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倆一起的

第十二章  我倆一起的

裴争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什麽照顧病人的經驗，這下可好，他照顧自己都不容易，卻要連着照顧陌生人兩次。

葉子望在他不停的晃動下終于睜開了眼，上一秒還沉浸在可怕又空洞的噩夢中，下一秒就看到黑暗的房間裏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還沒等他尖叫出聲，臉上一片濕潤。

“五毛，下來。”裴争不知道五毛竄上床做什麽，怕它一腳把人給踩廢，他問葉子望：“你發燒了怎麽不告訴我？”

葉子望腦子更混沌了，他撐起身子，“對不起啊，我睡得太死了。”

他抹掉臉上濕漉漉的口水，就見裴争走了出去，剛想提醒他開燈，又反應過來閉上嘴。

水電費是他掏，裴争不開燈也是給他省錢，葉子望笑笑。

生病發燒已經是常事，葉子望沒太在意，自己在藥箱裏找到退燒藥吃了就坐在餐桌旁，吃那碗熱騰騰的面。

雖然味道平平，但一碗熱湯面下肚，感覺什麽毛病都好了。

“你去吃藥吧，藥箱在電視櫃裏。”裴争聽見他收拾碗筷的聲音說道。

“啊？”葉子望疑惑，“我已經吃了。”

裴争無語，“要飯後吃。”

葉子望愣住，幾秒後弱弱地問：“飯前吃會藥死嗎？”

裴争：“……”

第二天一早，裴争帶着五毛剛從外面回來，就聞到一陣香味。他正在走神想着作品的事，進門的一瞬間還以為走錯人家了。直到他聽到廚房裏有人走路的聲音，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有了室友，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這人不是昨天還病恹恹的？一身傷還這麽能折騰。

見他回來，葉子望手中的馄饨也放在了桌上，熱情招呼道：“回來啦，來吃飯吧。”

裴争沒說話，只是熟練地換鞋，然後把手裏提着的小籠包和粥放在了餐桌上。

葉子望看到這些吃的，也沒多想，反而很驚喜地說：“你還買了包子和粥啊！正好可以一起吃。”

他看着裴争的動作，雖然很擔心他下一秒會磕碰到什麽地方，卻見人家行動如常人一樣，很順利地走到餐桌一側，拉開椅子坐下。

“你還燒嗎？”

早上起床後就在做早餐，葉子望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除了有些沒力氣外沒什麽別的異常，“應該不燒了，”他把包子倒在盤中，又拿來調料瓶，他又問：“蘸什麽嗎？”

裴争不想他給自己忙活，道：“不用，你坐下吃吧。”

葉子望坐下時還有些不敢用力，這幾天只能吃些流食，而好在現在有粥喝了。他看着面前吃相從容的裴争，感嘆着幸好他看不見，自己可以明目張膽地看他而不被發現。

原本應卧床休息非要起來折騰，結果就是葉子望的體溫又反複升高了好幾次。裴争第二天就把工作帶到家裏來做了，雖然他照顧人很不靠譜，但總能監視着他按時測體溫和吃藥，不至于等哪天自己回來時被警察帶走，說他屋子裏有惡臭。

或許是得益于心情放松，又每天閑不住似的做家務，葉子望把自己當成了田螺小子，吃藥出幾次汗後燒自然就退了，那也是到了第四天溫度才徹底穩定住。

葉子望恨自己的身體不争氣，如果再不好的話，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這麽多年瘋狂透支身體終于中了招，好在檢查過血液後沒什麽異常。

他原本沒想在這裏住多久的，那時懷着見不到明天的心情賴到了人家裏，卻沒想到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竟然再次成為他可以生活的地方。

他開始準備在網上試着找工作，雖然學歷有限制，但糊口的工作應該能找到。出門的時候也全副武裝，生怕萬一遇到以前的客戶，認出來總歸不太好。

雖然姜華只是偶爾來這裏，那天也說他如果有命活着離開他就放過自己。只是不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能不防。

臉上的傷已經沒那麽明顯，解釋幾句就都信了。他面試的過程很簡單，理發店的老師們只是簡單問了他幾個問題，就很快答應他明天就可以來上班。

雖然是做學徒，但總歸是個正經工作，以後也算是有手藝傍身，不會餓死。

“找的什麽工作？”

裴争少見地主動和他說話，葉子望很欣喜道：“青平西街那有個小理發店，我在網上看的，昨天去面試的，老板人看着也挺好，讓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裴争“哦”了一聲，然後準備帶五毛出去。

葉子望忽然有種沖動，他跑回自己房間拿起外套，又趕緊出來，在裴争開門的那一刻說道：“那個……”

開門的手停住，裴争站在原地側頭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我也想和你一起出去，行嗎？”

——

今天是休息日，裴争出門的時間有些晚，還是五毛實在忍不住來扒拉他起床，他這才在7點從床上爬起。

葉子望戴着口罩，外套的帽子拉起來戴着，渾身上下就露了一雙眼睛出來，就這樣頭也不擡地跟在裴争身後，任誰看都覺得像是個賊。回去的路上路過早餐店，老板娘很熟悉裴争，這突然看到他被尾随，眼神對後面的人示意無果後，拉過裴争的手叮囑他注意安全，這年頭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一開始裴争還不明白，直到老板娘喊：“後面那個小夥子，你買不買啊？不買到旁邊站啊！”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花姐，我倆一起的。”

不知道葉子望是什麽造型，竟然被人誤會是跟着自己的混混。

葉子望上前兩步，站在裴争的身邊，露出來的大眼睛對着花姐眨了眨，雖然眼底有着遮不住的烏青，但還是讓這個快到五十歲的女人一下子羞得耳朵緋紅，忙道：“唉，我看這小夥子也面善，原來是你朋友啊。”

裴争：“他在我家住，以後少不了來您這，往後就熟悉了。”

花姐笑：“對對，往後常來啊！”

雖然自己根本算不上是他的朋友，但聽到裴争這麽說，就好像他們的關系很近一樣，似乎有了那麽一點從未有過的歸屬感。

在他面前，葉子望不是個話少的人，裴争很長時間沒聽到人說話，覺得對方是因為剛才的插曲在想什麽，問：“幹嘛不說話？”

葉子望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腳下，沒意識到自己從離開早餐鋪後就沒說過話，可他本就話不多，曾經還有過半個月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的時候。

他不自信地問：“我……話很多嗎？”

如果可以做到，裴争很想給他一個無語的眼神。自從葉子望住在這裏之後，兩人的交談都是對方挑起的，在吃什麽好不好吃之類無聊的讨論後，陷入短暫的安靜，然後又繼續。

他不想承認，對方的到來給他空蕩的世界帶來的很多聲音，好像又回到從前和同學兄弟玩鬧的日子。

葉子望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覺得身上好不容易走出來的暖意都瞬間消失了，從小到大，他都不喜歡和人交談，自己真是到哪裏都惹人嫌。

他沒再多想下去，馬上道歉：“對不起啊，我以後一定少說話。”

裴争知道他誤會了，嘆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再多的他也懶得解釋了，反正只是一個租客而已，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搬走了，未來也不會有太多交集。自己也不想以房東的身份要求人，現在自己這副樣子管天管地他管不了，連五毛都管不好，還是少管些事吧。

回到小區後，門衛大爺奇怪地盯着葉子望看，而葉子望心情低落，頭都不願擡，走着走着就這麽撞到突然停下的裴争身上。

“你是在炫耀你有眼睛但不用嗎？”

葉子望再好的脾氣，聽到這話都覺得有些難受，他擡頭，對上的就是裴争側頭露微翹的嘴角，心裏的那點委屈都消散了，小聲道：“……誰讓你突然不走了。”

“杜大爺，往後他在我家住一陣，麻煩您和李叔張叔說一聲，進出別攔着他。”

和裴争站在一起，杜大爺這才看出來這包得嚴嚴實實的可疑分子是誰，他單獨出現的時候是真認不出來，電棍都握在手裏了。

“好好好，小葉啊，你好好生活，努力賺錢，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知道嗎？”

葉子望好奇為什麽他這麽說，難道是認識自己？還是在新聞上看到的？

他點點頭，還沒說什麽，裴争卻精準找到他的胳膊，拉着他走了，“杜大爺那我們先回了。”

——

那之後，每次路過門口時，這老頭總是拿一些自家做的飯菜給他，有時還會給他自家做的玻璃小瓶裝的醬，葉子望推辭不過，只好經常去給他理發，也自己做菜帶給他嘗。一來一往兩人倒像是親人一樣，杜大爺見他懂事，也把他當親孫子一樣關心。

葉子望沒想到才短短一個月，自己的生活就有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那些籠罩在頭頂的烏雲，不知在什麽時候被撥開了，見到了縫隙中露出來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