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好幾個人在相看一頭高騾子,顧蘭時跟着裴厭也停下腳步,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騾子比毛驢跑得快,也更健壯。

聽到騾子主人要價六兩後,他輕輕咂舌,可真貴。

“走吧,看看毛驢。”裴厭說着往前走,聽見身後的人還價到五兩,他心裏對騾子的市價大概有了底。

如今買一頭毛驢回去,三五年內不用買其他牲口,不過多聽聽看看總沒錯。

牲口市這邊漢子很多,顧蘭時發覺之後往裴厭身邊湊近一步,心裏才踏實一點,放下心去打量市上的各種牲口。

寧水鎮有幾戶財主和一些有錢人家,有的家裏養了馬,他小時候來鎮上見過一匹,但尋常人家根本用不到馬,因此牲口市上買賣馬的很少,只有幹農活的牲口最為搶手。

農戶養一頭耕牛不容易,都當寶貝伺候,因此坊市裏賣的耕牛也不算太多,毛驢和騾子最常見。

裴厭直直看向斜前方幾道視線,他長得高,臉上長疤猙獰,一冷臉壓迫感十足,那幾人心中發虛,再不敢看顧蘭時。

牲口多的地方不免有些糞便,聚集在一起味道也不怎麽樣,對鄉下人來說倒是沒什麽,忍一忍就過去了。

一路看過來,問了好幾頭驢子的價錢,裴厭最終和一個面相憨厚的中年漢子還起價。

一來一回說了兩句,漢子沒吃飯,又熱又餓,早有些不耐煩了,他撓撓頭,直截了當地說:“這樣,我也不說別的價了,整三兩,市價便是如此,我早早賣了也好回家。”

這頭驢品相不錯,在毛驢中算健壯的,也沒生病有傷,裴厭沉吟一下,點頭應允道:“好,等我再查看一番就去寫契。”

漢子對自己養的驢十分自信,口中道:“你只管看,這驢要是不好,我以後也沒臉養了。”

一頭驢三兩銀子,不看好哪能放心,裴厭仔細查驗過後說了聲不錯,見旁邊木欄上放了個舊鞍子,他問道:“這是你的?”

中年漢子點點頭,說:“是,用了幾年舊了,今天拿出來想賣掉,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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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厭說道:“多錢?”

漢子伸出五根手指頭,說:“你只添五十文就好,別看舊了,可是完好的,賣去當鋪最少都能當八十文,你既誠心買毛驢,多的我也不說了。”

裴厭聽完,拿起這副鞍子翻着看了兩遍,又讓顧蘭時看看,使個眼色微微點頭,示意五十文确實不貴。

“前幾天我女人把裏外都刷洗幹淨了,就怕有主顧嫌髒,這你放心,我們從不做那坑蒙拐騙的事。”漢子在旁邊說道。

“行。”裴厭見鞍子确實沒破沒爛,是完好的,不如直接買下來,這樣就有現成的用。

牲口市上有寫契的人,一張五文錢,比起買賣牲口的價錢,這幾個銅板确實不貴,牲口市在寧水鎮許多年了,交易買賣之間漸漸有了約定成俗的規矩,一般都由賣家出錢寫。

顧蘭時看着穿青色長衫的中年漢子蘸墨下筆,不一會兒契約就成了,還給他們念了一遍,裴厭和那叫趙力的漢子都不會寫字,便只按了手指印。

契約上人名和賣價都寫得齊全,驢鞍子也有寫。

裴厭記性好,能認出自己名字,接過契約後見他名字切切實實落在上面,就放了心,仔細折好揣進懷裏。

那漢子接過錢後,連毛驢帶鞍子都給了他,道一聲別就離開了。

裴厭拍一拍鞍子,在驢背上很穩當,正合适,他笑道:“走吧。”

“嗯。”顧蘭時跟在旁邊,時而轉頭看一眼自家的驢子,心裏那叫一個高興。

“鎮上人就是多。”他看看周圍,臉上笑意不斷。

“嗯。”裴厭應和道,眉眼裏同樣有笑容,總算辦成了一件事,以後耕地拉車就有幫手了。

看見前面有人吆喝賣青梅釀,他心中一動,問道:“想不想喝?”

顧蘭時三年前嘗過幾口這東西,滋味很好,夏天喝最合适,只是今天出來已經花錢吃了一頓飯,再買酒水的話,會不會花太多了。

見他猶豫,裴厭笑着說:“今天高興,也就喝這一回,今年這一夏賣的蠍子錢足夠打一筒嘗嘗。”

“行。”顧蘭時被他說得心動,确實高興呢。

到了跟前後,裴厭停下,毛驢也跟着他停下,他摘下腰間的竹筒,說:“來一筒。”

“好嘞。”小販接過竹筒,掀開木車上的酒桶蓋子,用竹酒舀子給他們舀了滿滿一竹筒,遞過來笑道:“十二文。”

裴厭一手拉毛驢一手拿竹筒,就把荷包給了顧蘭時,讓他數錢。

數了十二枚銅板,因小販是個漢子,顧蘭時當着對方面放在木車上的碗裏,說:“可夠了?”

小販在他數錢的時候看着,知道夠數,滿面笑意說道:“夠了夠了,慢走。”

太陽大,街上人少了點,連街邊幾個沒生意的攤販都無精打采的。

今天出門有點着急,也沒戴草帽子,顧蘭時用手帕擦擦汗。

裴厭把竹筒遞給他,笑道:“嘗嘗。”

顧蘭時腳步放慢了,拔出塞子淺嘗一口,酸酸甜甜,帶了一點酒味,但不濃烈,正合适。

他喝了兩口又遞給裴厭,說:“等回去了,在涼水裏浸一浸,肯定更好喝。”

“嗯。”裴厭嘗了一口,又把竹筒塞好。

兩人腳下不約而同變快,這時候了,回去還有活幹呢。

快出鎮子時,他開口道:“坐上去,我牽着。”

剛買的毛驢,顧蘭時還有點舍不得,但鞍子是現成的,不坐又顯得買了驢子沒用,便滿心歡喜答應一聲。

裴厭扶着他坐好,見人坐穩當了,這才牽驢往前走,他腳程快,毛驢蹄子嗒嗒嗒也變快。

顧蘭時坐在驢背上,随着驢子走動身體輕晃,他左看看右看看,出了鎮子後兩邊是樹林和野地,視線又落在前面的裴厭身上。

平時哪能看到裴厭發頂,坐高了就是不一樣。

*

小河村,大白天的,村裏人要麽在地裏幹活,要麽出門挖野菜采山貨,再不就是在家裏忙活,在外面閑逛的人很少。

顧蘭時很高興,他不是故意顯擺,可路過別人院門前時總會被看到。

他和裴厭成親時雖然有點家底,但外人不知道,看裴厭素日行徑,只覺得兩人很窮,今日卻連毛驢都騎上了,甚至有人以為看錯了,還走到院門口來細看。

身後的人顧蘭時沒發現,等走到家門口時,見院門開着,他太高興,就喊裴厭說要下來。

裴厭道一聲好,讓毛驢停住,将人穩穩扶下來。

在地上站定後,顧蘭時笑道:“坐了這一路,腿還不大适應。”

他朝裏面喊一聲:“娘。”

苗秋蓮在屋裏縫補衣裳,聽見聲音走出來,探頭看一眼,見他倆牽着驢子,邊朝外走邊詢問:“做什麽去了?怎麽還有頭毛驢。”

顧蘭時高興說道:“娘,我和裴厭剛去鎮上買的。”

“哎呦。”苗秋蓮腳步一下子加快了,喜不自勝道:“驢子都買了。”

她出來摸摸圍着毛驢轉一圈,又摸摸驢鞍子,笑得眼尾皺起,說:“可真不錯,又精神又壯實。”

隔壁劉桂花聽見動靜好奇出門看,他家新娶的媳婦也跟着出來,瞧着有些腼腆害羞。

因成婚不久,她和村裏其他人還不大熟悉,四鄰還好點,只是顧蘭時這段時日常常在後山,回家也只待一小會兒,很少到隔壁串門子。

“他嬸子,快來看,連鞍子都是現成的呢。”苗秋蓮高興的不得了。

劉桂花帶着兒媳婦來湊熱鬧,滿嘴裏都是誇贊,之前顧蘭時給家裏送菜時,她家也得了些,對裴厭漸漸也沒那麽怕了。

東邊幾戶鄰居只要在家的也都出來看,孫老夫郎詢問道:“蘭哥兒,多錢買的?”

“三兩。”顧蘭時沒有隐瞞,毛驢市價如此,說出來沒什麽。

果然,周圍的人聽了,都暗自點頭,這個價也公道。

只是這幾天他倆又是收菜又是買驢子的,有人面上不顯,心裏卻有點酸溜溜。

看過一番後,外頭太陽大,毛驢不是什麽新鮮東西,鄰居說兩句閑話,就各自回去了。

苗秋蓮笑道:“你爹他們不在家,等回來了,肯定要過去看看。”

“好,我倆今天在家呢。”顧蘭時說完,心想驢子駝了他一路也累了,于是笑着說:“娘,那我倆先回去了,還有活呢。”

苗秋蓮連聲道:“好好,快去。”

顧蘭時沒有再坐毛驢,和裴厭一起往家走,他笑眯眯的,說:“今天買毛驢着急,牲口棚還沒搭呢。”

裴厭開口道:“家裏木頭和幹茅草都有,這兩天就能着手搭建。”

顧蘭時想一下,說道:“要忙不過來,我喊狗兒來幫幫忙,他如今大了,長了個頭,力氣也不小呢。”

“行。”裴厭沒反駁,趁早搭了牲口棚也好,萬一下雨,驢子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到家之後,兩人把毛驢牽到後院,裴厭找了根木頭,在牆角打了進去當木樁使。

栓好毛驢後,顧蘭時說道:“這一路回來,它也累了,等歇歇,落落汗再喂。”

“嗯。”裴厭把繩子栓結實,見不會跑脫放了心,聽見豬在哼哼,他笑道:“還是先喂豬,這聲音大的。”

顧蘭時也笑了,進竈房沒忘了先把竹筒浸在幹淨的涼水裏。

傍晚,顧鐵山帶着狗兒和竹哥兒都來了。

見到狗兒,顧蘭時笑道:“正想找你呢,在牲口市上寫了張契約,你幫着看看。”

一聽這話,裴厭從懷裏掏出那張紙遞過去。

顧蘭瑜仔細看了一陣,嘴裏還小聲念着,完了擡頭笑道:“沒錯處,都好着呢。”

他們兩個都不識字,有家裏人幫着把把關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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