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門口的西裏爾在聽到老師的話語後，漂亮的眼眸瞬間失去光彩。他無聲無息地悄然離開，腦海中不斷重放着那句話。

【父子長得相似我還不能多看幾眼】

心口泛酸，眼眶漸漸發熱。他只是西裏爾而不是誰的孩子。

少年拿出随身佩戴的光劍，随意一揮，果斷把留到腰間的長發剪短到耳際。仿佛如此就能擺脫那個男人的影子。老師在他剪短頭發後果然投以更多的關注，總是神色恍惚的望着他。但在很久之後，西裏爾才明白，那是因為父皇當時在學院上學時也是短發。

他對老師的特殊執念，是因為一個謊言。

西裏爾的誕生只是場政治交易。席拉在他出生時随意瞟了眼就無事一身輕的踏上戰艦，安心地去做自己的指揮官。而陛下更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在西裏爾誕生前，修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冷漠地認為他的出生亵渎了他對明羲的感情。

父子兩人被囚禁在同一所城堡，但從未講過話。

帝國皇子在五歲前不能接觸任何電子産品，由長老院派專人教導。大主教主動擔任其重任，以便能更好操控未來的陛下。

帝國歷來都是女皇掌權，大主教滔滔不絕地為小皇子講述他的曾祖母阿洛夫麗蘭女皇陛下的豐功偉績。她被稱為帝國最後的輝煌，此後帝國陛下的權力被軍政院完全架空，徹底淪落為吉祥物。

“那我的母親是誰？”

四歲的西裏爾好奇的睜大眼睛說出他心中的疑問。他從小就知道那位跟他有着同樣發色的男人是他的父皇。可對方并不喜歡自己，即使兩人在皇宮內撞見，男人也選擇忽視，淡然從旁邊走過。

聽到歷代女皇的輝煌政績後，西裏爾尤為好奇他的母親是怎樣的人？

這個問難為住大主教。聯盟小報剛剛又曝光席拉的新戀情，女人坐在喧嚣的酒吧，用皮靴挑起下跪男人的下巴，舉止輕浮，目光玩味。氣得大主教差點去見女皇陛下。

席拉到底還記不記得她帝國皇後的身份。

老人只能模棱兩可的回複西裏爾的問題：“你的母親是位很偉大的人，正在星際中執行任務，守護帝國，保衛全人類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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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去席拉的桃色緋聞，大主教的話确實是事實。

因此，西裏爾開始崇拜起他未曾謀面的母親，但對她的印象只有一道想象中的模糊身影。所以某天小小的糯米團子踮起腳尖偷偷溜進父皇書房，他想找尋母親的照片。但桌子太高，年幼的西裏爾夠不到，還因為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這卻導致他無意發現暗門。他看到裏面牆壁上全是同一位女人的身影。

從短發到長發，大部分的畫面都是她穿着黑色背心跪在地上專注修理戰機的照片，黑色的鴨舌帽壓住那柔順的長發，露出清冷的目光和淺淡的薄唇。

這就是他的母親嗎？

西裏爾崇拜地仰望母親的照片，離開時他還偷偷拿走一張，轉頭興奮地拿給大主教看。

“她是我的母親，對嗎？”

大主教看着照片上面的明羲目光發怔，想到席拉現在糟糕的名聲，只好蹲下身子微笑诓騙道。

“對，她是你的母親，叫明羲。在遙遠的星系執行任務，等你長大後她就會回來見你。在此期間，你要擔起身為皇子的職責，才不會辜負她的期望。”

小小的西裏爾努力點點頭，晚上抱着母親的照片安然入睡，想着盡快同她見面。然而第二天就被修發現。

父子兩人頭回溝通，男人目光冷淡，漠然俯視着剛過他膝蓋高的西裏爾。

“把我的東西拿回來。”

大主教把西裏爾護在身後，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陛下相當危險，開始拖延時間：“他怎麽會拿陛下的東西？”

“照片。”男人語氣冷得像是冰渣，完全不似在民衆面前溫柔可親。

“那是我母親的照片。”西裏爾鼓足勇氣仰頭跟高大的男人對視。

“呵？”男人冷笑一聲重複道，“把照片還給我。”

“不過是張照片而已，你那裏多的是，留給西裏爾一張又怎麽了？”

大主教認為陛下小題大做，剛要語重心長的說教一番讓他跟西裏爾好好培養父子關系，只得到冰冷的兩個字。

“滾開。”

剛過一百五十歲高齡的大主教身子骨雖然還算健朗，還是沒承受住修的一腳。整個人直接被擊昏，嘔出一口老血。

西裏爾想跑，卻只能像只寵物般被提着領子。藏在胸前的照片很快就被發現，修拿走照片後，沒跟他多說一句話。像扔垃圾般把他随意丢在大主教身上。年邁的老人因此又吐出一口血。

幼小的西裏爾對此耿耿于懷，好在度過五歲生日後，他能夠在星網上搜索母親資料。知道她是S先鋒隊的隊員，公認的王牌機械師後。他購買了明羲的很多周邊，不管是抱枕還是明信片，聯盟官方剛出他就立刻下單。還花費一百萬星幣只為能跟遙遠星系的母親通話一次。

“西西小朋友你好。”

“你好，我很喜歡你，”十歲的西裏爾面色緋紅，忐忑不安的說道，“希望你們早日凱旋歸來。”

女人語氣平淡：“謝謝你的祝福。”

不到十秒的對話全是西裏爾對明羲的思念，他為有這樣的母親感到驕傲。直到同學戳破了他被蒙蔽多年的謊言。

“開什麽玩笑，你媽怎麽會是明羲？”

“她就是我母親。”

“天哪，西裏爾你也太好騙了吧。難道從來沒有上過星網搜索過。席拉才是陛下的皇後。”

“席拉？”

西裏爾經常在聯盟報導中聽到這個名字，但從未把她跟他母親聯系在一起。民衆對她的評價為：違抗軍令，花心風流，做事魯莽，一意孤行。

多年的洗腦，讓西裏爾固執的認為明羲就是他母親。這一點誰都不能改變，即使是确鑿的事實。

從醫療艙出來後，他把自己收拾妥帖，換上最華美精致的服裝，前去跟老師一起用餐。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席拉悶頭寫了兩天“鴻篇巨著”手指不由發酸，對神情哀怨的西裏爾視若無睹，咬着沙拉跟明羲談論起政事。

“你接下來準備如何？”

“再等等。”

明羲覺得此事有些蹊跷，隊長既然選擇隐瞞她死亡的真相，那阿諾德為何還要派出智械人殺人滅口。如果他是背後主謀，洛蘭一定會讓她複仇。如果不是，那就是有人想栽贓嫁禍。

席拉悠悠道：“烏爾那邊今早派人說想見你一面。”

“是嗎？”明羲無意留在帝國，并不想跟他會見，“你與其沖擊司長還不如試試下屆的首官選舉。”

“哎，”席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母親當年也這麽想，現在還只是首官下面的議員。就他那旺盛的精力，說不定還能再幹五十年。人類壽命延長并不是什麽好事。看看上任女皇就知道，熬到150歲才登基。”

西裏爾不置可否，明羲對帝國政權變動也知曉情況。在阿洛夫麗蘭女皇陛下逝世後，繼承人只剩下迪斯。她有三個孩子，最後只剩下修還活着，還有她大女兒留下的卡洛公主。

“羲羲，”修穿着帝國皇室的白金長袍，緩緩步入飯廳。看到明羲對面的西裏爾，眼神劃過一絲厭惡，輕扯她的衣袖，喃喃道，“我們該午睡了。”

“你先去吧。”明羲最近承受不住修的熱情，他終日像蛇一般纏在她身上。但想到這麽多年他都被關在諾大的皇宮中，還是選擇起身陪他午睡。

貴妃榻上，男人秘銀色的長發垂在身後，摟着明羲勁瘦的腰肢。他咬唇低語：“羲羲，孩子的事你考慮的如何？”

“修，我并不想要孩子。”

“我明白你的顧慮，下任繼承人已經确定是西裏爾，我們的孩子不會像我一樣囚禁在這裏。”

明羲在乎并不是這件事，她話鋒一轉：“不應該是卡洛公主繼承皇位嗎？”

帝國軍政院從未承認過修陛下的身份，現在議政大廳挂的還是迪斯女皇的畫像。在他們心中，男人沒有資格登上皇位。

“這不重要，”修摟緊懷中的人，輕聲說，“只要你還在就好。”

“我在呢。”明羲輕輕撫摸男人的長發。

窗外細碎的光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室內一片靜谧安好。

席拉用餐完畢後，想到明羲說的監聽裝置，産生莫大興趣。如果帝國真的在R型機械人身上對他人進行監聽，那豈不是掌握很多高官的秘密。這對她拿下選舉可是如虎添翼。

她慢悠悠來到帝國皇宮地底十米下的秘密基地。

鮮少有人知曉，R型機械人就在此處由智械人進行生産。席拉閑庭信步的走過，銀白色的機械人彎腰向她致敬，女人随意點點頭。

席拉淡然掃過生産線的R型機械人，她非機械系出身，看不出什麽名堂。剛要轉身離開，跟一個智械人相撞。對方腦殼沉悶的響聲，讓席拉神情頓住。

“抱歉，席拉少将。”

“無妨。”

她眼眸微眯，望着智械人離去的背影，手指不由攥緊。假裝不在意的跟在它身後，趁着監控死角，反手将它按在地上，關掉開關。随後拿出螺絲撬開它的腦殼。

“這是？”

席拉瞳孔收縮，手指發顫。

這根本不是智械人，看到那屬于人體組織的大腦。席拉明白所謂的監聽裝置不過是誘餌。帝國的真正目的是人機融合。

“哎呀，被你發現了。”

席拉冷眼回頭，看到在高臺上微笑的年輕帝王，憐憫的垂眸望着她。

“修，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人機融合是禁忌，将人類通過改造變成被操縱的機械怪物，已經觸犯人類的生命權。

“當然清楚，沒有人能夠阻止我獲得權力。”修淡淡一笑，滿意的望着他的傑作。

席拉咬牙道：“你瘋了。”

“那也是被你們逼瘋的。”

他不想做沒有權力的帝王，不想再失去自己的愛人，不想做個無能被操縱的木偶。

“所謂的監聽裝置是你想嫁禍阿諾德，好讓明羲徹底離開聯盟。你早就清楚她會來帝國，水晶的事不過是遮掩，你知曉明羲的真正目的是監控裝置。

你參與了洛蘭的死亡。”

“你很聰明，”修輕嘆道，“但我讨厭聰明人。”

“該死。”

席拉看着附近一千多名人機融合的智械人緩緩走向自己。她試圖給明羲發信息，但信號已經被屏蔽。太久沒有來帝國皇宮，這個被所有人忽略的君主，早就培養起自己的勢力。

“席拉，再見。”修面帶微笑，按下扳機。

“砰。”

女人直直倒地，胸口的鮮血緩緩流進銀白色的地板，形成一幅詭異的畫卷。豔麗的紅眸被鮮血染上更深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