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兔子被打中兩次,受驚又受傷的情況下,到家已經半死不活了,後腿皮毛滲出一點血跡。
原本還想多背兩趟竹筍,見狀,顧蘭時燒水,裴厭在院裏磨柴刀,還是趁新鮮宰殺了。
大黑圍着兔子轉悠,被裴厭呵斥之後往後退幾步趴下,之前殺過幾次兔子,掏出來的髒腑會丢給它吃,它已經習慣。
聽不到外面磨刀的聲音,顧蘭時給竈底添一把柴火,大火燒水挺快的,鍋裏已經滾開了,他朝外面問道:“要殺了?”
“嗯,磨好了。”裴厭起身,拾起地上的兔子,将其倒吊在柴堆旁邊的木樁上,這木樁是之前宰兔子剝皮特意豎的,木樁底下有一堆竈膛裏掏出來的草木灰,兔血滴落在草木灰裏,弄髒鏟走就好,不用污了院裏土地。
他随手撿了一根木柴,用力揮打在兔子後腦,他力氣大,一下就讓野兔子徹底喪了命。
柴刀之前用鈍了,眼下磨好十分鋒利,他用刀尖割破兔子喉管,血液流了下來。
顧蘭時出來看,兔血還在流,不急着剝皮,見狗上前去聞灰堆裏的血,他皺眉一擺手,吆喝道:“去!”
家裏養的狗,又不是野地山裏亂跑的野狗,這些血腥髒污還是少沾為好,萬一舔了那些血,就更不好。
大黑被裴厭看了一眼,耳朵登時朝後背,尾巴有點夾着,不敢再上前。
“吃過飯,是去山上挖筍還是磨皮子?”顧蘭時問道。
磨皮鞣制的法子,是裴厭随軍時看幾個老兵弄記下了,回到小河村後自己才上手學着鞣了幾次。
手藝不算太好,皮子剝下來也有點損傷,不過前兩次鞣好的皮子沒發臭也挺軟和,自己倒是能用。
那幾張兔皮他倆留着,暫時沒動,等入冬以後,若皮毛價錢高就賣點錢,要是鎮上的人看不上皮子有損,自己做個圍脖子或是兩雙毛靴也好。
裴厭看一眼天色,說:“還是去挖筍,多挖兩筐曬筍幹,毛皮可以在陰涼處放幾天,如今沒有夏天那麽熱,不怕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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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顧蘭時點點頭。
聽見後院雞叫聲,他露出個笑,說道:“我去看看。”
他提了小竹籃往後院走,母雞有時下蛋後會咯咯叫,近來一直留意雞蛋鴨蛋,聽到後免不了上心。
果然,一到後院,還沒進雞圈呢,顧蘭時就看見雞舍前的兩顆蛋,有的母雞下蛋很随意,想不到的地方也會有,因此每次來摸蛋,他都要好好翻找。
母豬在圈裏聽見人聲,以為有吃的,哼哼了一陣,顧蘭時一共找了四顆雞蛋,笑眯眯把蛋放進籃子裏,雖然這會兒不到喂食的時候,他還是給豬和毛驢抱了一捆草放進槽裏。
回到前院後,裴厭已經在剝皮了,他對這樣的血腥場面沒有興趣,放好雞蛋後,拿起木叉去翻谷場上的稻子。
兔子殺好後,已經到了飯時,忙了一早上,兩人都餓了。
顧蘭時煮好了米湯,饅頭也熱好了,等裴厭把兔子剁成塊,他直接把兔肉下鍋炖煮,放了大蒜老姜還有花椒秋辣子,兔肉新鮮,又有料來配,味道自然不差。
入秋後山裏兔子挺肥的,肉塊剁了不少,兩個人吃的肚飽意足。
*
天公作美,連着半個月都是大晴天,稻子曬幹後,今年他們自己有毛驢,不用回家去借,給驢子套上石磙,一圈圈碾場脫粒,最後灌進糧食甕裏。
這期間有差役來收糧稅,裏正徐承安跟着他們挨家挨戶收取,遇到家中貧寒的,幫着說兩句好話,想法子拖延拖延。
到了徐啓兒這邊,因他倆老爹死了,家裏沒有十五歲以上的壯丁,按他們大夏律法,徐啓兒兄弟倆都不用交人頭稅,他倆只有兩畝薄田,這回下來的差役和徐承安有幾分遠親關系,看在他的面子上,裁奪着,糧食少收了一點。
顧蘭時和裴厭今年可以說豐收了,交糧稅沒有故意推脫。
只要交了,裏正不會為難,差役也不會冷臉找麻煩,以後買田要去蓋官印就不會生出事端,他倆不至于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因裴厭以前随過軍,又是出力打了勝仗的戰兵,按律法免了一部分糧稅,倒是有幾分實實在在的好處。
這半個月裏,他倆不止忙打糧食的事,每天要打豬草囤着,得了空就上山挖野菜和筍子,不斷曬菜幹,隔幾天還要去地裏拔拔草澆澆水,沒個閑工夫。
忙碌帶來的不止勞累,還有裝進麻袋裏的各種菜幹,一點點積攢,竟也有好幾袋了。
*
下午,顧蘭時拿了鐮刀出來割韭菜,之前随便種的,雖然沒有春韭菜好,但也能換個口味。
這會兒的秋韭少,昨天早上他和裴厭去賣鴨蛋和雞蛋時,順便割了一筐鮮綠的韭菜去鎮上賣,還賣了個好價錢,一斤七文錢,一共十八斤,剛進巷子吆喝,就被幾個大戶買完了。
韭菜一共種了三行,昨天割了兩行半,剩下這些足夠他倆吃的,家裏人來了還能給一點。
一入秋,蛐蛐就冒了頭,夜裏常常能聽到它們躲在縫隙裏叫喚。
割韭菜的時候,顧蘭時就看見地裏有幾個蛐蛐蹦跶,他割了兩把夠炒雞蛋的,放下鐮刀,挽起袖子逮蛐蛐。
最近雞鴨都在下蛋,鴨子還好,能放進河裏讓它們自己捉小魚小蝦吃,雞在圈裏不好放出來,就只能他和裴厭給抓蟲子挖地龍,像他娘說的,吃點蟲子當葷菜給補補。
逮到兩只蛐蛐後,他順手掐了一段細韌的藤蔓,從蛐蛐頸後的一塊軟肉穿過,将兩只串在一起,不然不好拿。
雖然有籬笆牆,但擋不住這些小蟲子進來,顧蘭時捉蛐蛐的時候發現有菜葉被咬了,登時有點心疼。
看見又有蛐蛐蹦跶,不少呢,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下,轉身回去,把一群小母雞趕了出來。
他嘴裏咕咕咕仿着老雞叫喚,兩個胳膊往前揮,讓母雞進了大菜地。
菜地大,小母雞四散開來,有的眼尖跑得快,追着蛐蛐蟲子啄食,有的在土裏刨來刨去,找地下的蟲子吃。
已經下午了,不上山也不出遠門,倒是有點閑工夫。
裴厭拉了板車去打豬草,他拿了小凳子坐在地裏,一邊擇韭菜一邊看着小母雞,不讓它們啄菜葉子。
大黑瞧着兇惡,其實挺聰明,有看家護院的本能,見兩只小母雞快走到籬笆門前了,它一陣風一樣跑過去,汪汪叫着,把小母雞趕了回來。
有的母雞膽小,被狗叫聲吓到,撲棱着翅膀快速朝旁邊逃跑。
顧蘭時擡頭看一眼,母雞被剪了羽毛,沒辦法飛起來,不用擔心它們會飛過籬笆牆。
見有母雞啄菜葉,他連忙放下手裏的韭菜,拍響雙手将母雞趕走。
大黑從前面跑回來,看了一會兒竟看懂了,只要母雞啄菜葉子,它就汪汪叫幾聲吓走。
顧蘭時擇好菜,原本不放心自己去洗菜做飯,見大黑這麽聰明,他十分驚喜,笑着揉揉狗頭,說:“那你好好看着,我去做飯,等會兒給你吃蛋殼。”
聽裴厭說大黑以前是野狗,又瘦又小,還被別的狗欺負,許是從前吃不飽的緣由,如今給什麽吃什麽,一點不剩,連雞蛋殼都很愛吃。
被揉了腦袋,大黑尾巴搖得飛快。
不知不覺過去幾個月,它毛發順了,竟也吃得油光水滑,一點不見以前的髒醜潦草,村裏人看見它,除了害怕以外,倒不像以前那麽嫌棄。
菜地裏小母雞到處抓蛐蛐,顧蘭時雙手抱着韭菜進竈房忙碌,最近煮雞蛋和雞蛋羹吃的多,今天換個花樣,用韭菜炒。
忙起來顧不上外面,等聽見裴厭喊他後,才知道人已經進院門了。
裴厭把裝滿草的板車放好,從草底下掏出十來個紅豔豔的柿子,笑着說:“今天打草走得遠,路過村裏時,岳丈他們正在卸柿子,給了一些。”
“這幾個軟,已經能吃了,嘗嘗。”他說着,從中挑出苗秋蓮特意給的紅軟柿子。
柿子樹石榴樹村裏種的人多,不算太稀罕的東西,但他還是很高興。
小時候柿子一紅,他只能趁夜裏沒人的時候爬上樹偷摘一兩個,葉金蓉對家裏的所有食物看得緊,結的柿子果甚至每天都要數數。
他摸黑随便摘一個最底下的,沒變軟吃起來是澀的,只有裏面稍甜一點,第二天被發現還要挨頓打。
後來他不偷了,到山上去找野柿子,有的變軟了,卻被鳥兒啄了幾個洞。
他沒有嫌棄的選擇,反倒是鳥兒比人更早知道哪個熟了,他撿着有洞的摘下,摳掉被鳥雀啄爛的地方就能吃。
熟透的柿子又軟又甜,汁水也多,他其實挺愛吃的,只是沒告訴過別人。
顧蘭時笑道:“先別吃,我炒了雞蛋,等吃過飯,再過兩三刻鐘吃,不然克化不動。”
“嗯。”裴厭答應着,把十幾個柿子在竈房窗沿整整齊齊放了一排,割草手上有綠色的草汁子,他把板車上的草都倒在院裏鋪平後才洗手歇息。
顧蘭時在竈房裏炒菜,一擡眼就看見窗外的柿子果,情不自禁笑了下,擺的可真整齊,還是按大小個兒來的。
他們小河村離山林近,鳥雀也多,樹上的果子一旦成熟就得趕緊摘,不然全便宜鳥兒和蟲子了。
摘下來的柿子大多還是硬的,放幾天就軟了,做柿餅得看天氣,也比較繁瑣,為圖省事,他娘往年都是切成片切成條曬柿子幹,一樣能留到冬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