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倉促之間急于給女兒開門, 何琮手裏的鉛筆甚至都還沒丢下。
他低頭推了下眼鏡, 笑的斯文禮貌:“您好,久仰林先生大名。”
兩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一陣寒暄, 幾番推讓後,何琮終于肯收下了那箱東西。
“櫻櫻,”何琮轉臉薄責着女兒, 但語氣溫柔的一塌糊塗:“你也這麽大的孩子了,怎麽不知道拿一拿?”
說歸說, 誰要真讓他的寶貝女兒搬了, 何琮怕是……門都不讓他進。
“何工你這話說的——”
林煥裏搖搖頭, 笑了起來:“我雖然是個老家夥了,但也不能眼看着小姑娘搬東西啊。說來,還是你有福氣,能生出這麽可愛的女兒,誰看了都喜歡。”
哼, 那讓你兒子別和我搶啊。
何琮沒好氣腹诽着, 但還是頗有風度笑着, 請林煥裏進家坐一坐。
“今天太晚了, ”林煥裏聞弦歌而知雅意,也笑:“改日我必能登門拜訪,或者哪天有空,我做東請您吃飯……”
場景和過年探親訪友別無二致,客套仍是免不了的。
最後,何櫻陪着何琮把他送出了院門時, 林煥裏還特地回頭沖她揮了揮手,笑容清朗:“再見,小何櫻。”
何櫻自然含笑點點頭。
何琮冷冷哼了聲,等車引擎聲一響,拖着女兒就往家走。
何櫻暗道糟糕,這次自家老爸怕是……有點難哄。
“爸爸。”何櫻晃着他手臂,可憐巴巴。
何琮不理。
“……爸爸爸爸。”
“行了行了,”何琮皺着眉,不鹹不淡地說:“還好你媽媽今天不在家,要不然的話……”
“要不然,”何櫻睜大了點眼睛,小小聲接着話:“我就死定了。”
深冬天寒,她整個人籠在淺粉的羊絨大衣裏,只有小巧的臉露在外面,溫聲軟語委委屈屈說着,看的何琮心都化了。
“什麽死呀活的?”何琮故作冷淡掃她一眼:“媽媽舍得怎麽樣你啊?淨瞎想。”
何櫻噢了聲,見一到家爸爸就盯着林煥裏拿來的紙箱看,忙乖乖巧巧跑去找剪刀拆盒子了。
何琮默不作聲,還是拿過女兒手裏的剪刀,蹲身一如往日替她拆快遞似的利落。
“櫻櫻,”他手下動作不停,微帶笑意說着:“爸爸今天表現的不錯,沒給你丢臉吧。”
何櫻眼睛一熱,只敢含含糊糊嗯了聲。
她知道,自家老爸一向不喜歡,更不擅于人情往來。
一把年紀了卻要為自己……委曲求全。
他是個典型的技術工作者,性子安靜。平日裏不是一個人畫圖,要不就寧願戴着安全帽,踩着腳手架,爬上爬下的實地勘察。
只要有技術水平在,一樣做的風生水起。
何櫻望着他已不再挺拔的背影,心裏酸的跟被醋溜過似的。
“爸爸是不如他有本事,”大功告成,何琮拍拍手起身:“但就是天王老子想娶我女兒,也要規規矩矩上門向我低一低頭。”
“喏,拆好了,你自己來看吧。”
何櫻忙半彎下腰去翻翻找找,不想讓老爸看見,散落的長發正好能遮住泛紅的眼眶。
看到所謂的禮物後,她險些被嗆着了。
林煥裏說,圖她個喜歡,可這喜歡也太誇張了吧……
上個月的哪天,林臻送她回家時,從後備箱摸出了兩盒包裝很好看的甜點蛋卷,非要塞給她。
反正被男朋友投喂嘛,何櫻眨了眨眼,很理所應當收下了。
奶香濃郁地道,何櫻回家一嘗,心情愉悅地發了條微信給林臻。
“喜歡就好,”林臻想想又告訴她:“這是我爸去澳門談生意時候給你帶的伴手禮,他知道,禮重了你是不會要的。”
何櫻當時就覺得,林臻父親是個體貼細致的人,但她沒想到——
過了一個多月,林煥裏又給她送了同個品牌整整一箱甜點……
而且,她上次說味道不錯的那幾盒,數量格外多。
這做派,真的很……煤老板了。
何櫻臉皺成一團,忽然有種自己上了條賊船的感覺。
消受不起啊。
婚禮過去的第二天中午,林臻感受到宿醉頭痛的同時,一面從微信留言裏,感受到了女朋友的怒火。
就像半夜逛淘寶總會忍不住要買許多令自己後悔的玩意兒,睡了一覺醒來,何櫻居然……氣消了。
或許是他昨晚那個樣子的确很……迷人,又或許是醉成那個樣子,仍然小心翼翼怕壓痛她。
總之,想起林臻,何櫻心裏軟軟的,一點都生不起氣來。
但昨晚那些話又發出去了,過了撤回的時間段。
于是,寒假的最後幾日,何老師佯裝生了不過兩天氣,就被快要摘星星捧月亮的林先生,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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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這晚,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明市的護城河畔,浮水流燈,堪為勝景。游船畫舫之間,花燈璀璨,人流如織。
專程趕來的外地游客很多,以至于要警察們手拉手構成一築人牆,抵擋可能發生的擁擠踩踏。
何櫻從前向來是很佩服有精力去看上燈的人的,但有了男朋友後,她忽然就不這麽想了。
哪怕是和林臻牽着手擁擠在人潮裏,也很好呀。
“真想去?”林臻當時側過臉看她,“想好了?”
何櫻點點頭。
等兩個人吃完飯,牽着手晃晃悠悠,遠遠能看見護城河景區入口時,何櫻瞬間就……後悔了。
這人流量,什麽浪漫情思都給擠死了吧。
林臻語聲無奈:“你啊。”
何櫻苦着臉:“那你、你當時怎麽不勸我一下?”
“你是我女朋友啊,”林臻眉一揚,笑了說:“想什麽呢。”
“在我面前,你要講什麽道理。”
“咳你,”何櫻臉上泛紅:“這……從哪兒抄來的情話?”
林臻淡淡笑着:“實話實說而已。”
何櫻看着他,好幾秒沒移開眼。
她知道,這半年時光,林臻過的很不簡單。
從初掌慕裏中心,到元悅廣場重裝開業,他正在崛起成一個符合标準的林先生。
但一些變化也不動聲色,悄然加諸在他身上。
她極少再在他眼中看到那種桀骜的少年意氣,取而代之的,是雲淡風輕雲淡,溫和的笑。
即便躊躇滿志,也不會眼裏閃動着光芒,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這或許,意味着一個男人的成熟,內蘊鋒芒。
但她忽然只覺得……好心疼。
“林臻,”她悶聲說着:“這麽多人,要不……我們回去吧?”
“累了?”林臻安靜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說:“要不等等吧,九點半我送你回家。”
“後天我就出差了,這次要一個半月回不來,我……”
想多看見你。
何櫻話題一下被帶偏了,擡起臉問他出差的行程。
知道他這次是真趕不回來後,垂着眼不說話了。
林臻在心底嘆了聲,也難過的要命。
偏偏不敢流露出半分。
他記起兩年前,也是個冬夜,徐挺硬拖着回國的他上老城牆吹風。
林臻當時就覺得,這人瘋魔了。
但看見他那雙暗淡無光的桃花眼,一咬牙去就去了吧。
一聲兄弟也不是白來的。
城牆上風寒料峭,吹的人神思清明,徐挺輕輕笑了聲:“……你知道麽,我又出差了。”
“昨天半夜的航班回來,三點鐘到家,溫凝居然還在等我,她訂、鬧、鐘不睡也要等我。”
徐挺的聲音苦澀:“……林臻,是我讓她變成這樣的。”
“我寧願……寧願她還是從前那樣冷冰冰的,我受不住她這樣等我。”
林臻無聲按住了他的肩。
誰讓一天不能多出兩個小時,用來和喜歡的人相處呢。
彼時是局外人的林臻,很清醒地給了徐挺不少建議,而且還真的有效。
但輪到自己了吧,腦袋裏白茫茫一片。
沒想到何櫻眼珠一轉,忽然笑了:“那正好哇,你去了港島可別想我。”
以後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多,要一開始就撐不住,那還了得。
“我要把這學期的賽課值班全安排到下個月,一次性解決拉倒。感謝你林臻,我的拖延症怕是有救了……”
說完後,她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低眉在手機備忘錄裏飛快碼着字。
一副無暇分心理他的樣子。
林臻裝作沒看出她強抑的失落,只是沉默着,把人攬的更近了些。
人全湧進了景區,背街的小巷人很少,何櫻抱着他的腰蹭了蹭,軟聲說:“好啦,你不想我想誰?”
“難道你在外面還有別的仙女了?”
林臻低望着她,認真道:“不用,你就夠了。”
“噢仙……”
何櫻原本想幽默一句“仙男客氣了”,但見林臻眉心一跳,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她眼尾透着光,俏生生笑了:“那,仙……先生?”
沒加姓氏。
風吹的梧桐葉響動,和着烤山芋的香氣,彌漫在空氣裏。
這句情話顯然點燃了林臻。
他們第一次在夜晚的街道上接吻。
他柔軟溫熱的舌尖探進來時,何櫻還在推着他,她的為人師表,還有烤山芋阿婆的目光……
“……別怕,”他微喘着退開了些,仍然捧着她的臉不放。
“沒人看到你。”
噢的确,他足夠高能擋住她了。
于是,四目相對不過一秒,唇舌就……再度交纏。
這次不止是細密的舔吻,苦澀而甜蜜,更像是兩人把深藏情緒讓彼此心知的方式。
……林臻,我其實很想你。
她躲在他懷裏,還勾着他的舌尖不放,快把林臻折磨瘋了。
最後那天晚上,何櫻回家後,一臉淡然地跟章韻之說,她上火了。
吃麻辣火鍋,燥的。
作者有話要說: 性格和家庭環境使然,所以會有何櫻和溫凝對待愛人不在身邊,不同的做法。
qwq瞞不住了,我的設定林臻是不斷在霸總路線上越走越遠的……
就……就那種霸道溫柔的配置(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