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鹗的鏡子

大鹗的鏡子

“你都聽見了吧,這妖精又在纏着我弟弟幹那事,只要你能殺了她,要多少錢我都給你。”田得財對黃寅說。

“你弟弟能有你這個哥哥,還真是幸運。”白竹說。

“唉,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妖怪害死啊。”田得財說。

“你放心,我定會除了這妖怪。”黃寅說着提劍闖進門去,白竹緊跟其後,謝景紅着臉,也跟了進去,只有田得財守在門口觀望。

“大膽妖孽,還不放開這個男人!”黃寅提劍闖進裏屋,只見一男一女俱是衣衫不整,正在椅子上行雲雨之事。

“什麽人?”田望之慌忙把蘇露護在懷裏,回頭一看是黃寅,吃了一驚,面紅耳赤地問:“仙姑?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黃寅這才想起來,之前追蹤大鹗的時候,遇見過一個書生,他自述叫田望之,住在田家莊,家裏有一個妖怪,“怎麽是你?我給你的符紙,你沒貼起來嗎?”

“小道士,你認識他?”白竹問。

“遇到過一次,他說家裏有妖怪,我給了他符紙和丹藥。”黃寅說:“她就是你之前說的妖怪嗎?”

“是,這就是我娘子,蘇露。”田望之穿好衣服,站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蘇露護在身後,蘇露也慢慢整理好衣服,站起身來。

“我給你的符紙,你為什麽不貼上?”黃寅問。

“我貼了,只不過貼了一陣之後,我還是想見到娘子,就把符紙揭下來了。”田望之不好意思地說。

“丹藥你吃了嗎?”黃寅問。

田望之點點頭,“吃了。”

“你明知她是妖,為何還要留她在家裏?”黃寅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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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是我娘子,我的家就是她的家。”田望之說。

“遇見我的時候,你不是很怕她嗎?”黃寅說。

“是,只因那時候我并不了解娘子,還以為她是來害我的。”田望之說。

“你的意思是,她并沒有害你?”黃寅說。

“當然沒有,娘子絕不會做傷害我的事”田望之說。

見跟田望之說不通,黃寅又轉向狐妖,“狐妖,你在此地做什麽?為什麽賴在他家裏不肯離開?”

蘇露從田望之身後走出來,只見她身着短衣,裸露着胳膊和腿,輕輕靠在田望之身上,環着他的腰,輕笑着看向黃寅,“如仙姑所見,只是吸取一點男人的精氣而已。”

“她都承認了,快點殺了她!”田得財不敢進來,只在窗外大喊。

謝景看向黃寅,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麽做。

“我還想今天怎麽會突然有道士登門,原來是你找來的。”蘇露看向窗外。

“是我找來的怎麽了?狐貍精,你的好日子到頭了!道士,快給我殺了她!”田得財喊道。

“你還做了什麽?”黃寅問。

“還做了什麽?”蘇露想了想,“還種了菜。”

“種菜?你一個狐妖還會種菜?”白竹感到不可思議。

蘇露笑了,放開田望之,走到白竹面前,“是啊,種菜可有意思了,我們開墾了一塊菜園,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一起來種。”

“啊?這個,我,我不太感興趣。”白竹有些尴尬地說。

“那還真是可惜。”蘇露說。

“道士,你還跟她廢什麽話啊,快殺了她!”田得財在窗外喊道。

黃寅沒有理會他,“你來這家裏一個多月了?”

“是。”蘇露點點頭,“有的菜長得很快,還不到一個月就能吃了。”

這狐妖可真是怪,“你吃素?”黃寅問。

“不吃,只是看着菜苗一點點長大,很有趣。”蘇露說。

“哎!道士!我找你可不是來說閑話的,快把她殺了啊!”田得財着急了。

不管怎麽說,這狐妖是來吸取男人精氣的,黃寅提起劍,田望之見了,忙把蘇露護在身後,“仙姑這是做什麽?我娘子沒做什麽惡事。”

“吸取男人的精氣,就是惡事。”黃寅說。

“我娘子是吸取了男人的精氣,但沒有害死過一個人,她罪不至死。”田望之說。

“田望之,你也太糊塗了!等你被她害死,就晚了!”田得財說。

“看你哥哥這麽關心你,你還不悔悟嗎?你拿真心待狐妖,她未必真心待你,她身為你娘子,還去勾引你哥哥,哪裏值得你這樣護着她?”白竹說。

“我娘子縱然勾引過田得財,也只是為了救出二嫂,我不會怪她,這世間上會關心我的,只有大嫂和娘子,不管怎麽說,我都不會讓你傷害娘子。”田望之說。

“救二嫂是什麽意思?”黃寅問。

“田得財對待自己的新婚妻子,動辄打罵,娘子看不過去,才想了個辦法把二嫂救出來的,如今田得財見不到他前妻,對我娘子懷恨在心,才利用你們來洩恨。”田望之說。

“別聽他胡說,他都是被那個狐貍精禍害得昏了頭,才會胡亂編排我,道士,你都知道她是妖了,怎麽還不動手?”田得財說。

黃寅持劍,一時猶疑不定。

見場面僵持不下,謝景開了口,“人與妖結合,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等你失去利用價值了,她必定會抛棄你。”

“我會努力讓我一直有利用價值,這樣娘子就不會離開我了。”田望之說。

“話是這麽說,但人心變化莫測,何況是妖,她永葆青春,而你會逐漸衰老,她抛棄你也是必然。”謝景說。

田望之想了想,有些失落,“倘若我老了,娘子嫌棄我了,要離開也是應該的。”

“看來,不讓你看看你日後的凄慘處境,你是不會醒悟了。”謝景說。

“你能讓他看到未來的事?”白竹問。

“我不能,但黃道長有一物可以。”謝景說。

“我?何物?”黃寅莫名其妙。

謝景向黃寅伸出手。“你包袱裏的銅鏡借我一用。”

黃寅解開包裹,掏出銅鏡遞給他,謝景接過,照向田望之,“這鏡中會照出你們之間的緣起緣滅,好好看看吧。”

衆人聚在鏡前,向鏡內看去,只見裏面映出是一個月圓之夜,一只棕毛狐貍正在月色中刨着什麽,仔細看時,卻見那狐貍站在墳墓之中,打開了棺材,棺材裏面赫然躺着一具枯骨,狐貍拿下頭骨,走到空地上,對月而拜,不多時,狐貍就變成了蘇露的模樣。

“這是,我剛變成人形的那天,可那時,我并沒有遇到什麽人啊。”蘇露說。

鏡子裏的蘇露回到墳邊,把頭骨放回棺內,蓋上棺材蓋,又用法術掩埋棺材,把墳墓恢複原狀,然後就走開了,鏡子裏不再出現蘇露的影像,只顯出那墓碑上的字。

田望之湊過去,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這是我爺爺的墳墓,蘇露,你怎麽能掘了我家祖墳?還把我爺爺的頭骨拿出來?”

“我必得如此才能變成人形,有什麽不對嗎?”蘇露不以為然。

謝景收起銅鏡,看來不用看到緣滅的時候了。

“我爺爺去世多年,你怎麽能去挖他的墳,驚擾于他?”田望之一臉怒氣,他想起兒時爺爺和藹的面龐,蘇露竟然挖了爺爺的墳,又想起自己和蘇露日日親昵,心裏又氣又愧。

“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爺爺,再說了,我不是好好放回去了嗎?我為了變成人形,也不知道掘了多少墓,這有什麽可生氣的。”蘇露滿不在乎。

田望之氣得渾身發抖,“你還強詞奪理!先人的墓,能是你想掘就掘的?你不但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我家先人!”

“我連你爺爺是誰都不知道,說什麽尊重不尊重,不過是一具白骨而已,你要我怎麽尊重?”蘇露也生氣了,田望之這是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生氣?他從來沒有這樣大聲吼過自己,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田望之擡手指向窗外,胳膊不住地發抖,“你給我出去!出去!”

“田望之!”蘇露走到田望之面前,食指戳在他的胸口上,“你是不是忘了,要不是你求着我,你以為我會留下?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

“娘子!”田望之見蘇露目光決絕,頓時慌了,忙伸手去抓她的手,“不是的,剛才是我失言,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

蘇露甩開他,轉身跑了出去,化成一只狐貍,沖出村莊,在田埂上向着山上狂奔。

田得財跑進來,“那狐貍精跑了,道士,你快去追啊!”

黃寅提劍向外走,田望之卻先她一步跑了出去,邊哭邊喊,“娘子!是我錯了!娘子!你回來吧!”然而村莊外,早已沒了蘇露的身影,田望之撲倒在地,痛哭不已。

“你既然要趕她出去,為何還要去追。”黃寅問。

“我沒想趕她出去,那只是說的氣話而已。”田望之坐在地上,神情哀痛,向着前方大喊,“娘子,我不能沒有你,回來吧,娘子!”

“你不能沒有她,她卻可以沒有你,你看吧,我就說她早晚會抛棄你。”謝景在一旁說着風涼話。

“謝道士,想不到你本性竟如此刻薄。”白竹說。

“怎麽說是我刻薄?人也好,妖也好,都是差不多的薄情寡義,哪有什麽真情?撈不到好處就一拍兩散,在正常不過了。”謝景說。

白竹認真地看着謝景的臉,産生了一絲疑惑,“你這話,我怎麽聽着這麽熟悉呢?”

“娘子才不是薄情寡義的妖,她對我很好,對嫂子也很好,都怪我傷了她的心,她才會走的。”田望之說。

“你也是薄情寡義之人,她一只山間長大的狐貍,你還指望她能懂你那些仁義孝悌的大道理?狐貍必得持骷髅向滿月跪拜,才能化成人形,不化成人形,她就不可能成為你娘子,你如今責怪她,是想要她如何做?”謝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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