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角落裏蹲着一個人,他全身都被打濕了,冷得瑟瑟發抖。
“溫世譽!”姜醒焦急地喚他的名字。
她驀地想起他上一世的悲慘結局,不由得更加焦急。
她急忙從她之前睡的屋子裏抱出來一張棉被裹上他。
姜醒把溫世譽扶起來,帶他回他的屋子,可她一進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裏面就像是被盜賊洗劫一空過,任何保暖的值錢的物件都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誰幹的?”姜醒問道,她的語氣有些驚訝和憤慨。
溫世譽冷得意識模糊,顯然沒有心思回答姜醒的問題。
她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千辛萬苦從他的櫃子裏找出來一件看起來幹淨保暖的衣服。
她将衣服放在桌上,說道:“你先換身衣服,剩下的等會兒再說。”
溫世譽意識模糊地點點頭。
“你先換着,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姜醒說完,轉身就出了屋子。
這個地下室很暖和,大家都不用害怕被凍傷,可是溫世譽的屋子裏什麽禦寒的都沒有,這也未免太欺負人了。
她暗暗地想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
不多時,溫世譽就将門打開,他看起來依舊臉色蒼白,姜醒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她一邊将茶遞給他一邊問道:“這是發生什麽了?”
他對她颔首,接過她手中的熱茶,說道:“沒什麽,勞煩江兄了。”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
她又說道:“你也不必瞞我,若當真沒有發生什麽的話,那為何所有人都走了,就留下你一人?還有你屋子的東西都哪去了,殿下賞賜給你的東西呢?”
溫世譽喝下一口熱茶,笑着說道:“江兄,沒想到你還記挂着我,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給忘了呢。”
“我怎會忘了你,你可是我的朋友。”姜醒說道。
“朋友嗎?那為何從來不來找我?”
姜醒看見溫世譽依舊笑得春風和煦,可是他的心底裏卻是這番話。
她覺得他在怨她。
她解釋道:“對不起,這段時日,我将你一人留在這裏是我的不對,你別害怕,這次,我定然會幫你。”
他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幫誰?幫他嗎?可惜上一世她也沒有幫到他。
他的笑容凝在臉上,眼神卻越發地陰翳。
姜醒并沒有看到溫世譽的表情。
她忙進忙出地将她之前那屋子的東西搬進溫世譽的屋子裏來,好在這個地方并沒有動她之前屋子裏的物件。
傍晚,幕僚們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姜醒坐在大廳,正對着門口,衆人見了她,或多或少地都有些疑惑,還有幾人語氣酸溜溜地說道:“喲,這不是江先生嗎,您怎麽想起來咱們這地兒了?”
姜醒不理他們,只等衆人回到大廳差不多的時候站起來對他們說道:“你們這些人,別欺人太甚,溫世譽脾氣好,但我可不是吃素的!”
誰知衆人聽完一頭霧水,有人問道:“你在說什麽?”
姜醒卻覺得他們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溫世譽只是靜靜地坐在姜醒的身邊。
等到人都差不多回來齊了,不用姜醒将他們召集起來,他們閑來無事,大都聚在大廳內。
姜醒站起身,面對他們說道:“你們,是誰把溫世譽的東西拿走了?若你們現在還回來,那就既往不咎。”
她哼了一聲,繼續道:“若是你們不還回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到時候上報給殿下,誰也別想好過!”
有人站出來質問她道:“你在說什麽?為何我一句也聽不懂啊?”
姜醒聞言冷哼一聲,說道:“我說什麽,你們知道的人心中自然是有數。”
頓時,大家議論紛紛,大廳內吵吵嚷嚷。
有人大聲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做過的事情,我們定然是敢認的,可若是沒有做過的事情,誰要是往我們身上潑髒水,我們也是忍不了的。”
姜醒聽完,頓時心中怒氣騰升,她道:“那殿下賞賜給齊歸上好的紙墨筆硯去哪兒了?還有他的屋中為何一件像樣的保暖之物都沒有,你們如此對待他,竟還有臉自稱君子?!”
衆人聽完都沒了聲,有人争辯道:“那殿下賜的東西是他自己要給我們的,又不是我們去搶的,還有他屋子裏的東西,昨日都還在,今日就不見了,焉知是不是他自己藏起來了。”
那人說話的底氣越來越不足,大抵是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那你告訴我,他為何要将自己的東西藏起來?他為何要這麽對自己,難道不是你們排擠他,欺負他?讓他孤身一人留在這裏?”
姜醒接連盤問,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衆人這算是看明白了,這位江先生就是鐵了心要将他們說成是傷害溫世譽的罪魁禍首。
她有太子撐腰,沒人想跟她對着幹。
溫世譽見狀,輕輕地拉了拉姜醒的衣角,而後勸道:“江兄,你別為了我得罪了大家,這些都和他們沒有關系,你別管了,快回去吧。”
姜醒哪裏還願意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裏。
她想也沒想就拉住他的手腕說道:“你跟我走吧,我替你在殿下身邊謀一份差事。”
溫世譽低着頭猶豫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姜醒見他同意,終于放心地點點頭說道:“你放心吧,殿下人還不錯,你去了就不會受委屈了。”
她将“受委屈”三個一起說得大聲又緩慢,好像生怕在這裏的人聽不見一樣。
有人不服氣,拿着一支上好的毛筆走了上來,他走到他們的面前,最後看了一眼毛筆,然後将它遞給了溫世譽。
溫世譽見狀,擡起頭笑着對那人說道:“文昭兄如此喜歡這支筆,還是留給你吧,就當是我送給你的一個禮物。”
那名叫文昭的人卻冷哼一聲說道:“誰稀罕你的禮物,自己為了往上爬,竟什麽胡話都編得出來,也不怕有損文人風骨,你這樣的人送的東西,狗都不要。”
他說完,又沖着溫世譽呸了一聲。
姜醒趕忙擋在溫世譽面前,護犢子般惡狠狠地對文昭說道:“你想幹什麽?當着我的面欺負他嗎?”
文昭又哼了一聲說道:“江先生,文某勸你一句,還是好好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身邊的人究竟是人是鬼,別到最後識人不清,他把你賣了,你卻還在維護他!”
說完,文昭将那支毛筆重重地摔在地上,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姜醒才不管他的勸誡,在她的心中,溫世譽就是個溫文爾雅,與世無争的君子。
溫世譽撿起那支毛筆,臉色越發難看。
姜醒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別管他們了,跟我走吧。”
接着,姜醒又對衆人說道:“他的這些東西,就當是送給你們了,他不需要了,你們該為你們的行為好好反省,我會将這件事情如實告訴殿下,到時候你們是去是留就不知道了。”
聽完這些,衆人開始反駁。
“憑什麽,栽贓陷害我們一定要認!?”
姜醒也不聽他們的辯解,拉着溫世譽的手就離開了。
直到兩人在外面看到地下室的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們才真的松了一口氣。
【終于出來了。】
姜醒聽見溫世譽的心中所語。
她以為他只是在感慨終于離開了那個對他不好的地方,也沒多想,還安慰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煩心事都過去了,以後,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
溫世譽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對姜醒說道:“江兄,謝謝。”
姜醒嗐了一聲,愧疚地對他說道:“這有什麽,這麽久了,我都沒有去看你,你沒有怨我,我就很高興了。”
她心中想,他終于沒有死在這一年的冬天了。
姜醒裹了裹衣服,聳了聳肩,最後哈了哈氣說道:“我們快走吧,這外面還挺冷的。”
溫世譽點點頭,跟着姜醒去了容隐的書房。
容隐見到姜醒蹑手蹑腳的模樣,對她說道:“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
姜醒恭敬地行了個禮,而後讨好似的笑了笑,對他說道:“殿下,小的有一事相求。”
“說吧,什麽事?”容隐問道。
“殿下,您身邊還缺伺候的人嗎?”她試探性地問了問。
容隐不解地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就是,小的有一個朋友,您能不能……”她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完,或許她也覺得這有些強人所難。
但是一想到溫世譽若是不能留在這裏,回去之後也只會被人排擠,況且,她已經把他帶出來了,就一定要讓他留在這裏。
“殿下!”說完,她利索地跪下。
她又轉頭對站在門外的溫世譽使了個眼色讓他進來,溫世譽看到後就低着頭走了進來。
“草民見過殿下。”溫世譽恭敬地行了個禮,他受了風寒,臉色還有些蒼白,說完又和姜醒一起跪下了。
“你們這是做什麽?”容隐問道。
“殿下,求您留下他吧,他是小的最好的朋友,小的實在是不放心将他一人留在那裏,求您把他留下和小的一起在您身邊任職吧。”姜醒說道。
容隐看見姜醒低聲下氣的模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良久沒有聽見容隐的回應,姜醒便又說道:“小人知道這件事有些強人所難,要不您看這樣,小的可以離開,您把他留下就行。”
溫世譽聽完,壓着聲音對她說了一聲:“江兄,這樣不妥。”
兩人低聲争執下,容隐說道:“行了,你們都留下吧。”
說完,他又轉頭對華與說道:“華與,你帶溫先生去那間空着的屋子吧。”
他又對溫世譽說道:“溫先生若是不嫌棄,之後就住在那裏吧。”
溫世譽聽完,連忙點點頭,說道:“草民如何會嫌棄,謝過殿下。”
容隐對姜醒說道:“行了,別跪着了,起來吧。”
姜醒和溫世譽一起說道:
“小的謝過殿下。”
“草民謝過殿下。”
華與領着溫世譽準備離開,容隐忽而又叫住溫世譽說道:“對了,溫先生,日後,您就和江先生一樣,在本宮身邊做個伴讀吧。”
溫世譽聞言愣了愣,而後點點頭,又弓下腰行禮道:“謝殿下。”
看着他們出去後,姜醒才回味起來容隐那番話。
什麽一樣,一個書童和一個伴讀,哪裏一樣了?
但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能夠這麽順利地将溫世譽留在容隐的身邊,她就已經很滿意了。
容隐并不是頭腦一熱就将溫世譽留下的,他提前查過所有幕僚的底細。
除了姜醒還沒有查到過去的痕跡,其他人他都了解過。
這個溫世譽,家境貧寒,寒窗苦讀為的就是能有出頭之日,進京趕考,卻不想被別人搶了盤纏,又在同一日知道了家中父母雙亡的消息。
他悲痛欲絕,找不到地方去,差一點就被活活凍死了。
容隐當日去街上,看到溫世譽當街與人争執,面對比他強壯的對方臨危不懼,說起話來有條不紊,見他有幾分學識,便将他收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