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第12章

◎夫君◎

夏葉沉下雙肩,扮演惡人:“平時的衣裳也就罷了,唯獨這件不行。”

“這衣裳料子不一般,改動起來甚為麻煩。”

夏葉:“那就多叫幾個繡娘一起改。”

管事嬷嬷:“正值盛夏,宮裏的娘娘們都催着我們繡房做夏衣,實在騰不出……”

夏葉瞪圓了眼:“放肆!”

“奴婢失言了。”管事嬷嬷趴到地上瑟縮道,連連賠禮。

宮裏的主子們都傲慢,唯獨溫靈蘊好相與,以往趕工來不及,她總會先請溫靈蘊通融通融,多等些時候,騰出人手先忙活其它宮的活計。

何況溫靈蘊性格溫默,待人寬厚,從不苛求奴才,通融的次數多了,倒令她們這些當奴才的忘記身份,失了禮數。

“本宮念你們勞作辛苦,再寬限一日,三日後的清晨,務必送到禦平公主府來。”

管事嬷嬷磕下頭:“請二公主放心,奴婢一定辦好。”

.

蕭暮秋天不亮就起身了。

她記着溫靈蘊愛穿淺色,特意挑出一件輕軟的淺柳色衣袍換上。

圓領窄袖,脖頸處露出的白襟,暗繡着祥雲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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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兩步,腰帶會在風中悠悠飄擺,再腳蹬一雙白緞快靴,妥妥的清爽明淨。

整個人當得起一句面如美玉,唇若點朱。

她推開房門,碧藍如洗的天空撞進眼中。

鼻下有花香,耳畔有蟬鳴。

嗯~

真是好配她這一身的精致。

好心情來之不易,蕭暮秋早膳不由的多吃了半碗粥,吃出了一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氣韻。

惹得滿府上下的不知情者都以為她又要去逛青樓,時刻準備去向溫靈蘊通風報信。

蕭暮秋忽略掉衆人的盯梢,琢磨着作為邀請方,沒有讓受邀方等待的道理,遂親自去馬廄,挑選了兩匹溫順的馬兒來拉車。

她的馬車,不及公主府的八寶馬車華麗,內裏卻非常寬敞,從雕花到裝飾,每一個細節都精益求精,彰顯她洛河蕭氏的尊貴。

心血來潮,她在路上奪過元宵的馬鞭,親自駕馬。

元宵嘿嘿傻笑,一身渾肉發着抖。

蕭暮秋問:“你笑什麽?”

“驸馬好着急。”

蕭暮秋揮鞭的手一下停住,只覺元宵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一場約會而已,她急個什麽勁兒。

她急嗎?

不,她不急。

于是放慢了馬兒的速度。

晃神間,禦平公主府就在前方。

她張望偌大的府門,兩盞紅紅的燈籠在守衛的頭頂晃蕩,壓根沒有溫靈蘊的身影。

原來溫靈蘊比她還不急。

她拉住缰繩,扯得馬兒猝不及防。

短暫且混亂的馬蹄,濺起漫天灰塵,天地朦胧中,溫靈蘊由夏葉攙着胳膊,跨出了公主府的門檻。

她略施粉黛,一身雅黛的夏裙随風飄擺,似那漣漪在蕩漾,壓下一地躁動的塵土。

蕭暮秋不錯眼的看着,在她走出屋檐投下的陰涼時,夏裙的顏色起了變化,反射出的活躍的光澤。

蕭暮秋眼眸一亮:“公主今日真好看。”

這樣的場景,一如溫靈蘊所期待的那樣,調侃道:“平日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蕭暮秋眼尾卷着柔情,“公主穿的這條裙子微臣沒見過。”

溫靈蘊停下腳步:“原來驸馬誇的是裙子。”

“裙子好看,人更好看!”蕭暮秋信誓旦旦道。

明明是煩悶的夏季,卻偏有春色來惱人,溫靈蘊像極了爛漫春日裏走出來的人兒,令空氣中蕩漾着芳草清香。

“……壓在箱子最底下,正好今日穿出來曬一曬。”

“裙子很新,公主應該多穿穿。”

溫靈蘊恬然颔首,踩着小凳踏上車轅。

公主不急,奴婢急,夏葉快被溫靈蘊的口是心非急死,道:“當然新了,公主殿下特地吩咐造辦處的繡娘趕制了三天三——”

溫靈蘊:“夏葉!”

夏葉肩膀瑟縮一下,像只吓壞的鹌鹑,埋着頭,上前掀開車簾子,躬身請她進車。

蕭暮秋多聰明的人,只半句話

就猜了個全乎,好不得意。

但不敢表露半分,随在溫靈蘊身後,進去與之肩并肩坐好。

窗簾厚實,遮擋住刺眼的日光。

蕭暮秋眼尖,看清了溫靈蘊雙頰透出的紅暈。

逗趣的問:“公主不舒服?”

“本宮好的很。”

“不覺得熱嗎。”

“天色尚早,晨風清涼舒爽。”

乍出此言,溫靈蘊方知上了對方的當,下意識的用掌心貼住臉頰。

好燙。

她腹诽某人可真壞,眼眸一轉,勾出冷飕飕的風,拂過“壞人”清雅如蘭的臉兒。

蕭暮秋懸崖勒馬:“其實微臣這身衣裳也是新的。”

她眨巴眨巴清澈的雙眼,頑皮的像個孩子,以求增加可信度。

元宵在簾子外告狀:“驸馬撒謊,她這身衣裳奴才上月還見她穿過。”

溫靈蘊:“……”

夏葉護主心切,挑起車簾,罵元宵太不懂事。

元宵不知何錯之有,虛心向她請教,老實巴交的語氣,将車廂內的尴尬拔到了新高度。

溫靈蘊又羞又窘,喚了停車,兀自鑽進東市的一家首飾鋪子。

掌櫃是一名中年婦女,穿紅戴綠,像一朵行走的雞冠花。

她一見到溫靈蘊,就眼冒金光,大抵是因其一身富貴逼人的氣息,篤定本月的業績有了着落,表現的分外殷勤。

蕭暮秋看到她就想起了嬌嬌娘。

一想起嬌嬌娘,就想起前途未蔔的老丈人。

不知他老人家這兩日是怎麽過的?

可有吃飽穿暖?

可有被逼着賣笑陪客?

可有——

“公子,這只簪子是昨個兒新到的貨,很配你家小娘子!”掌櫃激動道。

蕭暮秋應聲回神,只見掌櫃将一紅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捧來,裏頭放有一金燦燦的物事。

“這支叫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簪。”

真是個……好名字。

一聽就很貴。

掌櫃的話術練得不錯,嘴皮子翻得賊快,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一般。

“不光如此,上有三顆東海明珠,下有三塊藍田美玉,華麗卻不失貴氣,低調卻不乏奢華!”

掌櫃轉向溫靈蘊,笑容如春花般絢爛:“配得上此簪的人不多,我看小娘子一身貴氣,要不要戴上試試?”

蕭暮秋聽得膽寒,心疼起錢袋子:“試戴就不必了,我家娘子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普通的奇珍異寶入不了她的眼!”

溫靈蘊愣住。

娘……子?

娘子!

蕭暮秋叫她……娘子!

她的心緒翻湧不已,成親三年,她和蕭暮秋以一紙婚約劃分楚河漢界,約定只在人前恩愛。

至于稱呼嘛,只在逢年過節,進宮向父皇母妃問安時有所變化,無外乎阿靈、蘊兒混着叫。

一出宮門就恢複如常。

反正從沒叫過娘子。

還挺難為情的。

溫靈蘊倉皇地撇開臉,一股熱意順着脖頸往上爬,蔓延到耳根。

“既然是驸……夫君的好意,妾身豈有辜負之理,試一試又何妨。”

蕭暮秋:“……”

如果心碎有聲音,一定是慘絕人寰的。

和離在即,蕭暮秋正值用錢的關鍵時期。

驸馬都尉沒有尊嚴,翰林院修史沒有油水,三年來她省吃儉用,好不容易存下些積蓄,就希望臨京後日子的能過得舒坦點……

她的憂傷寫在臉上。

溫靈蘊看得一清二楚,沉默一會兒,清醒了許多,懷疑她別有所圖,又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出言相詢。

“夫君今日何故對我這樣好?”

蕭暮秋夫君強顏歡笑:“娘子賢惠體貼,操持家務實在辛苦。”

“可是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娘子何出此言?”

“逛青樓了?”

“沒有,”蕭暮秋無奈,“真沒有!”

“那為何一臉的心虛?”

蕭暮秋:“……”

她這是心虛嗎?

她這是心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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