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周六一早, 因為慶典活動需要布置和排練,支教老師們迎來了難得的休息時間。

丁玖玖原本準備睡到自然醒, 然而剛七點出頭,她便被喬灣從被窩裏拉了起來——

“玖玖,快快快, 快出來看看, 有好玩的!”

“……”

丁玖玖皺着眉被拖起來,下床的時候眼睛都還沒睜開,但聽着喬灣口氣裏的興奮, 她也沒法,只能套上外套, 任由喬灣把自己拽了出去。

到走廊上一看——被拖出來的竟然還不止她一個。

事實上,這二層樓沒有窗戶阻隔的露天長廊上, 幾乎每個房間的女生都忍不住跑出來了, 正有一個算一個地趴在那矮牆後,向樓下四合樓圍着的院子裏面張望。

丁玖玖終于有了點興趣。

她跟着喬灣站到了他們房間正對的矮牆後,看向樓下。

只見四合樓的樓門外隐約停着排成一長排的貨車, 貨車的後車廂看起來還是專用的維持濕氣與溫度的密封箱。

此時正有一排又一排的運貨工人,從那打開的後車廂門裏接力地往四合樓內運東西。

工人們手裏搬着的箱子看起來并不重, 但仍然全部是兩人共擡的。只因為那箱子并沒有頂蓋, 搬進來的前面幾十箱,每一箱都露着嬌嫩的粉白的花朵。

“……那是什麽花?”

丁玖玖好奇地轉向喬灣。

喬灣托着下巴沉思, “我也不知道哎, 第一次看見這麽特別的花……花瓣形狀像是薔薇科, 但這花瓣數量和花朵大小,怎麽看怎麽不像玫瑰……可總不會是月季花吧?”

旁邊房間的幾個女生也正趴在旁邊矮牆上,其中一個聞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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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灣,你想什麽呢,這可不是月季!”

“……那是什麽?你認識啊??”

“當然了,我還收到過呢。”那女生驕傲地一擡頭,“這就是玫瑰,去年情人節我男朋友送我的就是這種——這叫奧斯汀玫瑰,是老種玫瑰與月季的雜交成果,而且不是國産……”

說着,那女生羨慕地掃過樓下邊角已經被擺滿了半片空地的玫瑰箱——

“這玫瑰價格高着呢,我男朋友情人節那會兒也就送了我一束,聽說價格都上千了……這麽多箱,這得是什麽天價啊?”

“可不是嘛。”

喬灣笑眯眯地,眼神直往丁玖玖這邊飄,就差擠眉弄眼地跟她示意了——

“寒副組長可真舍得給……花錢啊。”

丁玖玖一臉正經,“你們組活動準備得怎麽樣了?缺人的話可以從我們組調,我們無條件支持。”

丁玖玖裝作沒聽見喬灣這玩笑,旁邊女生卻不肯放過去。

嗅到了八卦的氣息,立刻有人好奇地湊上來,“哎?哎哎?喬組長,你剛剛那話什麽意思?——這是四組寒副組長買的?”

喬灣笑嘻嘻的,“不然你以為呢。”

“嗨,我們剛剛還在說,這盧老師怎麽突然這麽大方,竟然這麽大手筆地布置慶典,連玫瑰花廠家贊助的可能性我們都讨論過了——原來是寒副組長花錢啊。”

喬灣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我本來還想提醒某人一下今天是個什麽日子,不過看來已經不用我提醒了,這很上道嘛。”

喬灣随口問那女生——

“你說的這個奧……奧什麽的玫瑰,花語是什麽啊?”

那女生想了想,“好像是守護。”

“聽見沒,玖玖,這花語——”說到一半,喬灣自己卡了殼,随即不解地轉回去,“守護?你确定??”

“啊,是啊,我記得是這個。”

喬灣頓時陷入沉思,過了沒幾秒她擺擺手,“守護就守護,玫瑰嘛,都一樣的。”

旁邊丁玖玖則笑起來,輕聲玩笑地奚落她:“這花分明是送給那些孩子的,是你會錯意了,喬組長。”

說着,女孩兒轉身回了房間。

喬灣臉色尴尬,小心地問旁邊的女生——

“真是我會錯意了?”

“嗯……”那女生不确定地說:“就算寒副組長想給丁組長表白,應該也不會選這個時間……萬一被盧老師上面抓了典型,那我們都可要跟着倒黴。”

“也對哦。”

喬灣想了想,贊同地點點頭。

又沉思了幾秒,喬灣伸手一拍矮牆,“不行,看來我還是得告訴他啊!”

“哎?告訴誰……”

那女生的話音被甩在後面,喬灣已經顧不上了,腳步利落地往樓梯口跑。

這邊到了樓梯口,一轉過彎,喬灣剛要邁下去的一步突然頓在了半空中。

——

三四級臺階下面,周深正邁上一級,此時也停住身,笑望着她,眉尾一挑。

“……嗝。”

喬灣一看見這人,憋在胸口那股氣立馬就被吓成了嗝。

打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連忙擡手捂住嘴巴,低着頭就想往周深和牆壁之間的那道空隙鑽。

周深起初并無動作,喬灣都以為自己這關就要過去了,卻見就在她下到周深面前的那級臺階時,下面一級的周深突然平靜地往旁邊橫邁了一步。

不偏不倚,正堵住了喬灣的前路。

喬灣步伐一停,扭頭就要往另一頭的空隙沖。

剛沖到一半,只見臺階下面的人憑着腿長優勢,輕輕松松又往左一邁。

再次擋住了。

喬灣:“………………”

周深的個子很高,比寒時也不差,此時雖然比喬灣還低了一級臺階,但照樣是低頭垂眼看着喬灣的。

大約歸功于之前回到城市待的那半個多月,周深此時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的“黑皮”了,本就俊秀的臉更増彩了幾分。

見喬灣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只小鹌鹑的架勢,周深笑意稍深了幾分。

“我是不是跟你太熟,所以你現在見面都已經不喊人了?”

喬灣憋着聲,“周深……深師兄。”

周深笑聲舒朗,“在你這兒,我已經改名叫周深深了?”

喬灣:“………………”

“好了,不難為你。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如實回答了,我就放你過去。”

“好……你問吧,師兄。”

喬灣一副要上斷頭臺的悲壯語氣。

“你都哪兒那麽多內心戲?”

周深忍俊不禁。

只不過對上喬灣懵然地擡起來的目光,他忍不住輕咳了聲,轉開目光,“這個不算。”

喬灣松了口氣。

“問題很簡單。”周深回眼看向她,“我是做過什麽對不住你的事情?”

“啊?”喬灣懵然地看他。

周深笑意一淺,“如果不是,那為什麽你每次見了我就跑?”

——

他從不至于自诩人見人愛,但有多少女生偷偷給他門縫裏塞情書,他還是見識過的。唯獨這個喬灣,第一次見面還正常,從後面不知道哪天開始,之後幾乎是一看見他就扭頭跑。

活像是身後追了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喬灣被這太過直白的問題一噎,半晌才尴尬地問:“師兄……就是想問我這個?”

周深挑眉,“或者你還有其他想告訴我的,可以一起說。”

“這個……”

喬灣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但好半天都沒搜集出什麽好主意,只得硬着頭皮說:“嗯……就是……師兄你威名太盛……我、我太敬畏您了……”

“您”都出來了。

周深好氣又好笑。只不過看喬灣一副為難得快找條地縫鑽進去的模樣,他還是沒逼得太緊,主動挪開了話題。

“你這是急着去做什麽?”

喬灣沒敢撒謊:“我找寒副組長有點私事。”

這話一出,周深眼神微變了變。

“你跟丁玖玖,似乎是朋友?”

“是啊。”

喬灣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她也沒理解為什麽周深會突然這樣說。

而等她一擡頭,見到周深似乎有些意味深長的眼神,才陡然腦子一靈光——

“哎……不是師兄你想的那樣!”喬灣急了,“我就是有話想跟寒副組長說,而且就是跟玖玖有關的!我對寒副組長沒意思,一點也沒有,真的!!”

那樣子只差指天發誓了。

而喬灣吼完之後,整個樓梯間裏都非常安靜。

相對而立的兩人目光對上,一時氣氛尴尬,又好像有點莫名的微妙。

正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兩人腳下旁邊的那道樓梯上響起來——

“我對你也沒意思,也是真的。”

喬灣和周深目光一齊落下去,便看見似乎在往樓上走的寒時站在下面那條樓梯上,此時正單手插着褲袋半倚着牆,視線擡在兩人身上,似笑非笑的,一副看戲模樣。

“……寒副組長,額,你怎麽在這兒?”喬灣好不尴尬地問。然後才突然反應過來,“你剛剛,偷聽我們說話?”

寒時聞言輕嗤了聲,“別誤會,我上來找我家小領導,因為你們堵着樓梯,所以才在這裏等疏通。”

喬灣:“……”

寒時跟着将目光落向喬珅,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态,“我是打擾到你們了?那不然,我先避一避?”

周深剛要開口否認,便聽身旁喬灣像是被踩了尾巴,差點原地跳起來——

“沒沒沒寒副組長我剛好找你有事你等等我——”

說完,喬灣迫不及待地跑下了樓。

只留一個意味深長地望着她背影的周深站在原地。

半分鐘後,寒時便跟在喬灣身後,到了一樓樓梯下的空處。

“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

寒時主動停下腳。

喬灣四下看看,确定沒人,這才松了口氣,看向寒時,表情神秘兮兮的:“寒副組長,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寒時眉微擡,“支教活動收尾的慶典?”

喬灣擺擺手,“不是這個!”

說完,她就期待地看着寒時,等對方再次開口。

然而令喬灣遺憾的是,寒時似乎并沒有再說什麽的欲望了。

喬灣不由失望道:“你是真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應該早就有準備了呢……早知道我今早就不特意拉着玖玖看那些玫瑰了。”

說完,喬灣扭頭看向寒時,“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吧,今天可不只是慶典,還是玖玖的——”

“她的生日。”

平靜的語調截斷了喬灣的話聲。

空氣凝滞幾秒後,喬灣錯愕地擡眼,卻只見到男生已經轉身往樓上走的背影——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要說,我上去了。”

喬灣這才反應過來——

“你已經知道了??”

“嗯。”

懶洋洋的半截短調墜下來。

喬灣想了想,不由笑道:“那你一定給她準備驚喜了吧!”

“……”

樓梯已經上到一半,寒時步伐停住,他撐着長腿,眼皮一垂,視線壓到樓下來。

那張清隽的面上難得不見什麽情緒,唯獨漆黑的眸子裏藏着一點審度的意味。

“你好像對我們的事情很關心?”

喬灣愣了一下,随即正色,嚴肅地糾正:“我是對我們家玖玖的終身大事很關心——就算不是你,換了另一個人,我照樣會很關心。”

“……”

這個答案算是難得勉強納入了寒時挑剔的那個小圈子裏,他薄唇微勾,眼底納進點薄淡的笑意。

“只會是我,不會有另一個人。”

喬灣:“…………”

這人會不會過分自信了一點?

寒時收回目光,剛準備繼續上樓,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邁出去的長腿停在那兒。

“唔,作為對你關心丁玖玖的謝意——”

喬灣好奇地仰頭看上去。“——?”

“你喜歡周深吧。”

“……?!”

男生的表情、眼神與語氣,都一般無二地平靜,像是随手戳破了一個氣泡似的漫不經心。

在喬灣震驚到失語的目光裏,他啞聲低笑了句,眼神微閃。

“周深可不是像看起來那麽無害。一只裝成貓的花豹……你小心被他吞得毛都不剩。”

說完,寒時也不贅述,擡腳上樓去了。

獨留喬灣在原地苦思冥想了半天,仍忍不住喃喃——

“為什麽會剩下毛呢——我又不是動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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