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寸步不離
第二十一章 寸步不離
正如葉子望想的那樣,裴争在和家人吃飯回來後,更是一頭紮進了工作中,經常連飯都是在畫室吃的。葉子望給他送完飯,也陪着他在畫室吃。
只不過兩人的狀态不像盲人和正常人,倒像是兩個啞巴。
葉子望從小就覺得這世上沒什麽可怕的,經歷過這麽多離奇的恐怖的毀三觀的事後,他覺得自己都可以去寫一部小說了。
可能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不過就算他覺得自己經驗豐富,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突然變得對誰都冷冰冰的裴争。
去畫室和回宿舍的路,都是葉子望和裴争一起走的。他去帶着裴争走,會走得快些,而裴争也沒有拒絕,而且有時連盲杖都沒有用。
他把他當朋友,而對方像是把他當成一個方便快速的工具一樣。
葉子望內心有很多想法,他想知道裴争到底在想什麽,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可每次話到嘴邊,都說不出口,既覺得無理取鬧,又覺得有些矯情。
裴争依舊保持着他的倔強,有時葉子望沒注意到他,他就自己行動,偶爾會磕到桌椅或者是絆到臺階,卻沒有一次去尋求周圍人的幫助。
還是葉子望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于是寸步不離地跟着他,防止他受傷。
對于他這種跟屁蟲行為,裴争知道,但是默許了。葉子望也明白離畫展還有兩天,就算裴争的脾氣再倔,也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直到展出的前一天,需要将畫作提前打包,裴争的表情這才有些變化。
葉子望從沒見過打包木雕畫,也幫不上忙,就和裴争一起站在旁邊看着。
明天就要去B市了,裴争沒辦法坐飛機,只能乘動車去。葉子望想了半天,本着能省則省的原則,還是放棄了行李箱,買了個能夠裝下一個人衣服的大包,幫裴争裝了一套新買的睡衣。
只是一天半的行程,他自己不需要這麽多東西,甚至連換洗的衣服也只是一條短褲和一個背心,關鍵是裴争要待得舒服點。
一邊裝行李一邊打算着,一番思考後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葉子望被這個想法氣得想笑。
不知道他這張熱臉還要再貼多少次別人的冷屁股。
裴争聽見他收拾行李的聲音,知道是在為明天做準備,他的心裏覺得有些不安。
昨天裴允提到要陪他去B市,但是要請假,最近項目最後期限,請假不是很好請。裴遠平便想讓自己的助理帶裴争一起去,可那時候裴争滿心都是不要麻煩別人,沒多想就都拒絕了,說不用他們陪。
到現在真正要出發,裴争才開始在心裏忐忑。
見裴争似乎認真地聽着自己的碎碎念,葉子望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酒店訂了嗎?”
裴争搖頭,誠實道:“不知道。”
葉子望嘆氣,這家夥這幾天完全是撲在創作上了,對其他事根本就不關心。
“我們兩個人住,總不能睡大床房吧,要不我幫你問問?”
裴争仿佛聽見心中的那塊石頭落地的聲音,許久,他才問道:“你也去?”
葉子望又想笑了,他無奈地看着裴争明顯很驚訝的表情,“去啊,我票都訂好了。”
裴争微微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似乎在思考,然後才慢慢開口:“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落在葉子望的耳朵裏,卻像是這寒冬裏的一抹暖陽,終于破冰而出。
“行了,別客氣了,快想想還要帶什麽。”
——
原本要求三樓的住戶對受傷的鄰居進行賠償,但調查後發現三樓除了已經重度燒傷的房主外,其他再無親戚,若說賠償,也許短時間內都見不到這個賠償款了。
出事第二天的晚上,葉子望趁着深夜回去過一趟,看到屋子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帶走的又值錢的東西了。
他開着手機手電筒,走到還算保存相對完好的裴争的卧室,看到那個裝滿榮譽的櫃子竟然沒有被波及,有些震驚。
所有的證書和獎杯都被帶了出來,放在了一個大塑料袋裏,葉子望又找到了裴争放在卧室的包,裏面還有他的身份證和一些現金。
而裴争不知道他把這些東西帶了回來,也從來沒說要回那個家取什麽東西。
在他看來,那裏有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晚上六點半的車,兩人吃完飯後打車來到火車站。有葉子望在前面牽着他,裴争全程都很聽話,沒有自作主張地行動,車站的工作人員甚至都沒發現他視力有問題。
找到座位坐好後,葉子望還是把手放在裴争的手腕上,為了不讓這陌生的環境帶給他太多緊張感。
他偷偷觀察裴争的表情,發現對方一動不動地安靜坐着,嘴唇緊繃,确實比他想象中還要緊張。
難道這些年裏他都沒怎麽出過門嗎?
裴争的沉默和克制,讓葉子望感到心疼。他想起最初認識裴争的時候,完全不是現在這樣沉默寡言,現在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裴争的手腕,試圖用這種方式安慰他。裴争微微側過頭,似乎在用那雙眼睛望向他。
葉子望說:“還有10分鐘就檢票了,一會跟緊我。”
火車開動的瞬間,裴争感覺到了輕微的震動。他握緊手中的扶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葉子望默默觀察着這一切,心中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
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對在旅途中的陌生人,互相陪伴,卻又各自懷揣着心事。
“4個小時車程,很快的,下車後直接打車去酒店,離車站不遠。”葉子望說道。
裴争點點頭,緊握着的手放松了下來。
下火車後,B市的溫度比家裏的溫度還高了一點,兩人打車來到酒店後,就準備洗澡睡覺了。幸好館裏給每個人訂的都是雙床房,否則葉子望真的不知道這晚要怎麽睡了。
等到葉子望從浴室出來時,裴争已經躺下睡了。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床上,頭發還有些濕,但為了不吵到他,也沒再管,直接坐上床刷手機。
他查了第二天要去的畫展定位,又提前訂好車後,這才把手機放在一旁充電。
放下手機後,他才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生活,做什麽都要提前計劃,精打細算,現在想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第二天早上,兩人簡單吃過早餐後,打車來到畫展。此時距離開展還有半小時,葉子望原本以為這時候應該沒什麽人,畢竟他們到的時候還不到9點。
但他們下車後,發現已經有很多人站在門口等着了。
“現在才8點45,他們不會是提前來了很久吧?”葉子望好奇地說道。
兩人跟着隊伍緩慢地朝前移動着,終于在開展前幾分鐘進了大門。畫廊裏面并不算很大,但是布置得很精致,牆壁上挂滿了畫作,其中不乏一些圈內名家的作品。
葉子望帶着裴争穿梭在人群中,仔細地觀看着每一幅畫作。但顯然葉子望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是一個門外漢,除了能看出哪幅畫更好看一些,其他就一竅不通了。
進館後不久,工作人員很早就找到了裴争讓他去後面辦公室等候。
屋子裏很快就進來一些人,身邊都跟着一兩個類似助理的人,對着為首的人照顧有加,還會稱他們為“某某老師”。
葉子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從剛才進到展館的時候就有種和這裏格格不入的排斥感,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裴争戴着墨鏡,看不見這些人都是誰,也沒和他們結交過,當然也就沒什麽反應。葉子望的視線被吸引而看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卻沒有往這邊看一眼,似乎覺得他們沒有主動迎接是很不尊重的行為。
但轉念一想,他們只是來參展的,就算是真的得罪了這些大人物,回到家後,誰都不認識誰,有什麽關系?
葉子望老老實實地坐在裴争身邊,也不想擡頭欣賞各個大佬的出場秀,而是看着自己的手機,查B市有什麽好吃不貴的美食,中午帶裴争去嘗嘗。
直到半小時後,最後進來了一個人,和屋子裏的諸位打過招呼後,轉眼看向了這邊,腳步一頓。
“裴争?”
那人試探性地喊道。
裴争聽到聲音,擡頭面向那人的方向,語氣中多了一絲驚訝,“周老師?”
進來的這些人中,周老師算是最有分量的一位,不僅在藝術界有很高的聲望,還經常在各大藝術院校做講座,算是在國內屈指可數的泰鬥級人物。
而他也正是裴争在大學時最親近的一位老師。
裴争站起來和周老師打招呼,“您也來了?”
屋子裏的人聞言都看向裴争,能認識周老師,說明這小子的能力和天賦不一般。
周老師朝他走來,伸手扶着裴争的肩,很是惋惜卻又欣慰地說道:“老師沒看錯你。”
裴争慚愧低頭,“老師過獎了。”
“這位是?”周老師注意到站在裴争身邊的葉子望,雖然是個很普通的學生模樣,但氣質卻與一般的年輕人不同,看向人時的目光帶着審視。
“他是我朋友,叫葉子望。”裴争簡單地介紹道。
“周老師好。”葉子望适時收起了打量的目光,禮貌地打了招呼。
“你好。”周老師笑着說道,他很久沒見到在自己面前這樣放松的小孩了,雖然很不想這麽比喻,他的腦海中竟出現了一只護食小狗的形象。
周自康無奈地笑着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