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那我們要一直待在這裏?”姜醒将茶杯放在桌上,輕聲問溫世譽道。
溫世譽說道:“你放心,這裏很大,我們可以在這裏走動,殿下同意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出去一陣。”
姜醒聞言,震驚地脫口而出道:“這不就是軟禁?”
她說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
有人反駁她說道:“如今民不聊生,殿下肯收留我們,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你區區一介庶民,竟妄想在這東宮裏自由出入。”
接着就有人跟着附和。
她想起自己在外面的日子,的确過得不盡人意,便也沒再說話了。
溫世譽帶着她去了休息的地方,房間是一人一間,雖然不大但勝在幹淨清雅,姜醒選了他房間旁邊的那一間。
還說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他。
姜醒點點頭,便進屋子裏想要睡覺了,溫世譽點點頭卻往回走。
姜醒看着他離開的方向,便叫住他疑惑地問道:“為什麽他們都不歇息?”
溫世譽哦了一聲,繼而解釋道:“在這裏雖衣食無憂,卻也無法分清白日黑夜,所以什麽時候歇息,大家也不甚在意。”
姜醒點點頭說道:“現在外面已經夜深了,你還是早些歇息吧。”
溫世譽點點頭,聽完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姜醒原本也只是客套一下,而後便關上了門。
折騰了這麽一番,她反而有些困了,進了屋裏倒頭便睡。
華與去書房見了容隐,他關上了門,才上前對書桌前的人行禮說道:“殿下,屬下已經把人送到了。”
容隐正在臨摹一幅畫,畫上是一名女子。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好,你也下去歇息吧。”
可是華與聽到這話并沒有離開。
容隐見他沒有離開,便擡起頭問他道:“還有何事?”
“殿下,屬下有個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華與猶豫地說道。
“說吧。”容隐放下手中的筆說道。
“方才,屬下并沒有告訴過那位先生屬下的名字,可是屬下離開的時候,他竟然叫了屬下的名字。”
容隐說道:“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華與堅定地解釋道:“方才,那先生也說是屬下聽錯了,但屬下是斷然不會記錯的。”
“當真?”容隐問華與道。
華與的眼神堅毅,他說道:“屬下說的句句屬實。”
容隐揮揮手,說道:“行了,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華與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容隐看着那幅畫中笑意盈盈的人,心中苦澀萬分。
他回來了,她卻永遠回不來了。
他發誓,他一定會為她報仇,一定會護得相府周全。
容隐起身拿起那幅畫,轉動身邊的一個花瓶。
旁邊的書架打開了一道門,那是一個密室,他進了密室,将那幅畫仔仔細細地挂在牆壁上。
前面一個桌子上擺着一個牌位,上面赫然寫着“吾妻姜醒”幾個字。
“娘子,你等着我,很快,我們就能見面了。”
容隐心中怎能不恨,明明只差一點點,他就能夠将姜醒娶回來了,但他滿心歡喜,等來的卻是她冰冷徹骨的屍身。
皇後害他生母性命,又害得他的未婚妻家破人亡,他定要讓皇後血債血償。
第二日。
姜醒早上醒來的時候,看見周圍陌生的環境,心中難免感慨,前世成為他的太子妃那樣艱難,這一世,成為他的軍師卻這樣簡單。
她起來的時候,看見大堂中只有幾個人,有小厮引着她去吃早點了。
溫世譽正在飯廳,他看見姜醒,便支走了引導她來的小厮。
“江兄,昨晚休息得可好?”溫世譽熱絡地問道。
姜醒聽到這個稱呼,有些難為地點點頭,尴尬地說道:“挺好的,你呢,感覺如何?”
“我在這裏都待習慣了,我感覺都好。”溫世譽說道。
姜醒發現,溫世譽出現時總是形單影只,便問他道:“為何你總是一個人,你的好友呢?”
溫世譽清俊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窘迫,他支支吾吾地說道:“他們……”
她發現了端倪,便說道:“我就随便問問,你若是不想回答的話,便可以不用說。”
溫世譽點點頭。
“為何人這麽少?”她問溫世譽道。
他哦了一聲,一副剛想起來的模樣,對她說道:“忘了跟你說了,今日大家都可以出去一日,但是必須悄無聲息地出去再悄無聲息地回來。”
姜醒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為何……”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溫世譽的臉色再次變得奇怪起來。
【我無家可歸,如何回家。】這是溫世譽的心聲。
見他這樣,姜醒不禁腹诽,為何她兩次問話都能問在他的傷心處上。
所以她趁機找了個機會逃了。
“我出去一趟。”姜醒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溫世譽想要叫住她,口中說着:“江兄,你還未用早點呢。”
姜醒背對着他揮揮手。
她回到房間,寫了一封信,大致內容就是讓容隐提防皇後,信封上寫着太子親啓。
雖然知道這樣做的效果微乎其微,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好。
姜醒收起那封信出了地下室。
她憑着記憶到了容隐的書房中,不得不說,當了幾日小乞丐還是将她的身手變得敏捷了不少,又因為前世總來這裏的緣故,這一路簡直順利得不像話。
姜醒蹑手蹑腳地進了書房,最後将那封信放在了容隐的書桌上。
本想就此離開,卻不想見到了熟悉的地方觸景生情,一時間陷入回憶,挪不開步子。
她曾在這個書房中抱怨他總是忙于公務,沒有時間陪她去詩會,沒有辦法和她一起去寺廟祈福。
那時候,容隐總是溫聲安慰她說:“我們來日方長,待我們成婚了,想去哪兒我都奉陪。”
姜醒也知道,他實在是勤于政務才抽不開身,只是簡單的抱怨幾句,聽到這話,她點了點頭說好。
但沒想到,他們終究沒有等到這一天。
“殿下,何事如此匆忙?”華與焦急地聲音傳來。
愈來愈近。
姜醒回過神,見容隐和華與正疾步朝書房走來。
姜醒知曉,倘若自己現在出去,一定會被發現的,今日雖說是容隐恩準出來的日子,但她若是出現在這裏,恐怕也不好解釋。
她慌張地想要找地方藏起來,可是容隐這書房裏委實讓她找不到藏身之處。
情急之下,她慌亂地後退一步,竟然差點摔倒,而後她下意識握住旁邊的花瓶,一轉,竟陰差陽錯打開了這書房中密室的門。
姜醒來不及震驚,便匆匆躲進去關上了門。
裏面很大,像是一個祠堂,擺着的都是姜醒前世喜歡的東西,有很多字畫和詩集,她越往裏走看到的東西就越多。
直到她看見了牆上挂着的一幅畫,是一個溫婉含笑的女子。
正是她自己。
接着,她又看見了面前的那個牌位,上面刻着的“吾妻姜醒”。
短短幾個字,卻讓她紅了眼眶。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疑惑頓起,這裏為何會有這些東西?為何他會布置這些東西?
他竟認她是他的妻。
容隐進了書房,便察覺到有人來過。
他在書桌前坐下,看到了面前的那封信。
上面的“太子親啓”隽秀的四個字格外惹眼。
姜醒寫得一手好字,前世多少人千金想買一幅她的字,當然,也不全然是沖着字去的。
姜醒乃是上京城裏第一閨秀,多少世家公子心尖上的人,但她唯獨對容隐情有獨鐘。
容隐不動聲色地把那封信收在一邊,轉而繼續對華與說道:“今日皇後簡直欺人太甚,她竟讓本宮将手中的親衛軍交與她,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些!”
華與點點頭,贊許地說道:“殿下,皇後這話您可千萬信不得,過幾日她自然也就不提了。”
姜醒聽到了這不太真切的話,忽的想起了前世,皇後在他受傷後便打了個幌子叫他把手中的權利全權交給她。
容隐中了皇後的計謀受了傷後,在她想要他手中的權利時二話不說便同意了,他對皇後向來是最信任的,他可是曾把她當做親生母親般對待,但換來的,卻是皇後的背叛與傷害。
這一次,容隐不僅沒有同意将手中的權利交給皇後,也沒有受傷,所以皇後如此作為便更加顯得不懷好意了。
華與前世也是看清楚了皇後的心思的,奈何容隐對皇後有着絕對的信任,自然也聽不進去旁人的勸告。
容隐也還未想好對策,只是對華與說道:“罷了,你先出去吧,讓本宮先靜一靜。”
華與說了聲是,行了個禮便出去了,還順便帶上了門。
容隐閉上眼,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而後嘆了聲氣,皇後對他窮追不舍,鐵了心要将自己變成她手中的傀儡。
他睜開眼,想起了那封信。
他将那封信打開,上面只有寥寥幾字,就是讓他提防皇後,萬望珍重。
他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跡,一股莫名的念頭在自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是你嗎?”容隐看見那封信的內容,不由得輕聲呢喃道。
他站起來,轉身準備去密室。
看見花瓶後,他很确信自己的機關被人動過,可他這個密室就連華與都沒有告訴過,究竟是誰會來這裏。
容隐佯裝鎮定,放好了那封信,便轉動花瓶擡腳進去。
他知道給他送信和闖入他的密室的人定是同一個人,但他不确定這人現在是不是還在他的密室中。
他環顧四周,并未見到生人的蹤跡,心下認為送信之人已經離開了。
那是誰在幫他?
容隐站在那幅畫像前,他剛回來的那日,他就馬不停蹄地去丞相府尋姜醒。
可聽到的卻是,他的未婚妻,在這一世,沒有活過三歲。
三歲,何其可笑。
接着他打造了一個密室,用作懷念姜醒的祠堂,他要讓自己永遠記住失去她的痛苦。
容隐對着那幅畫自言自語道:“阿醒,我該怎麽辦,如今皇後已經快要按耐不住了,我究竟要如何才能護住相府?”
“不過你放心吧,岳父大人如今身子骨很硬朗,還有岳母也很康健。”
“他們很思念你。”
“我也……很想你。”
“為何我重新來過,可你卻不知所蹤,你為何不能同我一起重來一回?”
他字字句句說得痛心疾首,姜醒藏在一旁聽着,她多想立馬沖出去,告訴他,她也活着,好好地活着。
可若是這樣貿然行事,不說他相信,若是他不相信,那她又該當如何?
姜醒很清楚,她現在不能這麽沖動。
她本想讓他說完話就離開,而後她也可以悄聲離開。
卻沒想到,容隐出了密室後,就在書房裏辦公,一直到天黑,她也沒有等到出去的機會。
眼看出不去,她也不想再坐以待斃,她在這裏繞了一圈又一圈,卻沒有找到一條可以出去的路。
只有密室的門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忽而一瞥,看見那牌位前香爐裏燃燒殆盡的香燭,靈機一動,想了個冒險卻應該有效的辦法。
“當啷!”香爐觸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響聲傳出來,容隐看向密室。
他匆忙打開密室的門,進去查看。
姜醒躲在一邊,迅速悄然跑了出去。
天已經很黑了,姜醒甫一出了書房,便看見了溫世譽和華與急匆匆往這裏趕。
溫世譽看見了姜醒,好似松了一口氣。
他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關切地說道:“江兄,你怎的在這兒?我找了你許久,還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
姜醒尴尬地回答道:“我就四處轉轉,行了,沒事就回去吧。”
溫世譽卻松開手,擡手疑惑地問姜醒道:“诶,江兄,你這是從哪兒沾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