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謝以靈吐槽劇組的時候，也有人正吐槽着他。
“陳導對這孩子真上心，當財神爺一樣捧着。搞得好像他家的錢都會轉化成我們的票房一樣。”《危城行動》男一號的扮演者——影帝付關揚要笑不笑地說道。
熟年風騷的影帝和另一位美麗婀娜的女人一起，站在洋房二樓往下遠眺。
這個高處的位置，能将影視城入口處望得一覽無餘。
陳大導杵在那裏，矮胖的身子圓圓撐起一襲長衫，文人氣質的執筆的手正拉着車門，引那位氣派的少爺下車。
第一天拍戲的大少爺移着長腿下了尊駕，站到地上鋪着的紅毯上。
遠遠地，他的聲音依稀傳來，像是“不用這麽大排場”一類的話。
“他長得跟MV裏一樣好看，竟然不是後期一幀幀P出來的？”影帝身邊的女人發話了。
她琥珀色的眼珠盈盈望着謝以靈的臉。
“這孩子的臉，上鏡。”
付關揚笑笑：“你還看他MV？別告訴我你是他粉絲。那我在這劇組可太尴尬了。”
美女溫柔地飛他一眼：“坐月子的時候無聊才看的，只是認認現在圈裏的紅人長什麽樣子。免得我脫離圈子太久，回來的時候成了土老帽。”
她的名字是蘇姿，美貌與演技并舉的實力女演員。陳導的缪斯。
在電影圈內，蘇姿的評價一點不輸付關揚。要不是她前幾年息影養胎，影後獎項八成早已是她囊中之物。
待她産後歸來，陳導立刻将新片女主之位向她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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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導演嫡系女主演，一邊是資方親兒子男二，付影帝進組時心情很有幾分微妙：接戲的時候還以為是碟中諜，大男主，怎麽晃一溜兒下來反而感覺自己危了？
蘇姿知道他心裏梗着，委婉撇清：“我和這小少爺一點兒不熟，他們團的MV裏，我喜歡的反而是漂頭發的那個，氣質酷酷的，本人倒是頂可愛。”
這說的是方夜蘊。
付關揚臉色稍霁：“是比他強。聽說謝二少家裏投了不少錢，但你那個小可愛還是穩穩的人氣王。”
蘇姿撲哧一笑：“你也一把年紀了，說話還怎麽跟網上那群到處挑事的小粉絲似的。”
付關揚：“……咳。”
影帝連聲咳嗽，調整好狀态，擺出影壇泰鬥的莊嚴寶相：“對于偶像，我接觸極少，對他們的了解不會比你更多。只是根據有限的接觸來看，我發現他們的實力可能處在一個較低的水平，所以看陳導這樣重視，有些驚訝又有些擔心。”
他們這種地位閱歷的人精，話都是說一半留一半。
擔心什麽呢？無非就是這實力處于低水平的偶像，憑什麽在他影帝的電影裏當上導演親身伺候的大男二？
蘇姿多少要為陳導辯解的：“我聽說他試戲的時候表現不錯，陳導這才點頭放他進的劇組。”
“那我希望他是真的不錯。”付關揚親切一笑，“不然的話，我們所有人的努力都會毀于一旦。”
謝以靈進組第一場戲就是和付影帝配戲。
“你剛來，今天也不正式拍，就是大家熟悉一下，找找感覺。”陳澤笑容滿面站在圍成一圈的演員中間。
“我們《危城行動》這個片子，四個主演彼此之間的互動都很多，主打就是一個暗戰交鋒、你來我往。沒有誰能壓倒誰，角色之間拉出一股帶着血腥味的張力。”
付關揚聞言，慢慢向謝以靈挑起眉毛：“那看來我得收着點氣場，畢竟我和小謝都快差輩了，可不能把某幾場戲演成爹訓兒子。”
謝以靈肩背挺直地立在那裏，一臉認真，就差拿出小本子記筆記了。聽了付關揚的話，他也還是一臉三好學生樣兒，好像根本沒聽出來付影帝的言外之意是嫌他沒氣場，只能給付爹做兒子。
“用不着收，您不像我爹，我爹比您高壯多了。”謝以靈聽完還思考了一下，“您要演出我爹那樣得穿八厘米內增高。”
付關揚：“……”
蘇姿在一旁差點樂出聲來，好險沒崩了她優雅文藝女神的光環。
付關揚雖然老演動作戲硬漢大男主，身高卻是硬傷，站謝以靈旁邊矮了整整半頭。他從前也不是沒穿過內增高，謝以靈的話屬實是往他心上紮刀了。
陳導一看，立刻打消了讓演員們先培養感情的天真念頭，還是只談工作的好。
“劇本你們應該也讀爛了吧，事不宜遲，直接開演。我們一邊試一邊摸索。”
第一場戲，是特工“飛鷹”和同組織的前輩“野獅”接頭。
他原本的任務只有協助隐退已久的功勳前輩野獅，卻在到達前夕接到組織另一分支的神秘示警：野獅叛變了。
付關揚理了理領子，向謝以靈走來。一頂上角色的名字，他整個人就變了，活脫脫是劇本裏那個滄桑死硬心事重重的雙面間諜降臨人世。
“你就是我那個後輩？”野獅抽動嘴角，眼神恍惚，仿佛看見了久遠的回憶，“真是年輕。”
謝以靈面色整肅地看着他。
身為一名常年僞裝成花花公子的青年精英，飛鷹即使是在嚴肅的時刻，身上也天然帶着一種浪蕩不羁的範兒。
此刻謝以靈便是如此——眼神銳利如刀，表情不覺繃緊，可肢體語言的細節自有一種随性在裏頭。
“剛進組織不久，讓您見笑了。”謝以靈忽然一笑化冰，輕松起來，“我可是久仰特工野獅的大名，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與您并肩作戰。”
他的語氣、五官、動作、氣質……無一不透露出初出茅廬小後生對前輩的向往、好奇、欽敬和躍躍欲試的挑戰。但是這種親近感又隐隐透出一絲怪異的感覺。
觀衆能意會到他的緊張，他對不知是敵是友的大前輩從此刻開始的試探。
但放在劇中的這個場景裏，角色又沒有任何破綻。這就是“飛鷹”會做出的舉動。
“确實不錯，是吧？”陳導摸摸下巴，問蘇姿。
蘇姿點點頭：“完成度出乎想象。老實說……我有點驚訝。”
“驚訝什麽？”陳導興致勃勃。
蘇姿在恩師的面前毫無保留，直白道：“一般來說，這種家世優越、外形出色又受盡寵愛的年輕人，他們很容易因為生活太輕松而失去共情力。謝小先生平時表現出來的情商……也差不多能驗證我的判斷。”
“像你一樣天生就擁有細膩、高敏感特質的演員也并不多見。”陳導對她的語氣格外慈愛，“很多演員運用的是另一項技藝——觀察。”
蘇姿喃喃道：“觀察嗎？也許如此。但我很難想象他是這麽努力的人。”
不過一切對蘇姿來說都無所謂，同事演技好那她更樂得如此，配戲輕松多了。
付關揚就沒她這麽寬容了。
這一刻，他的內心稍微從角色野獅的皮囊底下鑽出來了一小會兒。
他擡起微微衍出細紋的眼皮，冷眼瞪向謝以靈。
這個後輩在演技上的天賦遠遠超出他想象。
付關揚摸爬滾打多年，深知一個既有外貌、又有演技的演員，在最終成片中會有多麽搶戲。《危城行動》還是一部商業片，觀衆會愛上最拉風的人。
什麽都有的幸運的小子，你憑什麽？
退隐江湖多年的前輩看着銳氣難掩的後輩，如同年邁離群的老獅在草原上艱難仰天，看見展翅奮飛的雛鷹。
“我年輕時有過很多像你一樣的戰友，他們帥氣、熱情、話多，然後他們都死了。”野獅嘶啞開口，透過對面那個年輕人看見了很多很多影子，被他效力的組織碾碎了的影子。
“野獅”的氣場驟然變得可怖，像是随時會拔槍動武、霍然開戰。
陳澤皺起眉頭：“停。”
他覺得這一幕不太對。雖然演得都挺好，但就是有哪裏不太對。
不過反正是試戲，他不追究。
“你們兩個的對戲挺好的，再試試別的吧。”他看向謝以靈，“一會兒演女二的小姑娘妝化完了也過來，你們試試戀愛戲。”
謝以靈的臉一下就僵住了：他并沒有因為下戲而松弛下來，整個人都像馬上要炸了一樣。
“戀愛……？不是也不算重頭戲嗎……一定要在今天？”
當初看到連吻戲都沒有，他還松了口氣。
陳澤不明就裏地看向他：“我有點靈感，要改改戲。你先演了我再看。對你來說應該是最好演的，可以适當發揮。”
謝以靈迷惑地望着他，納了悶了：“為什麽對我來說最好演？”
陳導不會明白，他也不能直說。
但他在拿着劇本獨自對鏡演練的時候就發現了，整部電影中對他來說最靈感枯竭、最尴尬出戲的部分就是……愛情戲。
他一個純潔得不能再純潔的小偶像，謹守戀愛禁止法則，感情上白紙一張。
這戀愛，怎麽演？感情投入不了啊！
比扮特工耍酷還難多了。畢竟生活中沒有特工，演出來像那麽回事就行；但生活中遍地都是狗情侶，模仿得再像，照鏡子一看眼神就知道還差了什麽。
陳澤露出一個會心的賤笑：“雖說你年紀還小，但你樣貌這麽好，又從小見多識廣的，感情經歷肯定很豐富。撩個妹子還需要演？那不是手到擒來？”
謝以靈：“……？”
怎麽還用刻板印象侮辱他的偶像操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