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世界是我們賴以生存的這塊大陸的全部,萬事萬物的總和,包括但不限于可以感知,客觀存在,或不可感知,非客觀存在。
小世界是世界的縮影但不是全部,它充斥着濃郁的靈氣,可以自行孕育生命,看起來和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麽兩樣,但僅僅是看起來。
外界有風雨雷電,日升月落,四季更替,清晰的時間變化,以及虛無缥缈,卻又實實在在存在的,代表天之意志的道。
道孕萬物,不可複制。
小世界之所以為小,便是它缺少這些東西,它有世界之名,卻只是單一的一界,其本質是一個能夠擁有生命體的儲物空間,不成輪回。
如果小世界由道始,由道終,它真的還只是單純的一片空間嗎?
陸行淵自認對小世界還算了解,可長命鎖颠覆了他的想象,天雷并非陸晚夜說說而已,陸行淵見識到了小世界內的雷池。
它占據了一整片虛無的空間,雷雲如墨翻滾,四周一片昏暗,轟隆隆的雷聲從頭頂滾過,猶如萬馬疾馳,閃電刺破黑暗,雪光乍起,黑暗被撕碎。
雷電交加,分明是在虛無之地,卻讓人感覺到地動山搖。
陸行淵也是經歷過雷劫的人,他站在雷池之外,清晰地能夠感受到電閃雷鳴時,那股熟悉的天道的氣息。充滿了毀滅和震懾,抹殺一切癡心妄想的渡劫者。
陸行淵神魂顫栗,如果沒有這股意志,他還能把此地當成普通的雷池,因為特殊原因而成。親身感受到這股意志後,一切自欺欺人的想法都不攻自破。
陸晚夜很淡定,遺憾道:“可惜小世界內沒有輪回,這個天道不完整,達不到修士渡劫的強度,但淬器和淬體綽綽有餘。”
陸晚夜看向陸行淵,笑道:“你手上的破厄就是我在這裏淬煉完成,當時引來了四十九道雷劫,達到準仙器的标準。”
太一大陸對器的劃分并不精細,靈器主防禦,法器主攻擊,二者常用的标準是天地玄黃,在這之上就是仙品和神品。
雖然破厄引來雷劫,但因為此間天地沒有仙力,它只能算準仙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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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夜當年在破厄上下了封印,最後一道封印就得借助這個雷池才能解開。
很可惜上輩子陸行淵沒能再回魔族,族人也不知曉他的存在,不完美的破厄和不完美的他,一起葬身人族。
這一世一切重來後,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正軌。
陸行淵震撼不已,這讓他對長命鎖的來歷有了懷疑。
陸晚夜只解釋是自己偶然所得,再多的他沒有告訴陸行淵。不管陸行淵如何試探,他都是笑而不語。
陸行淵明白他什麽都不會說,識趣地沒在追問。
天雷有了,但陸行淵不能就這樣跳進去,陸晚夜說還需要做些準備,而且融魂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徐徐圖之。
荒域做為魔族故土,底蘊深厚,就算當初魔族離開此地,也沒有把整個家底搬空。很多典籍和古法都封存在此,待他們重回此地後,解開封印還能使用。
魔族的藏書樓也是一座骨樓,樓塔高/聳入雲,被光影分成了明暗兩部分。
陸行淵是帶着玄弋來的,只是他修為不足,只能在下層樓塔內觀書,陸行淵便和他分開,朝着高層去。
陸行淵對魔族的了解有限,想要短時間內惡補大量的內容,除了接觸魔族外,翻看魔族的藏書也可以。
樓塔內藏書豐富,應有盡有,陸行淵翻看魔族過往的同時,也在查找有沒有和長命鎖相關的消息。
不怪陸行淵多心,實在是長命鎖內的天道讓他忍不住想起顧決之前和他說過的天道殘缺一事。他有一個懷疑,當年人族和妖族聯手對付陸晚夜,不是因為他手上有毀天滅地的法器,而是和長命鎖有關。
只是他們極有可能只是有一點點線索,捕風捉影後誇大其詞,或許他們計劃中需要的和陸晚夜手上的不是一個東西,只是有些關聯。
陸晚夜明顯知道,但他沒讓兩族如願以償,不僅如此,他還把這東西做成長命鎖,留給陸行淵。
但他又不肯和陸行淵明說,這就讓陸行淵很奇怪。
陸行淵在塔樓內一待就是一整天,等他從塔樓出來時,玄弋坐在外面的廊椅上都快睡着了,頭一點一點,像是小雞啄米。
陸行淵過去叫醒他,道:“下次不用等我,你可以先回去。”
玄弋驚醒,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道:“那怎麽行?梅姑說了要我好好照顧你。”
玄弋是陸行淵走丢後接觸的第一個魔族,對他盲目自信而忠誠。
“你沒有見過我,為何當初在饒河,一眼就能認出我?”陸行淵看着一臉認真的玄弋,問出心頭的疑惑,玄弋年齡不大,是魔族中的新生一代,不可能見過他,也不可能見過陸晚夜。
“我見過君上的畫像,也聽梅姑講過你的事。”玄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靠近你的時候,覺得你的氣息特別的熟悉,而且很舒服。”
陸行淵當時記憶不全,一心修魔,加上魔魂的特殊性,确實會讓魔族有所感應。
也是玄弋單純,沒有思索那麽多的彎彎繞繞,才會一口咬定陸行淵的身份。如果換了旁人,只怕是一番明查暗訪,不會輕易交出信任,更別提暴露荒域所在。
玄弋認定了陸行淵,除了身份外,還是因為小蠻。他一直記得陸行淵為他搶回小蠻的恩情,讓小蠻入土為安。
“恩情?”陸行淵回家的腳步微頓,扯了扯嘴角道:“你可知道造成今日這個局面的人中,有一個是我的親生母親?如果沒有她,你們也不會出生在這裏。”
雲棠是造成魔族變故的罪魁禍首之一,魔族不提,陸行淵心裏也會有疙瘩。
玄弋聽梅姑提過這些事,他不解地看着陸行淵,道:“可少主是無辜的呀。”
“我,無辜嗎?”
玄弋認真地點頭,爆發戰争的時候,陸行淵才兩歲,戰争結束後,他也不是利益的得利者,反而因為魔族的血脈被當成棋子。他在這場戰争中受到的傷害不比任何一個魔族少。
有一些遷怒是人之常情,但把過錯歸咎在他身上,未免不可理喻。
陸行淵詫異地看着玄弋,他們二人站在院子裏,月亮爬上樹梢,洩下一地銀輝。他眺望月色下的荒域,笑道:“是我想複雜了。”
玄弋歪了歪頭,陸行淵道:“沒事,去休息吧,明天陪我出去一趟。”
陸行淵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一翻身就瞧見案桌上的香爐,旁邊的盒子裏放着靈犀香。
這些日子陸行淵跟着梅洛雪忙前忙後,得了空閑就去看陸晚夜,一直沒有真正的閑下來。
今日看着香爐,他鬼使神差地坐起來。
謝陵的夢境荒唐怪誕,他上次離開後一直沒有再進入,也不知道謝陵現在的夢是什麽樣子。
陸行淵擔心遇見上次那樣尴尬的局面,但又忍不住好奇。他猶豫片刻,拿起了靈犀香,安慰自己只是去看看。
絲縷煙雲編織成夢,在靈犀香獨有的香味中,陸行淵的意識再度下沉。
陸行淵聽見鈴铛的聲音,叮叮當當,清脆悅耳。
他在渾噩中睜開眼,下意識地挪動身體,卻發現自己雙手被柔/軟的綢緞捆綁在頭頂上,身上不着寸縷,只有一層薄紗蓋在下半身,腳踝上系了紅繩,紅繩的另一頭系在床榻上。
這個姿勢讓他很不得力,還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行淵試圖掙脫繩索,耳邊又響起了鈴铛聲,暧/昧的燭火中,一道人影掀起床帳坐下來。他面上帶着珠簾,藍色的眸子像是浸潤了水光,水色潋滟,手腕和腳腕各戴了一只金色的鈴铛镯子。
陸行淵聽見的鈴铛聲,是他步步走來的聲音。
謝陵的手落在陸行淵的胸膛上,手指在中間一點點下滑,過胸,過腰腹,然後勾起蓋在陸行淵身上的薄紗。
陸行淵呼吸急/促,場面一時很暧/昧。從前世,到編織,再到今日這更進一步的越界,讓他看見謝陵內心的變化。他從害怕痛苦到幻想思戀,最後情難自已。
“師尊。”
謝陵手指一松,薄紗墜地,他俯身靠近陸行淵,灼/熱的氣息噴在他滾動的喉結上。
謝陵伸出手,緊貼着陸行淵的喉結,随後他張開手掌,握住陸行淵的脖子,眼底盈滿了笑意,目光卻帶着狠戾和殘忍。
“師尊,你還要逃嗎?”
不知道任何前景提要的陸行淵卡住了,經歷過被謝陵英雄救美的他,後來又開始渣了嗎?
謝陵的手很熱,面上也帶着緋意,他在試探陸行淵的呼吸。
陸行淵不确定謝陵這會兒在夢中有多少自主意識,謹慎道:“我只會逃向你。”
謝陵帶着痛意的神情一僵,随後手指不斷收緊,他扼住陸行淵的咽喉,不斷地壓迫他肺裏的空氣,看着陸行淵一點點窒息,他面上是瘋狂,是殘忍。
他笑着,居高臨下地俯身,森冷道:“師尊跟誰學的漂亮話?告訴我,我殺了他!”
即便是在夢裏,陸行淵還是逐漸呼吸困難,憋的臉色通紅,青筋暴起。
謝陵沒有自主意識,他現在這個瘋狂的模樣,是前世。
陸行淵的眼前有了重影,脖頸上的力道忽然一松,就在他尋了機會準備呼吸新鮮空氣時,謝陵突然吻上來。
他不斷地給陸行淵渡氣,就像是給一個在荒漠中迷路的人一捧清水。他的呼吸,他的吻,成了陸行淵救命的稻草。
強烈的窒息之後,陸行淵本能地去貪婪,謝陵正欲退去,陸行淵掙脫手上的束縛,扣住他的後腦勺,把人壓向自己。
鈴铛聲忽響,貪婪的行人嘗夠那一捧清泉,還擊謝陵給予的窒息感,榨幹/他肺裏的空氣。
野火燎原不過瞬息,等陸行淵反應過來,他已經完全掙脫束縛,反客為主。
謝陵的狼尾巴輕掃他的腿,他僅存的理智讓他停下來,周圍的溫度有些升高,他額上的熱汗順着臉頰滑落至下颚,一顆顆往下滴落。
“小狼。”陸行淵撫/摸謝陵滾燙的狼耳朵,調整自己的呼吸。
謝陵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聽見這一聲小狼,原本就豔的臉色又紅了幾分,尾巴上的毛有些炸開。
陸行淵正想着如何解釋,失重感毫無征兆地傳來。
謝陵恢複意識,從前世的癫狂中清醒過來。
夢醒了,處在不同天地的他們在這一刻同時睜開眼。
陸行淵掀了一下被子,然後又默默地蓋回去,陷入沉默中。
謝陵則躲進被窩,只露出一雙紅透的耳朵。
新的一天,他們都有相同的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