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4064年十二月十五日】
明羲乘坐的飛船降落在聯盟軍事學院內，剛落地就是鮮花着錦，人頭攢動。即使星網管理員及時删帖，但她到來的消息還是被洩露出去。有人還試圖攻擊星網的安全防護系統，以此來得到少将的近照。
學生們早早就好接待準備，還用人全息投影做出巨大橫幅，上面寫着滿滿的溢美之詞。
排列在道路兩旁的學生注視穿着黑銀軍服的女人踩着紅地毯走過。面對學生熱切的目光，明羲始終神情冷淡，不悲不喜。胸前的勳章在光下亮的刺目，那是無數軍人想得到的最高榮譽。
望着緩緩走過的少将，學生努力抑制住激動的心情防止吶喊出聲。控制不了的跟同伴興奮低語。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将本人，比全息投影更加有魅力。”
“好強悍的精神力，我都不敢跟她對視。”
“我專門買了少将的水晶娃娃限量版，送給我在前線的朋友。希望以此保佑她平安歸來。”
明羲就是機械系學生的幸運女神，每個奔赴前線的人都會佩戴關于她的周邊。
“少将以後還會出現嗎？聯邦不會繼續限制她的行動吧。”
“肯定不會，這是她十年來首次露面。而且馬上就要籌建第十一軍團，她是最合适的将領。說不定我還能跟成為她的下屬。期末考核我一定要拿到全優，想到能跟随少将一起作戰，簡直太幸福了。”
“那我們這一屆豈不是都有機會了。”
“那當然，先從我們聯盟軍事學院裏選，再從聯邦那邊挑幾個不錯的。排除帝國的人，我們的機會大大增加了。”
“為什麽不能組成聯盟軍，就像先鋒隊一樣。”帝國學生唉聲嘆氣。
“你們不是有席拉少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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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還是別提她了。”
帝國的學生最不想去的就是席拉所在的第三戰團，不是因為能力。席拉本人也是戰績斐然，就是太瘋，他們一向敬而遠之。就算是帝國皇家軍校，機械系老師舉例子也是用明羲，然後拿席拉當反面典型說一頓。
但在外星異種那裏，明羲遠不如席拉有名。他們經常對吵鬧的孩子說，再不乖席拉就把你抓走了。一聽這話，再皮的幼崽都會乖乖聽話。
面對學生們敬仰的目光，被歡迎之人始終冷着臉，心中毫無起伏。
西裏爾神情煩躁，但為了帝國在外面良好的形象不得不裝作冷靜。心中暗罵這些學生現在都如此清閑，難道不用上課？
阿諾德低聲囑咐身旁的學院主任：“今天在這裏迎接的學生全部扣除五個績點。”
“遵命。”
要知道一場考試，即使拿到AAA的成績，也只有1個績點，看來今年要有不少學生會留級。
明羲在一行人的護送下來到S隊坐在的墓地。三百年來，從最初的A隊排列到她所在的S隊，已經有一百多名軍人犧牲在這裏。
黑色的墓碑上刻着這些人的名字，因為功績太多。索性就做成二維碼的形式，學生掃描後就能了解詳情。由于一些軍事機密不可洩露，只能用這種形式來被後人知曉他們的功績。
明羲目光靜靜注視那八座小小的墓碑，然後看向屬于隊長的一方小小天地，照片上女人笑容恣意，露出雪白的牙齒，手指比耶，在莊重嚴肅的墓地中看上去有些滑稽。
她忍不住笑出聲，冷淡的眉眼揚起，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恍若清風穿過西裏爾，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老師的笑容。
他不懂這張照片有什麽好笑。
站在她身後的阿諾德想到洛蘭執行任務前找他說的那番話。
“如果我有一天犧牲了，請務必把這張照片放在我的墓碑上。”
他盯向智能手環上收到的照片，眉頭緊皺：“你确定？”
“确定，我要是不在了，就是那孩子為我致禮。我不想看她哭，原本就不怎麽愛笑，所以麻煩你了。”
女人眉眼彎彎，雙手插兜看向機械系院前的噴泉。
嗯，還是小九的雕像更好看。
洛蘭知道聯邦的人會挑選那不茍言笑的照片作為遺照供人瞻仰，但她不喜歡。好友首席執行官的身份應該可以幫她做這件事。
阿諾德從回憶中掙脫出，目光從女人的挺拔的背影看向墓碑上笑容燦爛的照片。
他不理解她的選擇，所以只能選擇尊重。
“隊員明羲向洛蘭致禮。我會以維護人類安危為原則，尋找母星坐标為己任，帶領宇宙中的失落者早日回歸地球。”
重複了不知千萬遍的話語讓明羲心生厭煩，風輕輕吹拂過她的臉頰，從前的隊友似乎又站在她的面前。
“小九，快來。肉絲快把肉絲吃完了。”
“高熱量食物對你們身體有害，請減少使用。”
“Z，身為隊醫我同意你的觀點，但站在人類的角度上，我也很難克制自己。”
“左冷鋒你個混蛋，你能不能注意點吃相。這可是我新買的防護服，我要殺了你。”
“雅麗芙，淡定。你這件款式很平常沒什麽大不了，我身上這件高定款才值得防護，紐扣都是珍珠制成。”
“翡翠你祖上當年除了寶石就沒有拿點其他的東西，這也不能吃。”
“丸子，不是所有人都愛吃，天哪，聯盟能不能限制一下起名範圍。怎麽會有父母拿菜名當名字！”
“我名字是自己改的，我原名叫尤魚幹。”
“呵，還是叫尤魚丸子吧。”
明羲看向遠處的風景，火燒雲點綴着半張天幕。先鋒隊解散時，只剩下五名隊員。
Z被聯盟拿去分解研究，丸子死于丸子，翡翠死于翡翠，隊長犧牲在指揮的戰場上。
那她會因何而死。
儀式結束後，明羲返回飛船，她在舷窗外看到那層疊的黑色，向身後之人問起。
“我犧牲後，誰會為我致禮。”
“不會。”阿諾德面無表情說出這兩個字。
明羲猜測到無人為自己致禮，倒也沒有難過。這樣她離開時也不會有太多牽挂，現在可以毫無顧忌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剛回房間平複思緒，讨人嫌的家夥又蹦了出來。
“老師。”
明羲眼眸深沉，西裏爾不知從哪裏弄來一頂黑色的短發，遮住彰顯皇室之人的銀發。倒有幾分她曾經在學院的模樣。
“你這是做什麽？”
“我只是想更像老師一些，”西裏爾面容羞怯，滿是期待的看向她，低頭捋了捋耳邊的發絲，“我現在像不像老師您的孩子。”
明羲面容出現一絲崩潰。
就算初戀求婚被拒後分手，跟情人開房被席拉撞見，明羲都沒有如此失态過。
她克制住想殺他的念頭，好歹給席拉一個面子，還是別弄死了。
西裏爾看到女人沒有拒絕，剛想要上前，後面的大門突然打開，高度的警覺性讓他迅速躲閃。一顆銀色子彈深深嵌入到牆壁上。他剛要拔槍，來人随後一腳踹到他的腹部，明羲清晰聽見他骨頭斷裂的聲音。
西裏爾一個掃堂腿想将對方掀翻，女人用袖中的麻醉針射向他。他眼皮變得沉重，剛想用手環呼叫，就又被一腳踩住手掌。
該死的女人，我遲早要殺了你。随後西裏爾就昏睡過去。
“啧，帝國的人現在這麽弱？”
明羲擡頭看着眼前黑色利落短發的女人，漂亮的紅眸跟地上的人同出一轍。
女人雙手插兜，笑容燦爛：“好久不見，明羲。”
她禮貌回道：“好久不見，席拉。”
席拉彎腰笑道：“想不到我會來救你吧。”
“條件是什麽呢？”
席拉右手搭在她的肩上，随意道：“出個價，把羲光給我，你現在要它也沒什麽用。馬上就要進行軍事競演，我可不想輸給第九軍團。”
“第九軍團，第七呢？”她曾經帶領的第七軍團是聯邦的王牌軍。
“一年前在跟魯斯星的交戰中全軍覆沒。”
“嗯，這樣啊。”
明羲心口酸疼，雖然囚禁期間可以使用星網，但諸多消息都會被屏蔽，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曉。
“先走吧，這裏可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席拉帶着明羲坐上她駕駛的飛船，她操控着指揮臺，順便嘲諷：“現在帝國的人可真沒用，三兩下就幹掉了，真是丢人。”
明羲反問：“你不認識西裏爾？”
“認識，現在帝國第五戰隊的指揮官，但沒有碰過面。”
“他是你兒子。”
“什麽？我兒子有這麽大，”席拉又立刻反駁，“不對，就算我忘記名字，但還是記得帝國的孩子都是标志性銀發。”
“他戴的假發，還跑過來對我說，這樣是不是更像是我的兒子。”
席拉颔首：“嗯，這很皇室，都挺瘋的。”
明羲感到奇怪：“就算你不認得他，但名字應該記得。”
“他名字是那幫老頭子起得，再說都過去三十多年，我怎麽還記得。”
“我以為帝國皇室會比較注重親情。”
“你想多了，都是表面功夫。他跟他爸都沒見過幾面，還是先談羲光。”
“我是不會把羲光給你的。”
“就只是暫時用一下，價格随你開。我可是好不容易讓人把你前往聯盟的消息給散播出去，還冒着被撤職的風險帶你走。”
“不可以。”
“是嗎那我就要想其他的辦法，我不喜歡強迫人。但你的部下知道消息後已經前去營救你。”
“沒有我的指令，他們不會輕舉妄動。”明羲語氣篤定。
“明羲，你這有點無情啊，我可是冒着被聯盟處罰的危險把你帶出來。”
席拉今天不拿到羲光是不會罷休，但明羲初戀已婚，戰友已死，隊員不見蹤影，想威脅都沒有辦法。
明羲語氣從容：“為了感激你，我決定送你一個禮物。”
“什麽？”
“砰！”
巨大的爆炸使得飛船機身動蕩，席拉面色陰沉：“你什麽時候帶上來的炸彈？”
“閑的沒事研制的，喜歡嗎？我再送你幾個。”
明羲撐着下巴面帶微笑，随後不斷的爆炸聲響起，使得飛船脫離原定的航線。
席拉冷笑道：“逃生艙只有一個。”
“我知道，所以你走吧。”
“真是好奇，你會用什麽辦法離開。”席拉起身離開操作臺，她不能被聯盟發現是自己帶走的明羲，不然這罪過可是她承受不起的。
明羲來到操作臺，将航線改成聯盟的位置，連續的爆炸使得艙體變得傾斜。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留，通過飛船的網絡，設置出一條密線聯系隊員。
飛船的警報聲已經響起，動蕩的艙體已經無法坐穩。不斷的颠簸平常人已經開始腦袋發昏，但明羲不慌不忙，打出最後一段指令。
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飛船在爆炸聲中解體，機身碎片靜靜漂浮在太空中。一顆圓潤的蛋殼待在散亂的零件中。這是為了保存作戰軍人遺體專門制作的艙體，明羲盡量減少呼吸，稀薄的氧氣讓她意識漸漸模糊。路過的一艘戰艦将蛋殼小心收進去。
女人望着保護艙內的人嬌笑道：“好久不見，隊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