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霾與牢籠
陰霾與牢籠
中西部被銀河軍長驅直入,和平軍內部亂作一團,雙方又陷入了僵持階段。
而銀河軍目前的狀況絕對說不上好,中西部雖然戰果頗豐,但損失慘重:一行的狄蘭、謝審言和唐棠,兩人犧牲,唐棠則陷入了錯亂的狀态,短時間內怎麽也不可能上前線了。
他是在嬴或的安撫下平靜下來的。現在唐棠陷入了極其特殊的應激狀态,她現在不能接受女性特別是同齡女性接觸了。
“剛才唐棠是在機甲上嗎?”
在撤退時,和平軍不顧唐棠可能發動異能,赫然是傳來了通訊。
唐棠看到影像中的人像,一瞬間僵住了。
“我是周瑞文,芙蕾雅的駕駛員。”
“期待與你重逢。”
屏幕中的年輕女孩身着和平軍的白色軍服,向她盈盈地笑着。
她開始嘔吐起來。
周瑞文。
這個名字是除了她自己和嬴或外,她唯一知道的。
她曾經的朋友——或者說,“戀人”。
潮湧般的記憶向她的腦中襲來。
她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直到高中時周瑞文患了抑郁症,對唐棠的依賴與日俱增,她們的關系變得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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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文曾經有過其他戀人,但唐棠心知周瑞文的心始終有一份落在了她這裏
——無論是出于對友人的依賴,還是病中對關注的渴望。
唐棠覺得她這種病态的依賴使她疲憊,但對于這位患病的老朋友始終無法開口。
直到周瑞文失戀,自傷向唐棠尋求關注。
唐棠沒有馬上回答,因為她暗戀着鄰居家的哥哥,而他馬上就要因工作離開這裏了。
連着幾天痛哭,連續地做夢,周瑞文自傷的場面和鄰家哥哥的笑容在她夢中接連出現。
……直到最後她做夢,鄰家哥哥按着她的肩膀,讓她一定要救周瑞文。
于是唐棠開始了假扮周瑞文戀人的樣子,其中包括高考的最後一段日子,及大學休學前的幾個月。
她盡力去說服周瑞文的家長帶她去看醫生,而後者只是面上敷衍。
随着和周瑞文的交往,她逐漸開始忘記為什麽周瑞文成為她的朋友、又是因為什麽才願意和她維持友誼的;她開始恐懼和女性接觸,忘記怎麽和女性正常交往。
她陷入了幻滅,忘了和周瑞文做普通朋友時的感覺了。
周瑞文和唐棠來往得多,趕在這時表白是為了攔住唐棠向心上人表達心意。而在此後,她也不斷地詢問、質問唐棠,是否還在和鄰家哥哥通信。
唐棠無奈,什麽也不願說。
直到周瑞文不停吵鬧,她們的事情被發現,被所有認識的人所議論。
最後她們絕了交,唐棠的母親明面上雖沒有怪罪,卻是沒給她好臉色。
鄰家哥哥的笑容已經随着時間消逝,随着歲月成為一張模糊的照片;而他按着唐棠肩頭的那場夢,還有和周瑞文最後的相處的日子,紛紛化作了傷疤。先是出現在了唐棠的心上,再出現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生父經過了十幾年的冷靜,終于對當時的決定反悔,并且因着自己的心病對唐棠大言不慚,并且開始把餘生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頻繁地來電,并希望唐棠停止學美術,改學其他專業;并稱自己和奶奶身體都不好,需要孩子照顧。
唐棠不語——外祖父祖母都已卧病在床,亟待她和母親照顧;而生父卻未曾過問過,來的只是一句“你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是缺愛的”。
外祖的家産并不算少,而她還有一個表哥,憑她美術的專業,不大可能繼承。
如果單親家庭的孩子缺愛,那你不把我生出來不就好了嗎?
如果我不被生出來,就不會承受這些了。
最終她擔憂周瑞文做的事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之後就休了學。
她本有一個光明的開端,但卻始終逃不過命運的玩弄。她始終覺得從他生父的精神疾病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進入了疾病的掌控。從生父,到周瑞文,再到她自己。
她逃不出疾病。
“沒事,沒事……”
嬴或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輕輕地說着。
“不,不要再說了……”唐棠一邊流淚,一邊痛苦地顫抖着,雙手捂住耳朵。
“不聽不聽,我們不聽……”嬴或讓唐棠埋進自己懷裏,手覆在唐棠的手上,幫她捂着耳朵。
病房裏只有兩人,或者說不能有很多人,不然唐棠就會發作。
嬴或輕輕地哼唱着,輕輕拍着唐棠。
不知過了多久,她逐漸醒來。
她發現自己醒來在嬴或懷裏,什麽都沒說。
人已經麻了,什麽都無所謂。
“怎麽醒了?”
這時的嬴或表情柔和,聲音也像沒睡醒一樣柔軟。
唐棠愣了好長時間神,過了會推推嬴或,讓他起開。
嬴或起身,拉凳子坐下。
“你……怎麽有空來?”唐棠整理了一下語言系統,慢騰騰地說。
“暫時沒什麽事,東西邊基本都停下來了,”他說工作的時候還是一幅冷冰冰的樣子,和剛剛判若兩人,只是現在聲音小了點,“關于你的位置,有一點争議。”
争議可是大了。
但凡她有個配置好點的機甲,說不定能撐到援軍到,狄蘭和謝審言都不用死。
還是死在了——
她說到這裏馬上想吐了。
嬴或馬上起來拍她,“還是別說這些了,這兩天你休息吧。”
“我說,”唐棠起身要擦嘴,嬴或遞給她濕巾,“你非得找我幫忙嗎?嬴少您行行好,我現在就想回家,我在這連保險都沒有,說不定幫不上你的忙,我就已經死了。”
嬴或聞言沉默了,長處一口氣,“你幫得上。”
唐棠無語,她都這樣了,幫得上什麽?
和平軍封鎖了通訊,狄蘭也死了,沒人替她黑進頻道裏了。
她又不是謝審言,好歹讓士兵指哪打哪。
嬴或看着她的神色,道:“算我求你了。”
說着,在外人稱狂狼的嬴或,脫下帽子,直直跪了下去。
他雙膝跪地,看着床上的唐棠。
她看着嬴或,眼神愈發空洞渙散。
“你能別這樣嗎?”她的聲音更冷了。
“結束之後,什麽都依你。”
嬴或本來綠棕色的瞳仁迎着光,此刻顏色尤為淺,如鏡面一樣對着唐棠。他的眉很低,此刻像是有些蹙着,顯得有點悲傷。
她覺得好笑,為了家裏人參軍,給銀河軍賣命,然後把生死寄托在她身上,然後給她下跪——
他不會自己想辦法嗎?
這麽賣命,明顯是為了家人——
他一個大男人,剛剛哄自己那套明顯是哄小孩的——嬴或家的小孩,除了他妹妹嬴欣還有誰?
專程帶着妹妹來看望我,是為了讨我歡心、套住我為銀河軍賣命嗎?
“滾!”
唐棠拿起手邊的東西直直地砸了過去。
嬴或不避,還是跪着。
“你給我滾出去,”唐棠的心口劇烈地起伏,“結束之後,再不要出現。”
嬴或終于是站了起來,拿起帽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