父母,你還記得嗎?”

提到萬仞山的時候,他的眼睛裏的光閃了一下,忍着疼卻笑了,“在我手下亡魂那麽多,怎麽可能事事都記得?”

像這種亡命之徒是不可能說實話的,寒江雪心也一沉,面上卻是滿不在乎,半真半假地試探道,“你一個殺手除了日常情報來往,卻特意僞裝成菜農混進齊王府,明明無事,卻在齊王府待到深夜,裏面一定有你最重要的人吧”

就算是再窮兇極惡之人,心裏也有最柔軟的地方,此法雖然卑鄙,但她本來也不是什麽道德君子,對自己的仇人也不需要多仁慈。就算他如何僞裝,談及軟肋時的緊張感也是無法掩藏的,寒江雪知道自己的方向沒錯,只能繼續大膽猜測,“他/她在齊王府知道你的身份嗎?要是他知道你成天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将來如何自處?”

“你想做什麽?!!”

果然,在齊王府中的人一定是他的親人。

“你害我家破人亡,我還有什麽不敢做的?!以牙還牙已算仁慈,殺了你不足以洩憤,但我可以讓你在乎的人身處地獄,那樣才好玩不是嗎?!就算你想袒護身後之人,但一旦你死了,你想保護的人怎麽辦?我知道,你不過是一把鋒利的刀,我只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到底是誰指使你的?若你不想累及他人,便對我說實話!”

“就算是令花樓中之人,相互都不一定認識,如果有任務,都是通過情報網下發命令,當年我不過是個幹活的,怎麽可能知道幕後指使之人是誰?”

“啪啪啪!!”寒江雪毫不留情地在他臉上扇了幾下,力道之下韓周的臉和眼角立馬腫了起來,眼角的血将眼睛染紅,看起來駭人極了。看來自己只能夠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寒江雪讓自己表情看起來十分駭人,“我沒有耐心同你浪費時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将将他/她抓過來,讓他也感受一下生不如死是什麽滋味!!”

“哈哈~就算你今日打死我,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找死!”寒江雪将他連着筋的身體反複折磨,可他雖然吃痛,卻俨然是受過酷刑訓練的,她能想到的手段大概在他這裏都是小兒科。

寒江雪故意拿布條将他的身體與椅子結結實實地綁在一起,可他依然沒有要松口的意思。看來他也在試探她,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底細,看她夠不夠狠能不能威脅到他。

她必須另想辦法,要在精神上打垮他。

放在這裏終究不安全,寒江雪将他的嘴巴塞地嚴嚴實實,然後用布将他全身上下除了鼻孔漏在外面,全都跟蠶蛹粽子似的包了起來。背着這個大蠶蛹,寒江雪在夜色的掩飾下将他帶到了之前為了帶陳安出來提前買的宅子裏。

這家夥于她而言太重要了,寒江雪将他藏在裏間的床下的暗格裏,關上板子的時候又怕他悶死,在靠裏的板子上用拳頭敲了一個洞,然後蓋了薄薄一層布便趁着夜色往齊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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