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家的喜事
何家的喜事
“怎麽個奇怪法?”黃寅問。
“小姐身子好的時候,老爺給小姐張羅了一門親事,自小姐病倒,老爺就愁眉不展,請了很多大夫來診治,也不見好,親家聽說小姐病了,幾次三番來退親,都被老爺擋了回去,直到那個男人進了小姐的房間,老爺竟突然同意退親的事了,而且每日裏笑容滿面,說何家終于要轉運了。”阿月說。
“這可真是奇怪。”黃寅說。
“這有什麽奇怪的,那個男人就是蛇妖,何家老爺肯定背地裏跟蛇妖做了交易,舍棄了女兒,換取了什麽好處。”宴永年說。
阿月聽了若有所思。
“事情還沒弄清楚,不要胡亂猜測。”黃寅說。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我還要趕路,先走了。”阿月說。
“抱歉,耽擱了居士這些時間,何家的事,我自會追查下去,居士不必擔心。”黃寅說。
“有勞道長了。”阿月點點頭,快步跑開了。
“你看,人類就是這樣,不管別人對她多好,她也會毫不留情地跑掉。”宴永年看向黃寅的臉,雖然月光暗淡,他卻看得很清楚,“你,真不像個人。”
“蛇妖也好,何家老爺也好,都不是她能對付的,你要她留下做什麽呢?”黃寅說。
“我管她做什麽!我說的是人心,人心都是自私的,你好好看清楚,你想要保護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宴永年說。
“人心是溫暖的,她也到處打聽過小姐的下落,也曾拒絕了逃跑的提議,只因為她感念小姐對她的好。”黃寅說。
“可她最終還是逃跑了。”宴永年說。
“我還是願意相信人心的善良,就像你現在這樣勸我,不就是因為關心我,不想讓我受到傷害嗎?”黃寅看着宴永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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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永年一愣,轉過頭,“我才沒有關心你,我只是想看你是怎麽死的。”
黃寅笑了笑,她突然明白,這個人并不像他下午表現得那麽友善,但也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惡毒,“好好,随你怎麽說,我累了,你能扶我回客棧嗎?”
“剛才追那女人時你不是跑得挺快的嗎?還要我扶?”宴永年說着搭上了黃寅的胳膊。
“剛才一着急,沒想那麽多,現在突然覺得累了。”黃寅扶着宴永年的手腕,慢慢向前走着。
“你也太不注意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宴永年說,“還有之前在劉家的時候,那女人的丈夫就在旁邊,你怎麽能把她推給我呢?”
“情急之下,哪管得了那麽多,再說了,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嗎?”黃寅依舊抓着宴永年的手腕。
“就這麽讓你下山來,你師父可真放心。”宴永年說。
“我師傅說我沒問題,我也覺得沒問題啊。”黃寅說。
“對付一個老太婆就傷成這樣,還說沒問題,是你師父教你說大話的嗎?”宴永年說。
“你嫌我太弱了?不知是誰還想拜我為師呢。”黃寅說。
月光之下,兩人在昏暗的街巷裏慢慢走着,四下裏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遠遠的,聽不真切。
宴永年扶着黃寅敲開了客棧的門,黃寅掏出身上的全部的銅錢,都交給了店小二,囑咐他燒一桶洗澡水送到房間裏,宴永年把黃寅送到房間裏就離開了。
黃寅洗過澡,在床上打坐,運氣療傷,感覺恢複得差不多了,便倒頭睡去。
久違地,黃寅又做了那個夢,夢裏有個男人,看起來高大、陰冷,他背對着黃寅在說些什麽,但黃寅聽不清楚,只覺得那個人讓她很抗拒,她不想看見他,也不想靠近。
夢醒之後,黃寅躺在床上,久久沒有動彈,天已經亮了,房間裏可以聽到外面街上有很多往來的行人,漸漸的,她覺得肚子餓了,于是起身梳洗。
下樓去,黃寅正吃着早飯,宴永年在她面前坐下,招呼小二把他的早飯送過來。
“早上好啊,黃道長。”宴永年微笑着跟黃寅打招呼。
黃寅咬着饅頭,擡頭看向他,“早。”
“道長昨晚剛得了錢財,怎麽今天還吃得這麽寒酸?”宴永年笑着說。
黃寅看了看眼前的白粥和醬菜,又看向宴永年,“早上我喜歡吃得清淡點。”
“原來如此。”宴永年說。
店小二把一盤肉餅、兩個雞蛋、一盤豆腐、一碗雞湯擺上桌,“客官,請慢用。”
“多謝。”宴永年微笑着點了一下頭。
宴永年把裝肉餅的盤子往對面推了推,“這家的肉餅味道很不錯,我請道長嘗一嘗。”
“不必了,想吃我自己會點。”真是個怪人,黃寅低頭喝了一口白粥。
“道長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嗎?你放心,這次我請你吃,絕不收錢。”宴永年笑着說。
“雖然你笑起來很好看,不過,我還是喜歡你昨晚有話直說的樣子。”黃寅咬了一口饅頭,看向宴永年。
宴永年沒想到黃寅會突然說出這種話,看着她真誠的目光,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只好撐開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風,看向窗外,“這窗邊真曬啊。”
黃寅沒有搭話,繼續吃着飯。
宴永年收起折扇,“你還要到何家去?”
“嗯。”黃寅點點頭。
“我也去。”宴永年說。
“不行,妖怪兇險,你一個不會法術的人去幹什麽。”黃寅說。
“要不你教我點法術吧。”宴永年說。
“我就知道不能白吃你的東西,不教!”黃寅吃完飯,去結了賬,走出客棧。
黃寅越走越遠,見宴永年并沒有跟來,也就放心了,她先去錢莊換了些碎銀子,又去成衣鋪買了一身道衣,還去書店買了紙筆和朱砂。
回到客棧,黃寅換上新衣服,把髒衣服交給店小二洗了,自己關在房間裏裁紙畫符,蛇妖可能就在附近,不多備點符紙怎麽行。
畫好了符紙,黃寅揣上一沓,出了客棧,往何家去了。
再到何家門口,今天和昨日大有不同,只見何家家門大開,門上張燈結彩,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小厮們相迎相送,個個春光滿面。
怎麽回事?看這碎裂的階石和剝落的牆皮,分明就是何家,但昨天人們還用異樣的眼光打量這裏,怎麽今天突然變得這麽熱鬧?難道是何家小姐又訂親了?
黃寅攔住一個路人,問何家可是有什麽喜事。
“今天京城傳來消息,何家大少爺何春山考中進士,這不都來向何家老爺道賀來了嘛。”路人說。
原來是這樣,黃寅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大門口迎客的小厮,“聽聞大少爺高中,貧道特來道賀。”
小厮欠身行禮,“不好意思,我家老爺又吩咐,和尚道士一概不許進門。”
原指望混進道賀的人群中,到何家悄悄打探一番,沒成想練門都進不去,黃寅擡頭向大門內張望,卻見宴永年站在裏面,正在向她招手。
他怎麽會在這裏?黃寅指着門內,“居士,我跟裏面那位客人是一起的,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進去,我跟大少爺道個喜就出來。”
小厮向內看時,宴永年卻已轉身離去,回過頭來,面上帶着微笑,“抱歉,老爺的吩咐,小的不敢不從,還請道長不要為難小的。”
要不去換身衣服,再混進去試試?再不然,晚上偷偷翻牆進去看看也行吧,黃寅想着,轉身離開了。
此時正是春夏之交,陽光灑下來,溫暖和煦,一陣清風吹過,黃寅頓覺一身輕松,罷了,天氣這麽好,不如随意走走吧,除妖的事,之後再說。
黃寅信步向前走着,路過一條街市,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常,她左右張望着,并不停留,又路過一片居民區,孩子們三三兩兩蹲在地上,圍作一團玩鬧。
沿路不時有人來求保平安的符咒,黃寅也一一給了,并不收錢。直走到小河邊,黃寅站在橋上,看着橋下流水和岸邊的楊柳,一陣風吹過,水面泛起漣漪,楊柳輕擺枝條,兩只燕子飛來,落在了樹枝上,看得黃寅心情暢快。
宴永年站在不遠處看着黃寅,只見她身穿着一件海昌藍色道衣,頭上高高挽着發髻,上插着一根木簪子,她靜靜站立在橋上,身姿挺拔,如同清風裏的一棵勁松。
本是聽見她在打聽大鹗的行蹤,一時興起,想看看她要做什麽,沒想到她竟是這般行事作風,跟他以前遇到的人類截然不同,這讓他更加好奇,黃寅要找自己做什麽?
宴永年邁步走到橋上,“進不去何家門,就這麽失落嗎?”
黃寅看着他臉上得意的神色,輕輕笑了,“你進了何家門,倒是挺高興。”
“雖然我沒有法力,卻能辦到道長辦不到的事,這一點,道長得承認吧。”宴永年走到了黃寅面前,面帶微笑。
黃寅發覺他是真心在笑,而不是早上那虛僞的面具,“當然承認,不知宴公子可打探到了什麽。”
“我是道賀去的,又不是為了你去探查的。”宴永年說,“不過,我确實打探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什麽消息?”黃寅問。
“這我可不會白白告訴你,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宴永年正說着話,黃寅看見他身後不遠處的房屋中,有一張紙飄過房頂,在輕柔的風中快速飛升。
“何家的事等等再說。”黃寅繞過宴永年,向着那張紙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