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2 第92章 ◇
◎老相好◎
蕭暮秋今日出門, 本就打算再去一趟金銀鋪子,從帳上支些銀子走,拿去為溫靈蘊買珠寶首飾。
畢竟她未經溫靈蘊允許, 就拿人的東西送與青樓老鸨。
特別是那對紅玉手镯, 戴在嬌嬌娘手腕上時,還被溫靈蘊瞧見了。
她汗顏吶。
理當向溫靈蘊做出點彌補。
她懷中的小木箱頗有分量,步行而至, 已累的氣喘籲籲。
倚在櫃臺邊,喝下掌櫃捧來的涼茶, 舌尖頓感清香淡雅。
舒坦。
她勉強解了解暑。
熱意退散後, 她向掌櫃說明來意。
掌櫃一直經營管理這家金銀鋪,此處的一磚一瓦皆是他的心血。
推脫道:“鋪子這兩年來……都是公主殿下管賬,您偶爾才來……公主殿下管的嚴,不準任何人随意支取賬面上的銀——”
随意?
蕭暮秋斜睨着他, 道:“我才是這鋪子的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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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可……可是。”
“是我給你發工錢,還是公主給你發工錢?”
掌櫃誠然道:“當然是您。”
“我給你工錢,你卻聽公主殿下的差遣。”
掌櫃老實道:“您不是也聽公主差遣嗎?”
蕭暮秋憋屈了,舌頭有點發僵:“……我我……我那是……沒得選……”
掌櫃自知方才的失言, 忙道:“理解理解。”▼
蕭暮秋調整姿勢站好,神色恢複自若, 擺了下手道:“罷了,先拿五百兩給我吧。”
“這麽多!”
“我有用處。”
掌櫃悵然不已,說着鋪子生意總是不大好的話。
這月本就只賺了一千兩,蕭暮秋一口氣就要支走一半, 太心狠了。
做為鋪子的掌櫃, 他好焦慮, 卻沒資格違逆東家, 道:“您稍等,我去後院拿銀子。
磨磨蹭蹭半天,才将五百兩銀票戀戀不舍交到蕭暮秋手上。
眉眼間的憂傷,仿佛交出去的不是銀票,而是他的老來子。
一旦交出去,他就斷子絕孫了。
猶豫之下,他鬥膽向蕭暮秋提個醒:“您是東家,我肯定任何事都要聽您的,可我好歹年長,有句話一定要講,望您不要怪罪我多嘴。”
銀票面額有大有小,總共不到十張,蕭暮秋将它們折了又折,一面往錢袋子裏揣一面讓他有話直講。
做生意就是這樣,絕不可武斷專橫。
下頭人的話都是經驗總結,值得聽一聽。
掌櫃滿腔熱忱道:“您是不是要拿這銀子去哄那青樓的狐貍精,風清清我也曉得,她紅顏禍水,不是什麽好貨色,您要多留個心眼,別總為她大把大把的花銀子。”
嘩啦!!
鋪子深處傳來一聲巨響。
蕭暮秋和掌櫃同時看去,見是一身穿布衫的年青男子低打翻了雕銀酒壺。
酒壺摔得厲害,在地上打了幾個旋兒,甩出老遠。
咕嚕嚕的一路滾進貨架底下。
年輕男子退出兩步,渾身都透着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蕭暮秋認得他。
今年的新科狀元,宋伯堂。
當即就想起前不久同幾位纨绔子弟們吃酒時,他們的所言——
“風清清她……可有交往親密的朋友?”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
“傳言她養客呢!”
“快講講哪個男人這麽沒出息?”
“你們猜猜?”
“快別賣關子了!”
“嘿,今年的新科狀元!宋伯堂啊!”
掌櫃的心疼雕銀酒壺,匆匆忙忙地跑過去,蹲身撿進手中,舉過頭頂,借着光仔細查看。
“啧啧啧!不得了喲不得了喲!”
擺明是以此為借口,要求宋伯堂把這東西買下。
做生意總要耍些小心機。
蕭暮秋和宋伯堂同朝做官,知他一小小的起居郎,俸祿和她這翰林院修史一樣微薄。
是無論如何也買不起這只雕銀酒壺的。
有心替他解圍,遙遙拱手道:“宋大人。”
宋伯堂性情敏[gǎn]膽怯,剛才聽掌櫃提及風清清,便身子一抖,沒将雕銀酒壺拿住……
他愧疚難當,面皮臊得慌。
聽聞有人喊他,渾渾噩噩的擡眸,認出是蕭暮秋。
不自在地提提嘴角,做了個比哭還難看得笑臉,眼神黯淡卻帶複雜。
“二驸馬!你怎會在此?”宋伯堂作揖問。
蕭暮秋自從進店,就将一顆心全撲在銀子上,壓根沒注意到他。
道:“我是這家鋪子的東家。”
宋伯堂偏了下臉,又迅速轉回來:“原來如此,實在抱歉,我不小心摔着這只酒壺——”
“無礙。”蕭暮秋錯開眼吩咐掌櫃将酒壺送于宋伯堂。
“使不得使不得!”宋伯堂不停擺手,“我就是來這逛逛,可不能受二驸馬的大禮。”
實難想象,他這般衣着樸素的人,會來金銀鋪子裏閑逛。
蕭暮秋心如明鏡。
心想他該是要準備向哪位達官顯貴送禮。
這銀質酒壺,本是鋪子裏最便宜的東西之一。
蕭暮秋愛財,卻不吝啬,送他雕銀酒壺,不過順水人情,又可以免了他的難堪。
而且……
她還可以和宋伯堂套個近乎。
畢竟在傳言裏,宋伯堂和風清清的有着不可告人的親密關系。
說白了,就是風清清的老相好。
約等于她老丈人的老相好。
便又道:“宋大人年少有為,高中狀元,雖只是起居郎,但陪伴在父皇左右,日後必得重用,希望宋大人能多多關照在下。”
“驸馬折煞我了。”
話說到這兒,掌櫃已經把雕銀酒壺包好。
蕭暮秋接近手中,雙手贈上。
宋伯堂仍在推拒。
蕭暮秋索性把東西塞到他懷裏,然後就要告辭。
臨走前,她又叮囑掌櫃要好好伺候着貴客,千萬不要怠慢。
一扭身,撞着一個人。
蕭暮秋穩住腳,道了聲抱歉。
擡起眼皮,卻見是桑謹。
蕭暮秋有種出門踩到狗粑粑的感覺,歪着嘴,撣了撣衣裳,除去滿身的晦氣。
宋伯堂小跑兩步上前:“讓桑兄久等了吧。”
桑謹眸色偏冷,回答道:“沒關系,我就在隔壁的茶攤休息,不妨事,宋兄可有選好送于老師的生辰禮物?”
“挑好了挑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桑謹的老師是左丞歐陽桃李。
光聽這名字,就不難猜到此人桃李滿天下。
桑謹幼年,太子夭折,他失去伴讀的身份,被送回桑府。
桑父便請求歐陽桃李收他做學生。
恰逢歐陽桃李當時仕途不順,因兩黨争鬥,被陛下罷官,閑賦在家,也就答應了。
今年的春闱他擔任主考官。
所有高中的學子皆是他的門生。
是以桑謹和宋伯堂,這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兩人就有了同門之誼。
兩個青年才俊,年紀相仿,相見恨晚。
蕭暮秋是聽聞過他們這一層關系的,對于桑謹的出現并未多做表現。
繞道而行。
桑謹卻先一步擋住她:“二驸馬好興致獨自逛街?”
蕭暮秋:“對。”
“不如我們三人一起吧,我也在為老師選生辰禮物,二驸馬眼光好,幫着我挑一挑可好?”
才不要和你這老綠茶一起。
蕭暮秋不大友善道:“恕在下無能為力,我也要去為公主挑選禮物,告辭。”
“那我們就不耽誤二驸馬了。”宋伯堂笑容和煦道。
再一觀桑謹,他的面色倏然偏沉。
蕭暮秋有些得意,笑着颔首,大大方方的抽出五十兩銀票,交于守在門口的夥計,讓他去一趟飄飄書肆,把錢補給普托托。
兀自揣着剩下的銀票,往另一個方向去。
目的地是東市坊門口的首飾鋪。
就是前不久陪溫靈蘊買玉簪的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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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車馬絡繹不絕。
小販們提着南腔北調高聲叫賣。
目之所及,皆是與夏日适配的熱鬧光景。
蕭暮秋忘掉剛才的不愉快,思忖着為溫靈蘊買什麽款式的首飾。
不光要買貴的,還要買時興的。
一言蔽之,公主殿下用的東西必須是天底下最好的。
忽而覺出哪裏怪怪的,下意識的轉頭,望見桑謹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他身形高挑,釘在那處,像一尊石雕似的。
蕭暮秋眉心皺出個深深的“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