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目送羲光號消失離去後，席拉對明羲講起的那個古老故事産生興趣。根據她聽到的零碎片段，很快就通過大數據分析師搜索到原著。

在看到【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的結尾後，席拉明白了明羲想要做什麽。素來愛嬉皮笑臉的臉龐變得凝重，漸漸浮上一層悲傷，她輕聲嘆息。

“這果然是一個恐怖故事。”

但已經來不及了。

金黃色的戰艦已經駛向遙遠的星系，返回地球的任務屬于高度機密。除了當事人，也只有聯盟少數幾個高層知曉。就連護衛艦上的士兵也是E21上的人機融合後的智械人。以保證絕不會被透露任何風聲。

人類的大腦有着無限的可發掘空間，它們的權限指令已經被移除，交由阿諾德管理。烏爾對此并無意見，他的最終目的是帶領帝國找到地球，先一步拿下居住權。

他即将得到無上權力和財富，就算是最高元首語冰也将臣服在他的腳下。想到這裏，烏爾心情愉悅的飲下杯紅酒。這次旅途唯一讓他煩惱的就是沒用的草包陛下竟然也跟着過來，天天礙眼的在他面前炫耀那廉價輕浮的愛情，簡直丢盡帝國皇室的尊嚴。

“羲羲，你嘗嘗我剛做的胡蘿蔔蛋糕味道怎麽樣。”身穿白色米格圍裙的修，捧着托盤小心翼翼來到操縱臺前。

明羲輸入程序指令後，戰艦進行自動駕駛模式。烏爾幽深陰鸷的雙眸全程盯緊，生怕她會中途搞鬼。身為目前唯一知道母星坐标的人，不得不謹慎小心些。

她剛要去拿杯托，修卻主動捧起蛋糕，溫煦雅致的面容露出羞怯的笑，小心遞到她面前。

“我怕你沾上奶油，還是這樣吃好些。”

明羲輕咬一口蛋糕，味道并不甜膩，帶着胡蘿蔔的清香。她撫摸着修秘銀色的長發，配上那紅通通的眼睛，還真像只可口誘人的小白兔。瞥到女人左臉頰沾染些許奶油後，修飛速上前，用柔軟嫩紅的舌尖去拭去點白。

發覺兩道炙熱的視線一直在看他時，神态羞怯的垂首：“我是怕浪費了。”

“啧。”烏爾看得眼睛疼，在修幼時他曾經作為老師教導他幾年。深知男人不是什麽純情貨色，做出這番舉動，想必是為了刺激某人，但似乎沒有什麽效果。

阿諾德在不遠處旁觀兩人的親密舉動，面色無動于衷。繼續看向羲光號上諾大屏幕上顯示的航線。已經飛行十天，按照羲光號的速度，他們已經飛出好幾個星系，但仍然未看到地球的身影。

明羲對此的解釋是，路線并沒有錯，但當時她遭遇到太陽風暴，衛星受到幹擾。再加上羲光號的動力能源百分之九十都是光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處于迷失狀态。

烏爾将信将疑，但逐漸快失去耐心。即使外表外表看起來年輕，看他清楚身體已經撐不過十年。但他的霸業和野心還沒有完成他此生追求的就是無上的權力，手中沾染兩位女王的鮮血，誰也無法阻攔。

晚上二十五點，是明羲的入睡時間。白天緊繃的精神狀态讓她只有在睡眠中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柔軟的床墊上，修輕輕擁住她，親昵的蹭着她的脖頸，溫柔的從後背吻下。

明羲阻止了他繼續的動作，轉頭望向男人澄澈的雙目,嘆息道：“其實你不該來的。”

“難道你又要丢下我嗎？”

修知道明羲有着偉大的理想，不會為任何事所退讓。大家都說她沉着冷靜的仿佛是精密的智械人，但他清楚，那是因為她在S隊上所經歷的困難和艱苦已經削掉她所有的柔軟。

這跟珍珠的形成過程截然相反。

她褪去一層又一層華美的外表，不再圓潤。将柔軟歸還，不斷顯露出堅硬粗粝的外表。然後脫離保護她的蚌殼，開始她的旅程。

在明羲畢業的那天，修在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向她跪地求婚，捧着他親手制作的訂婚戒指。紫羅蘭的顏色，很适合她。

難怪愛意道：“羲羲，你願意成為我的伴侶。”

他得到的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短發少女淡聲拒絕：“抱歉修，我明天将要入職s先鋒隊，剛剛得到的消息。”

“我們可以不辦婚禮，也可以不辦任何儀式。”修頭回感到恐慌，他知道進入S隊意味着什麽，身為機械師的死亡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他不敢要求太多，只想成為她的愛人。

“修，我可能不會再回來。”明羲殘酷的說出兩人都清楚的真相。

“我會永遠為你守貞。”

“我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那再陪我一夜吧。”

“好。”

修輕輕擁住明羲，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她的想法。也做不到将她強迫留下。她就如同炙熱的恒星，不可能只讓他一人感受到光。

那天晚上，對于修來說是難忘的。他身體力行地熱切回應明羲，想用這種笨拙的方法将她留下，但不過是妄想罷了。

“羲羲，給我留下一個印記吧，”修卑微的在床上對她請求，“我想成為你的所有物。”

明羲答應了，伏在他的肩頭，埋頭咬上一口。修因為疼痛輕吟，手指摩擦着她的黑發。牙齒深入進皮肉裏，很疼，又讓他格外滿足。

他不斷說道：“羲羲，再深點，再深點。”

修害怕印記會消失，證明不了她愛他的痕跡。明羲咬的力度更大，起身時，嘴角有着濕潤的血，是他眼眸的顏色。或許深知這可能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明羲用帶有血腥的唇吻住他。

她是他的太陽，但修并不想讓太陽初升。可黎明到來時，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他只能無助地撫摸她留下的深深齒痕。

【如果我不是出生在帝國該多好，我可以等她，不管多久。即使她犧牲了，我也可以用愛人的身份拿着她的骨灰緊緊擁在懷裏。可我偏偏生在皇室，該死的帝國，糟糕的命運】

修被迫帶上冠冕，拿上權杖，走上禁锢他半輩子的皇位。面對長老院為他選擇的皇後只有沉默，不是席拉，也會是別人。

帝國到底帶給修什麽？只有痛苦，和永遠不能解脫的自由。

十八年來他最害怕聽到聯盟那邊的消息，在得知黑暗名單上有她時，也選擇跟她死在一起。幸好她回來了，可身為帝國皇室的他無法離開。還不容易趁着游行典禮偷偷離開去找她，卻對他避而不見。

修以為明羲不愛他了，在聽到一牆之隔的聲音後悄然離開，他的自尊心無法忍受她愛上別人。

在得知明羲和阿諾德踏上前往地球的路程時，修讓席拉偷偷把他帶出。

他不想再等待。

修決定坦誠地告訴明羲一件真相。

“其實跟你第一次相遇的那次，是我故意設計的。我知道你是機械系的第一，就想用美色勾引你畢業之後回帝國效力。”

“我知道。”

“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睡吧，修。”

明羲知道屬于他們時間不多了，太陽風暴即将來臨。

昏昏欲睡的烏爾，在睡夢中察覺到羲光號的艙體在劇烈震蕩。他立即起身，來到操縱臺查看，但因為沒有權限，只能眼睜睜看着羲光號被擾亂通信系統。

“該死。”烏爾想乘坐護衛艦離開，卻無法打開艙門。

“你出不去的。”阿諾德冷不丁站在他的身後，黑銀制服妥帖的套在他的身上。

“她想讓我們死，你知道嗎？”烏爾不能忍受這般可笑的死去。

“我知道，他也知道。”

烏爾這才發現修站在他的身後，他獰笑道：“瘋子，都是瘋子，你明知道會死還要過來，真是愚蠢至極。”

“因為我要永遠陪着她，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們分離，”修語氣很輕,“沒有人能傷害她。”

黑漆漆的槍口對向烏爾，毫不留情射出子彈

掌握帝國最高權力一百年的烏爾直直躺在地上，恍惚中，他透過玻璃看到了地球，試圖伸手去觸碰那抹蔚藍。手臂僵在半空，随後轟然倒下。

羲光號劇烈抖動中，艙體開始脫落分離。明羲放下槍，嘴唇彎彎，死在她親手打造的羲光號上，是一個很有趣的結局。沒有人會知道地球的坐标。

艙體氧氣變得稀薄，她的意識開始渙散。修來到她身邊，将她摟在他懷裏。

阿諾德被脫落的艙體砸中，他手上有護衛艦上智械人的權限，可以逃離即将炸毀的羲光，但他只是淡然發出指令。

【烏爾叛變】

他知道他出不去了，心被鎖在這裏。

羲光號內部到處火花四射，阿諾德被掉落的天花板砸住肩膀，他依然踉踉跄跄堅定地來到明羲身邊，拉住她的右手，輕喃道：“我一直都在注視着你。”

阿諾德緩緩閉上眼睛。肅穆冷淡的面容難得露出笑容。

如果他更早遇見她，她會不會也會為自己着迷，故事的結局将會不同。但無關緊要，你也死在我懷裏。

【4065年2月10日】

烏爾謀反，明羲少将，阿諾德執行官犧牲。

聯盟軍事學院，一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小小的墓碑前，獻上手中燦爛的玫瑰。伴随着遠處昏黃的夕陽，她緩緩開口。

“戰友席拉為明羲致禮。”

畫面至此定格。

“開什麽玩笑，為什麽會全程沒有我存在。”西裏爾看到模拟器生成的最後畫面也沒有自己時，無比惱怒。準備擡腳踹上該死的機器。

一旁的研究人員趕緊攔下，怯懦道：“這臺模拟機可以通過分析每個人的行為，來情景模拟出未來的畫面，百分之九十九是不會出錯的。”

西裏爾據理力争，咬牙切齒道：“萬一我就是那百分之一呢？”

“修只要死亡，你就會上位，帝國都不出去，還想去祭奠嗎？”席拉翹着二郎腿無情嘲諷，

“不是還有卡洛姑姑？”

“卡洛沒有繼承權。”修的臉色很不好，帝國剛研發出這個機器，想不到會看到如此糟糕的結局。

明羲對這個模拟結果并不感到意外，這的确像是她會做出的事情。只是為什麽阿諾德也會跟自己死在一起。看到一左一右兩個男人環住她的身體，感覺相當怪異。

修心中暗罵：死了還要摻和一腳，該死的小三。

烏爾不懂阿諾德和明羲讓自己看這個結果有何意義，冷笑道：“真是愚蠢的結局，明羲，你要清楚魯斯已經開始明目張膽的挑釁人類，在無法除掉它時，只有回到母星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可以試試，結局就是這樣。”明羲語氣随意。

“你遲早會同意我的請求的。”烏爾憤憤離去，他有的是手腕讓明羲帶他找到地球。

沉默已久的阿諾德看着明羲欲言又止：“我……”

“我要回聯盟見元首。”

“好。”

修依依不舍送明羲後，直接一腳把西裏爾踹出老遠。面色陰沉，一拳打斷他的肋骨：“你竟然還觊觎她，我好像跟你說過不止一次。如果你長得不是有幾分像我，她怎麽會多看你一眼。”

西裏爾吞下口中的血沫，仰頭諷刺一笑：“我更不想當你的兒子。”

父子劍拔弩張時，正圍觀嗑瓜子的席拉出聲吐槽：“你本來就不是他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