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當他睜開眼睛,走出卧房,對上她視線的那瞬間,她就知道他忘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并不意外,夢游者似乎大部分都不記得自己在夢游時做了什麽
當他在餐桌旁坐下時,她替他送上剛做好的三明治
“早”
他匆匆點了個頭,當作聽到
沒有心情挑剔他的禮貌,她一邊放上生菜色拉,一邊問:“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他抓起三明治放入口中
她不認為他睡得好,可他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她替他倒了一杯熱花茶,考慮着是否要告訴他,他半夜會爬起來夢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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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麽?”看着那不知名的液體,他好奇問“熏衣草,我同事送的”他把熱花茶端到鼻端前,嗅了嗅,然後喝了一口他的動作,不知怎地,有些面熟她微微一僵,揮開那熟悉得讓她有些害怕的感覺,放下花茶,拉開椅子坐下,和他一起用餐
他似乎不讨厭那壺茶,她看見他喝完之後,自己又倒了一杯
她食不知味的吃着自己那份早餐,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挑眉
“怎麽?”
看着眼前這個家夥,她想了一下,決定告訴他這情況恐怕不是第一次,所以她之前才會在地板上看到髒腳印,他一定常常夢游,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掉下去
“你應該去看醫生”
他微愣,差點為之失笑,反問:“為什麽?”
“你夢游”她正色的說
“夢游?”他瞪着她,一臉古怪
“沒錯,夢游”她解釋道:“就是睡着之後,會起來到處走來走去!”
“我知道夢游是什麽”他打斷她的解說,嗤之以鼻的道:“我沒有夢游,那種事不可能發生”
“你确定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他之前根本睡不着,怎麽可能會做夢,甚至夢游
“你從來沒夢游過?”
“沒有”
她蹙眉再問:“你沒有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床上?或腳上沾着髒東西,身上有不明的傷痕?”
他停頓了一秒,眼裏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迅速開口否認
“沒有”
她有些惱的瞪着他,“所以你從來不做夢,也不夢游?”
“沒錯”
他回答得是如此快速,她懷疑他根本沒去回想
他斬釘截鐵的否定,讓她閉上了嘴
罷剛那一瞬,他明明遲疑了一下,他之前一定有醒來後發現自己不在床上的情況要開口前,她就知道他會否認,只是不曉得反應會這樣強烈,或許她不該一開口就叫他去看醫生,像他自尊心那麽強的男人,恐怕不會願意承認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看樣子,想強迫他就醫是不太可能
雖然還繼續吃早餐,但他一副老大不爽的用叉子攻擊那些生菜色拉,活像那些生菜和他有仇似的
不想和他繼續争辯,弄得兩人都不愉快,她鳴金收兵,拿起花茶輕啜一口,道:“既然如此,那大概是我看錯了”
看錯?
他瞪着眼前垂眼重新開始吃早餐的女人,心下一悚
所以,她是看到了他在夢游?
什麽時候?昨天晚上嗎?怎麽可能?
他不記得自己有夢游過,她來之前,他已經很久沒睡了
你沒有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床上?或腳上沾着髒東西,身上有不明的傷痕?她的話在腦海裏迥蕩,讓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很久以前,在他還能入睡之時,他的确有前一天在床上睡着,第二天卻在別處醒來的經驗,那時他身上也的确會出現不明的傷口他不喜歡那種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事的感覺
擰着眉,他握緊了刀叉,莫名有些惱,他本來忘記了,直到她提醒了他
如果那些是夢游會出現的症狀,那不就表示千百年前,他就已經在夢游了?
難道,他睡着時,真的會到處亂跑?
一股寒意,竄上頸椎
他甩掉那驚懼的不安
不會的,一定是她看錯了
他夢游?怎麽可能?
他無聲嗤笑,抛開那荒謬的念頭,只聽她再次開口出聲
“對了,既然我暫時得住在這裏,我可以放些盆栽嗎?”
她想繼續住下去的事,不知怎地,讓他偷悅了起來
他看着她,聳肩
“随便”她微笑,起身收拾着自己的餐猴她的一舉一動,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絲毫遲疑他繼續把三明治送入口,慢慢咀嚼着,有些着迷的看着她如蝴蝶般,輕靈的在廚房裏飛舞
他喜歡看着她
她的身影,讓他安心
罷開始,只為安眠,所以傾聽
但光聽,無法滿足他饑渴的心靈,他發現,看着她,更讓他心安耳寧
為了某種神秘的原因,他似乎沒有辦法違抗她的話語,他莫名所以的想順從她所有的心意
當然,看醫生除外
天知道,他這種金剛不壞之身,若真的去看醫生,做出來的檢查報告,恐怕會吓壞那些自以為無所不知的人類
何況,他又沒生病,需要看什麽醫生?
冷嗤一聲,他把最後一口三明治丢進嘴裏,然後把她吃剩的生菜也拿了過來,全部吃完太久沒吃東西,一開始進食,就餓得停不下來今天她休假沒班,不知道要煮什麽料理?瞧着那個在廚房裏準備午餐材料的女人,他忍不住口水直流,滿懷期待好奇怪,他以前也不是沒請過廚師來,但別人煮的食物,他就覺得味如蠟嚼,只有她煮的不會
真怪……
瞧着她,不由自主的,他打了個呵欠,只覺眼皮沉重起來
“喂,要睡到床上去睡,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發現他呵欠連連,她開口提醒
就和她說不要命令他了,這女人怎麽老聽不懂?
他在心裏嘀咕着,卻還是乖乖起身,走回房裏,趴上了床
細碎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他閉上眼,聽着她切菜,聽着她洗米,聽着她炖湯,不覺再次沉入夢鄉
一覺醒來,眼前出現滿眼的綠意有棵樹,在他床邊,葉闊枝長,彎垂了下來,綠盈盈的葉面上還沾着些許露水有那麽一秒,他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然後才聽到外面吵嚷的聲音屋裏有人,除了她,還有別人他能聽到她的說話聲
從床上坐起身來,他環顧被擺了好幾株綠色觀葉植物的房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得這麽熟,沒察覺到有人進門
他下了床,擰眉走出房間
客廳裏,人來人往的
他的屋子,活像變成假日花市一般,好幾個工人不斷搬着大大小小的盆栽進門
般什麽?
他懷疑自己的眼睛,卻再次聽見她的聲音
“不用了,不需要石板或木板當小徑,草皮就好”
他循聲看出去,只見落地玻璃門外的露臺上,鋪滿了翠綠的草皮
她站在露臺上,指揮着不知哪來的男人,搬動着巨大的盆栽
他不自覺上前,穿過滿廳的綠意,走到她身邊,開口問
“妳在做什麽?”
看見他,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哪裏不對
“放盆栽啊”她彎腰抱起一盆美人蕉,轉身回到客廳,眼也不眨的回答:“我早上問過你了,你說我可以放的”他啞口,卻見好幾個工人扛着超過一層樓高的竹子走過來,其中一個滿身肌肉、黑皮白牙的,還揚聲問:“秋然,這些竹子妳想擺哪?”
她毫不遲疑的開口:“外面露臺,靠邊牆那邊,全部排滿”
秋然?
她竟然讓那人這樣叫她?
剎那間,一股不爽,讓他忘了其它的問題,不由自主的跟在她後頭,質問:“那家夥是誰?”
“欣豐園藝的小老板”她抱着盆栽,穿過客廳,走進他的卧房,再彎進那廣大的浴室“他是我學長,我請他來幫忙”
“學長?”學長就可以叫她名字嗎?
“沒錯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歡有人進你房間,你房裏的都是我搬進來的”
她将美人蕉放到浴室牆角以枕木和黑色鵝卵石做成的造景裏;那之中早已放了一棵芭蕉和好幾盆蕨類了她調整了一下位置,然後退後一步,看了一下,回頭問他:“你覺得這樣好看嗎?人家說這是峇裏島風”他傻眼的瞪着她沒等他回答,她又轉回頭去,看了一眼,宣布道:“再來株親王椰子和姑婆芋好了,比較沒那麽空曠”
說着,她轉身走了出去,攔住那名已放下竹子,正在移動客廳裏工具的男人道:“邦哥,可以再幫我弄株親王椰子和姑婆芋嗎?姑婆芋要大一點,看有沒有和人一樣高的”這豪宅屋頂挑得太高,植物大一點才好
“沒問題”那男人露齒一笑,從後面的口袋掏出手機叫貨,一邊道:“我叫大夥兒把竹子排好了,底盆的部分拿枕木擋起來,這樣若是有枯掉的就能直接換,妳看看可不可以,不行的話,我們再喬過”
“謝了,我下次再請你吃飯”她笑着和那男人揮了下手,轉身走到外面露臺檢查
請那男的吃飯?開什麽玩笑!
他快步跟上,猛然伸手抓住她,惱怒的道:“等一下,妳不能!”
話到一半,他驚覺自己想說什麽,不覺一僵
“不能什麽?”她看着他不能請那家夥吃飯!他想對她低咆,卻又覺太荒謬,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他漲紅了臉,猛然閉上嘴,只能瞪着她
“你如果不喜歡這些盆栽,我可以請他們搬回去”她瞧着惱怒的他,冷靜的開口,“我只是以為你會喜歡”
喜歡?
他愣了一愣,“喜歡什麽?”
“植物”她盯着他,眼也不眨的說:“那天在公園,我看你好像很喜歡我本來也只打算在客廳和浴室放兩盆花就算了,後來又想到,其實外面這裏可以鋪些草皮,再放些竹子擋風遮陽,這樣你就算不喜歡出門,也可以到露臺踩踩草皮,活動一下”
所以,她是為了他?
他一下子找不到聲音
“秋然,露臺這樣OK嗎?”園藝的小老板,走到露臺這裏來,笑問:“還有沒有需要改的?”
她看着那還抓着她手的男人,問:“怎麽樣,你喜歡嗎?”雖然看似鎮定,但他可以看見她的眼裏,閃過一絲不确定他可以感覺到,掌心下的她,不自覺繃緊了肌肉,屏住了呼吸他喜歡嗎?
不由自主的,他擡頭看
原本空蕩蕩的露臺,鋪滿了土和翠綠的草;靠客廳這裏的角落,出現了一個古樸石鑿的池,池裏飄着浮萍和荷葉;水池旁,有棵昂揚的樹,枝條扶疏,上頭還有小小的粉色花苞;順着草皮往前,牆邊的青竹排得滿滿的,遮住了喧鬧的城市
風吹,竹林沙沙作響,翠綠的葉,随風搖曳着
他低下頭,看着腳下的草地,感覺它們在他腳底下的柔軟
“如果你希望恢複原狀,我還是可以叫他們撒走”
她的聲音,悄悄的、輕柔的,在他耳邊響起
他擡眼,看着那面容蒼白的女人,喉頭緊縮,心也緊縮
她以為他想自殺,所以讓人把青竹排滿邊牆,讓他無法再站上去
剎那間,他知道,她在乎他的想法,在乎他是否喜歡,在乎他會拒絕
她緊張的,等着他,在乎他……那,神奇的化去他的不悅和怒氣,平添胸口幾許無以名狀的抽緊“不……”他清了清喉嚨,有些不自在的說:“不用了,留下吧”
那個回答,讓她松了口氣,他可以看見,她僵硬的表情,軟化了下來,平直的,因他的允諾而融化微揚,漾出一朵讓他心顫的微笑
最神奇的,是她的眼,那原本總是像浮着一層薄冰的眼,瞬間化成一汪輕柔的,讓他想永遠沉醉在那裏
“謝謝”她說,語音溫柔而沙啞
“該…”他瘠痙開口:“道謝的是我”
話一出,那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兩人同時一顫
剎那間,綠影閃過,白霧幽幽
他看見,一座安靜的迷霧森林…
不知怎地,那影像讓他感到驚懼
像被燙到一般,他松開了緊握她上臂的手,退了一步
“抱歉……”他嘎聲道:“我不太舒服,先回房……”
匆匆的,他轉身離開,丢下了她,卻又在看到那個園藝老板時,猛然站定
“怎麽了?”見他又站住,她擔心的問,剛剛那一瞬,他看來像要昏倒一樣“你還好嗎?”他不好,他想回房,但讓她留在這裏,和那個叫她“秋然”的男人在一起,讓他腸胃一陣翻攪
如果他敢承認,那感覺就像恐慌
“先生?”她輕觸他的手臂,口氣有些不安
那疏離的稱呼,讓他惱怒
他回首,看着她,厲聲道:“我叫夜影,不叫先生,如果妳要住在這裏,至少記住我的名字!”
她的臉色在瞬間刷白
他想吐
他說的話,傷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他覺得矛盾,他沒有錯,他一向這樣說話,但在那一秒,在她眼裏浮現痛楚和怒意的那一秒,他恐懼得無法自已,害怕她會掉頭就走,離開這裏,離開他!
那驚恐是如此巨大,幾乎吞噬了他,他在眨眼間就開口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他是如此驚慌,慌得連面子都無法顧及,慌得連旁邊還有別人都不介意才短短幾天而已,她的存在已是如此巨大憤怒和恐懼,在腦海裏沖突着,他怎會如此在乎她?但道歉的話,還是繼續傾洩而出,就連強大的自尊也抵擋不住
“我很抱歉……”
他的臉色蒼白,語音沙啞
看着眼前慌亂失措的男人,除了一開始的錯愕和憤怒,她胸臆中,卻有更多的心疼
認識他之後,她不曾見過他如此慌亂,雖然氣他無端的斥責,但他迅速拉下臉的道歉和那掩不住的慌,也讓她的怒氣緩和了下來
“你是我的雇主,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并不适當”她冷靜的開口
他眼角一抽,暗瞳裏有着疼痛的情緒,嘎啞道:“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算是朋友……”
她僵住
那反應,讓他胸悶氣窒,他沒再多說什麽,匆匆轉身
她的學長站在落地門邊,側身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假裝在看簡訊,但臉上有着掩不住的尴尬他是邦哥,他是雇主,小小的稱呼,卻有着天地之差那瞬間,他感到羨慕,還有狼狽,那是另外兩種讓他陌生的情緒,教他惱怒他忍住想将那家夥丢下樓的沖動,面無表情的快步從那男人的身旁走過
心,莫名的苦
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算是朋友……她……不知道他會介意那小小的稱呼在那一秒,她不曉得該說什麽,她沒有想過他會把她當成朋友
但不是朋友,又該是什麽呢?
他對待她的方式,給予她的幫助,早已超越單純的雇主
她刻意把他定位在雇主,甚至不敢想成是朋友,因為害怕深陷其中,所以故意不記他的名,故意不讓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她已經太在乎
站在廚房裏,她一刀一刀切着晚餐要用的蔬果外面的露臺已經全部完工,屋裏的盆栽也都擺到了定位,所有的工人都已離開,多了綠意的寬闊豪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她細微的切菜聲,迥蕩在屋裏她不想在乎,卻仍是掉進了他不自覺的溫柔之中,陷入他刻意的縱容,無法控制的受他吸引
因為害怕受傷,她把他所有對她好的行為,自身受到牽動的情緒,都推拖解釋成憐憫與同情
她不斷将自己對他的關心,都當作突發的善心,當作感激而做的回饋
可若真是如此,她這次做花園,為何花的是自己的錢,而非他給的那筆錢?
因為她想為他做點什麽,她想在他的屋子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些許痕跡
答案是如此清楚而簡單
一滴淚,滑落
她只是……切到了自己的手……
看着那條在指尖的紅痕,她的喉頭緊縮,想繼續和自己說謊,卻做不到
她早已太過在乎
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算是朋友……
他眼裏難掩的傷,讓她也痛整天的情緒都因他而起伏,如雲霄飛車般忽高忽低,才上了雲霧,又跌落山谷每當午夜夢回,她總告訴自己,她可以不要涉入愛情,不和人談戀愛,但她可以偷偷的想、悄悄的夢,一下下就好…讓自己沉入那夢幻的愛情海……等明天早上醒來,她會重新穿上盔甲,打造金剛不壞之心,然後再次拿起掃把,堅強起來
現在,才曉得,那些全都是欺騙自己的謊言
她不只想要虛幻的戀愛,她想要有人真正的愛她,想要真正的去愛,但她無法相信自己,也無法相信別人所以她不讓別人有機會接近她,她也不讓自己去在意周遭的人事物,她豎起一道高牆,不關心、不在乎……
她總是告訴自己,這樣就好,這樣很好
直到他出現,讓她不由自主的關心,無法抗拒的在乎
她在他眼裏看到渴望,看到眷戀,但她假裝沒有注意,只是找了一堆借口,然後在兩人之中劃下一道界限,不讓他靠得更近,卻又不想離開
淚水,一滴一滴的掉
指尖上的紅痕,慢慢滲出了一滴豔紅的血珠
實話是,她雖然切到了手,卻不是因此掉淚,因傷疼痛她為自己的膽小怯懦感到難過,她為自己故意将他推開感到難過,她為那個抗拒愛情又渴望愛情的自己,為那個不斷找借口說服自己的可悲女人,感到難過……光影,晃動
她擡首,看見那個消失了好幾個小時的男人,已來到身旁
他看着她,一臉蒼白,眼裏有莫名的痛
眼前的女人咬着唇,哭,也不出聲,彷佛這樣,就不會被發現,就可以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他痛恨那個讓她養成這種不敢哭出聲的雜碎,更惱自己惹她難過
心,隐隐的疼
情不自禁的,他擡手拿走她右手的刀,牽握住她受傷的手,低頭舌忝去她指尖的血
她沒有辦法動,只能看着那男人疼惜的舌忝着她的傷口,淚水直流
他輕握着她的手,拭去了她頰上的淚
“別哭……”他撫着她的臉,低語
那溫柔的安慰,讓她更難過
她抽回手,捂着唇退開,卻壓不住逸出的低泣,視線因淚水模糊一片他因她的退縮而僵硬,她因傷了他而疼痛原以為,高傲如他,會走但他沒有,彷佛洞悉了她的怯懦,他上前一步,再次伸出了手,溫柔而堅定的捧着她的臉,吻去她的淚
“別哭……”
他呢喃着,沙啞的語音,在耳畔徘徊,滲入心頭
“妳讓我好難過…”
他的溫柔、他的坦白、他的疼愛,都讓她無法抗拒
“別哭了……別哭……”
男人輕輕的,吻着她的淚,吻着她的眼,吻着她的唇,恍若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恍若他無法忍受看見她哭泣
那百般的憐惜,給了她勇氣
她想要被愛,渴望被疼
顫抖着,她擡起手,把掌心擱在他熱燙的胸口
那一秒,他以為她會推開他,他繃緊了肌肉,感到害怕
不要拒絕我……不要……他在心裏吶喊着,懇求直到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直到感覺她為之一顫,才發現他把話說出了口他貼着她的額,只覺得狼狽,他從未如此在乎過誰,無論是人,或妖,都沒有但對她的渴望與需要是如此強大,她是他數千年來,第一次真心想要擁有的,唯一不想放手的……
他想強取,豪奪,卻不敢動手,害怕她逃走
她淚眼盈眶的看着他,他恐懼的等待着,甚至願意再次開口懇求
“拜托……”
胸膛上的小手,顫抖的攤平,他屏住呼吸,但她不是推拒,她沒有推開他
她撫着他的胸膛,仰起淚濕的小臉,用粉女敕的唇,顫抖的映在他唇上
那一吻,顫抖的吻,隐含着怯懦與疼惜,還有她芬芳的氣息
他渾身一顫
壓抑的熱情,沖破了高牆,就此在黑夜中放肆奔流
他将她攬進懷中,幾乎迫不及待的,想擁有,想将她揉進懷中
她攀着他,感覺他的唇舌,感覺他的擁抱,感覺他的發膚、他身體的溫度
他的心有病,她的何嘗沒有?她和他,是這個城市裏,兩個孤單又受傷的靈魂,渴望彼此有什麽錯?她伸手擁抱他,再也不想抗拒,再也不想其它,她饑渴的索取他願意給予的一切
溫柔的疼惜、貪婪的熱情、強壯的身體……
一切她此時此刻只要伸手拿取,就能得到的所有
夜色朦胧,人在夢中
在那最寒冷的夜,風在屋外呼嘯而過,她卻未曾覺得如此溫暖
餅往生命中的冰冷,都因他的熱情而融化
暗夜中,他和她肢體糾纏,肌膚相貼,汗水交融,貪婪的渴求彼此的觸碰,汲取對方的體溫
一次又一次的,他在床上和她纏綿,溫柔的、激昂的、眷戀的…
她從未感覺如此被珍惜,從未感覺如此被需要
他用唇舌、雙手、身體的每一寸,感覺她、包圍她、珍惜她,驅逐她心中那無以名狀的凄楚與傷痛
在這一夜,她清楚知道,被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