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 10 章
飛機開始降落的時候江旎迷迷糊糊醒來,對面空無一人,她一擡手,身上那條毯子随之滑落。
确切說是掉落——她沒見過有毯子以這樣一整塊的形式蓋在人身上的。
思及此,一個念頭閃過,這麽無情的手法,不會是霍司臣給她蓋的吧?
她半撐起身,前面的艙內也不見他身影,剛坐下,隐隐約約聽到拉上門的起居艙裏有聲音,像在開會。
原來跑去另一邊是怕吵到她?
思緒被胃裏空落落的訊號打斷,她随便用了點餐,正好到落地時間,準備下機,江旎才見霍司臣從隔壁艙出來,看樣子剛結束工作。
她正要做表面功夫說句“辛苦”,不料霍司臣先開口:“你的工作,胡了?”
“嗯?”江旎下意識疑惑,接着明白了他所指何意。
——她屏幕上還停着殘留的牌局。
江旎忙不疊合住電腦,打着哈哈,佯裝正義地斥責:“我本來拒絕邀請了呀,怎麽還會彈出來……”
霍司臣鼻腔裏微不可察的一聲輕嗤,沒有繼續欣賞她臨場發揮的演技,一只手上搭着外套,往出艙口走去。
江旎跟上去,他身着襯衫的背影就在她近前。
偏休閑款的襯衫,不那麽死板正式,但依舊貼合地勾勒出他腰線,寬肩長腿,隔着衣料隐約可見勻稱有致的肌肉線條,襯衫袖口挽到小臂,白皙皮膚下偶有筋絡突起。
江旎喉口略微滑動了下。
這也太适合紮針了……
艙門打開,溫潤的風撲面而來,從景市到平港,像從深秋奔赴春日。
一輛黑色商務停在旁邊等,一行人上車,江旎和霍司臣并排。
正值下午,陽光晴暖,寬闊幹淨的道路兩邊是成排高大的棕榈樹,風裏隐約可聞海的氣息,空氣随之輕快。
手機振動,江旎滑開屏幕,是郁和笙問是否已落地,她對準窗外,随手拍了張照發過去,正要繼續打字稱贊一番他定的項目,旁邊霍司臣也正看着手機,開口道:“下午有什麽安排?”
江旎一愣,轉頭看他,确認他問的是自己,笑笑:“今天暫時沒有。”
“嗯”他微微點頭:“去跳傘吧。”
??
他居然會主動Cue去跳傘?
微信上答應的時候,她以為是那種應了就放一邊的答應,之後需要反複提醒他才會記起,去踐行。
她此刻很不适應,霍司臣怎麽了?她也沒給他下藥啊……
江旎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問:“你怎麽突然……這麽積極?”
霍司臣:“不是你說,工作忙,需要一點極限運動?”
“呃是是是……”
江旎頭扭向另一邊,咬了咬唇,總感覺他葫蘆裏沒憋好藥……
*
到了酒店安頓行李,頂層總共兩組套房,他們各一間,算是和霍司臣做鄰居。
江旎換了身略單薄的衣服,稍作整理,慢了一步,等出門,收到霍司臣的消息,讓她直接去地庫B2。
江旎看着聊天框,真的懷疑他是不是綁定了什麽必須聽她話的系統。
她趁着電梯裏的空餘,緊急問程念:[他突然變得主動是怎麽回事?]
對方秒回:[現階段不用被他影響,多制造接觸]
[他主動是好事,順杆爬就是呗]
江旎看着回複,有了些底。
電梯下到B2,她出門,環顧一周,一輛銀色庫裏南沖她打了幾下雙閃。
江旎走過去,到近處看清裏面的人,腳步一怔。
霍司臣親自開車?
江旎忍不住捏了捏掌心,有痛覺,不是夢啊……
她提線木偶似地走到副駕,打開門,沒急着更 多資源都在騰 訊群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上,往裏掃了眼,難以置信道:“就……你一個啊?”
霍司臣撩眼看過來:“你約的不是我一個?”
“當然只有你。”江旎從善如流上車,本能地去夠安全帶,手碰到又停住。
制造接觸四個字晃晃悠悠地飄在眼前。
她裝作扯了扯,沒扯出來,轉向霍司臣,撲扇撲扇睫毛:“好像有點卡,你幫我系呗?”
霍司臣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兩秒,淡聲道:“那就去後面坐。”
江旎:……
嗯,就是這個味兒,這才是霍司臣。
“欸?”江旎利落地把安全帶一拉,“它又好了。”
她剛把卡扣摁好,還沒坐正,霍司臣已經踩下油門,她倏地一下被往後帶過去,推背感堪比那會飛機起飛。
上了路,風從窗口湧進來,呼呼流動的聲音拉長他們之間的寂靜,江旎仔細想了想,單獨和霍司臣在這樣小範圍的封閉空間,好像……還是第一次。
氣氛突然有點微妙而焦灼,她挑眼看去,他倒是很松弛,冷玉指節搭着方向盤,只留給她一副沉默的側臉。
江旎想了想,提議:“要放首歌嗎?”
求求了,填補一下沉默的空白吧。
霍司臣點了點頭:“随你。”
她松了口氣,也不挑,只要有點別的聲音就好,伸手點開音響,樂聲充滿車內,貌似是一首音樂劇選段,好像聽過,有點熟悉。
等等?
往後聽了幾句,江旎整個人凍住,這不是老媽演過的音樂劇嗎?而且還就是她那一版!
驚天變态啊……
江旎緊急看了眼屏幕上的演唱者,幸好,只出現整個團的名字,她咬咬牙,問霍司臣:“你平時常聽這些音樂劇嗎?”
霍司臣漫不經心:“算是。”
他聽得雜,戲曲搖滾音樂劇流行曲都聽,如果說“常”,那也勉強算得。
江旎感覺頭風要發作了,有種老媽被他全方位包抄的感覺,看直播還不夠,還要聽音樂劇?
人在講話時和唱歌時聲線自然會有所不同的,僅憑聲音應該不大能辨認出來這就是直播間裏的[春華秋實],也不曉得他有沒有現場看過,但老媽退出很久了,容貌也有些變化,但願不要被他認出。
江旎狀似不經意地問:“我切首歌?”
“嗯。”
她手指移速加快,有點浮躁地翻動着他的歌單,總算看到幾首眼熟的流行曲,随意點了一支。
海風微拂,悠長空闊的大道上,旋律與空氣糾纏,江旎分神去聽,歌裏唱:
[越過衆星衆神,在那邊擁吻]
[如她要百載修行,才得一秒動心……]
[請不要跟我說不可能……]
[不夠浪漫人類怎飛行]
江旎眉心一跳。
怎麽感覺更微妙了……
*
一小時多的車程,離海岸線越來越近,終于到跳傘基地。
下車後,一個運動型的男人迎上來,看樣貌大概三十歲左右,笑得熱絡:“司臣,你說要來的時候我都不信,居然還真過來了?”
男人走近,視線在江旎和霍司臣之間流轉幾個來回,笑意更深,伸手道:“江總,你好,我是池野。”
江旎握手:“池總好。”
池野:“說起來我們也算同行,我之前做劇組外景,現在躺平搞了個基地。”
想來是霍司臣提前介紹過了,江旎淺笑表示理解:“劇組工作确實很辛苦。”
池野嘆了一聲:“上一次和霍總一起跳傘還是他接手君朗以前,在那之後他好像跟我們這些朋友有了代溝,可見工作對人的摧殘。”
“是嗎?”江旎看了眼霍司臣,切換有愛模式:“我覺得霍總風采更勝從前了呢~”
霍司臣揶揄道:“你以前認識我?”
江旎雙眼寫滿真誠:“很早就開始關注你了哦。”
池野忍俊不禁:“所以江總到底有什麽好項目?以前的合作方,在君朗可沒這個待遇。”
好問題。
江旎轉向霍司臣:“我也想知道,我對你來說有什麽不同嗎?”
霍司臣勾了勾唇,十本正經:“有你在,省得我聽相聲了。”
……
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江旎皮笑肉不笑:“我的榮幸。”
池野指指不遠處的更衣間:“可以去做準備,換飛行服了,這個時間跳下去風景溫度都是最适宜的,再晚一點會有雲霧,影響視野。”
*
更衣裝備區,江旎做完準備工作,設想了一下場景。
等他們一前一後跳下去,心跳飙升,落地之後她就給他一個熊抱,他如果掙紮的話……越掙紮她越興奮。
嘴角壓不住略微有點變态的笑容,想想竟然覺得有些刺激。
她出去,遠處草地上直升機已經停好,巨大的螺旋槳發出轟鳴,池野在那招手,她走到近前,池野揚聲道:“專屬機,就你們倆。”
江旎扭頭,看見霍司臣換好衣服出來,一身黑,平添了幾分淩厲。
她收回視線,注意到直升機內除了駕駛員再無一人,問池野:“我們的教練呢?”
池野:“你不知道嗎?司臣有證,完全可以帶你雙人飛行。”
??
怎麽……怎麽個意思?
江旎兩眼一黑:“他帶我飛?”
“對啊。”池野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他經驗豐富。”
江旎緩緩閉眼,她算是知道為什麽霍司臣難得主動了。
拜托,跳傘當然要皮膚黢黑戴七彩墨鏡的老大叔教練才有安全感啊,霍司臣很像個花瓶好嗎?
江旎做最後的掙紮:“方便給我單加個教練嗎?不行的話,我今天先……”
她扭身要溜,直直地撞上霍司臣,他顯然聽見了她說的話,面露譏诮:“對我有意見。”
江旎忙擺手:“怎麽會?”
霍司臣揚了揚手:“那請吧。”
真真是騎虎難下……
江旎嘴角抽搐了下,還是上了直升機。
霍司臣在她之後上去。
門關閉,江旎牢牢地貼着另一側機身,還不着痕跡地挪動幾下,又離他遠了點。
剛坐定,聽見霍司臣說:“過來。”
“嗯?”
“轉身背對我。”
能怎麽辦?她只好一點一點挪向他,調了個轉,任由他系上各種卡扣,用安全設施把她綁牢。
高度在緩緩上升,轟鳴聲占據整個神經,心跳也随之加快,她不自覺地向後一靠,分明感受到來自他懷裏的陌生溫度。
她後背驟然一僵。
“放輕松。”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的距離,近乎感受到胸腔共振。
江旎痛苦面具:“我放不了一點。”
陽光越發耀眼,到了千米高空,艙門打開,江旎幾乎是被他帶到風口,目之所及是被彩色光暈包圍的無際蔚藍。
“江旎。”
他好像是第一次這樣叫她名字。
她不禁恍惚:“什麽?”
“要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