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來沒有人要求你去送死,你是自願的
第2章 “從來沒有人要求你去送死,你是自願的。”
我抵達廚房時,以利亞正在裏面忙着滅火。
我伸手把着火源頭捏滅掉,看着垂頭耷腦的小機器人嘆了口氣,摸摸它的頭:“出去玩吧。”
說實話,對我來說以利亞比起家政機器人更像是個寵物。
它的人工智障……啊不是,人工智能程序有一部分是我從前随身智腦“以利亞”的殘骸。
我被驅逐的前一天,他們說要為以利亞做系統升級,将它取走并強行銷毀。
以利亞只有一小部分的程序得以幸存,千辛萬苦順着星網找到我的身旁,附在我的項鏈裏跟着我一起離開。
如果我是什麽高端的算法科學家,或許就能根據這一點殘存程序來重建以利亞,但很顯然我不是這方面的人才,所以我只有一個呆頭呆腦的小機器人以利亞。
在我認命地對廚房用品一一施救時,一只黑貓悄無聲息地跳上料理臺,動作優雅地坐下,避開了危險區域。
然後它口吐人言:“你真的不回去?那可是你前男友。”
我看都沒看它,因為以“祂”的身份來說,這完全是在明知故問、外加一句屁話。
“那就好。”黑貓早就習慣了我的無視,它淡定地搖搖尾巴尖,然後像一只真正的貓科動物一般将尾巴圈起圍到身前,“要是你真的再次心軟,我就該覺得頭疼了。”
等我拯救完廚房裏的電器時,黑貓的身影已經消失。
……那麽問題來了,這呈現出黑色爆炸紋路的牆面又該怎麽拯救呢。
一個小時後,幾乎用盡了所有我能想到的科學不科學手段後,我走出廚房,感到筋疲力盡。
所以在察覺到一點令人不悅的窺探感出現在隐居小屋裏的瞬間,我的怒火就被點燃了。
我不能打可憐的小智障以利亞,但我總可以打外面這群不知好歹的人吧!
因此,兩秒鐘後我的小屋不遠處又多了一個巨坑,裏面裝滿了扭曲變形變質的儀器碎片,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可能因為我的警告手法過于激烈,帝國的人終于安靜如雞。
畢竟一個不小心,世界還沒毀滅,他們就連着自己的皇帝一起先走一步了。
我得以安穩地上床睡覺。
臨睡前,黑貓又跳上我的床頭。
“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第一個來的人,但不會是唯一的一個?”它問。
“……”我冷聲警告,“從我床上下去,你沒洗腳。”
黑貓:“……”
它人性化地嘆了一口氣,十分自然地邁着四只貓腳走到我的床頭櫃上,十分禮貌地詢問我:“這樣可以嗎?”
我勉強表示滿意,并回答了它之前的問題:“接下來這個無人區恐怕會人滿為患吧。”
畢竟考慮到我是近五十年來唯一有過“成功拯救世界”記錄的人。
再者,他們只有十天的時間了。
“你真的不會心軟嗎?”黑貓很有耐心地重複問我。
“你煩不煩?”我很沒有耐心地重複回答。
黑貓幽幽地說:“不是都說什麽人類最偉大的力量是愛,人類的贊歌就是勇氣的贊歌,只要有愛就能突破一切障礙嗎?我有些擔心你會突破極限。”
我懶得和這只智障貓說話,我選擇閉眼睡覺。
結果睡覺也不是那麽安分,可能因為見到了三年不見的故人,我久違地夢到了過去的事。
簡單來說,我和皇帝……從前的太子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是指“階層不同”——當然也這是啦——而是指,我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
我從前所在的世界相當和平,而在這種和平的環境氛圍中長大的我在見到另一個世界所遭受的苦難時、在發現自己有對此作為的能力時,無法選擇袖手旁觀。
于是我選擇救人。
用一些人的說法,這可能就叫聖母,我也确實是有能力實現聖母行為的人。
太子是那種……特別典型的電影主角式人物,隐瞞身份到學院上學,能力出衆,以德服人,而且臉又長得那麽英俊,帝國學院裏幾乎沒有人能不愛戴他。
當然,除了我。
因為我還沒有熟悉自己新得的能力,上去就把他揍進了醫務室。
不是我自吹自擂,畢竟“有才能”和“拯救世界”之間是有壁的。
可能出于愛才之心,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太子傷好後選擇了主動與我結好,免除了許多校園暴力行為的發生。
後來我同他四處奔波、到處救火,有了三五個夥伴。
诶?說起來,這些夥伴死了沒?還是都升官發財結婚生子,只在心裏默默緬懷我這個被逐出幾乎全星際的前救世主?
算了,這不重要,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直奔拯救世界而去的,我又不是那個光頭披風男。
一開始只是救幾個孩子,他們感激涕零;
後來是救一條街道上的人們,他們贊美褒獎;
接着是拯救一座城市,總統為我讴歌;
然後是拯救一顆星球,他們說“我們是因為你才活下來的”;
最後是拯救整個星際宇宙,他們說“除了你沒人能做到這件事,所以你能不能趕緊出發呢?”;
到三年前,就成了一句“你能證明你不是星際一切危機的禍端嗎?”。
我還沒聽過這麽可笑的話,以至于對方問完之後,我當着幾百聯邦帝國政要、數千精銳單兵、和轉播中數億人的臉笑出了聲。
因為毀滅性的“沖擊波”是從另一個時空而來,我也公開承認過自己來自另一個時空,所以災難必然是我帶來的。
這個邏輯令我不得不呱呱鼓掌。
哦,我确實當場贊嘆佩服地鼓掌了。
所以不是什麽和平分手,雙方散得很難看。
但是在性命危機之下,看來分得再難看,他們也會打落門牙往肚子裏吞,腆着笑臉來求我救救他們。
真可笑啊。
真可笑。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已經開始有點期待來的會是什麽人了。
這種期待就好像是從上學那刻就開始期待晚上的動畫片會是什麽內容一樣,讓我像個小孩子一樣躍躍欲試。
可我從早上開始等,聽着軍隊在無人區裏哐哐建了三個營地,飛行器起落起落起落起落起落,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來了又去,一直到中午都沒有人來敲門。
我開始覺得無聊的時候,黑貓跳上我的桌子:“你又一個前男友來了。”
我用天眼往外一看,這次它還真說對了。
我和太子沒交往過,他倒是表白過一次,但我那時處于一個“我要拯救世界沒空談戀愛”的狂熱狀态,拒絕了他。
等後來我想談戀愛時,暴露皇室身份的太子殿下已經直接失去了成為我男朋友的資格。
我的前男友……等等。
“他叫什麽來着?”我問黑貓。
黑貓:“……”
黑貓:“這不重要,你就叫他前男友吧。”
我:“也成。”
前男友敲響了門。
“以利亞。”我使喚小智障。
以利亞跌跌撞撞地去開門,路上撞了三個障礙物,行程共計八十秒鐘。
前男友很耐心地等到了以利亞開門。
以利亞開心地朝他喵了一聲,可能是還殘存一點從前的記憶。
“以利亞,回來。”我說。
前男友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可能以為我在睹智障思智能。
我也懶得解釋以利亞是怎麽艱難逃回我身邊的,在前男友擡腳時開口:“能不要進我的家門嗎?”
前男友頓了一下,沉默地把擡起兩寸的腳放了回去。
他本來就不是個很擅長言辭的男人,在過了幾秒鐘後,彎腰将手中的軍用保溫箱放到地上:“這是我妹妹親手做的,她還記得你以前喜歡的口味,在廚房忙活了很久才做出來。”
“我記得你們家是大貴族,城堡裏仆人有上百個?”我誠懇地問,“就算是想表現心意吧,不能讓仆人打個下手,非要大小姐自己親手幹好幾個小時?”
前男友看我的眼神裏折射出一絲怪異來,好像他今天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也是,我從前的脾氣不是這樣的。
“你……”他扶着門,神情好像在看一只史前變異巨獸,“如果是從前的你,在聽見危機的瞬間一定會比誰都先沖出去。”
“因為很顯然那樣愚蠢的行為不會給我帶來好下場,”我支腮笑,陰陽怪氣地刺他,“還是等着別人去拼死拼活吧,這樣從各個角度來說都比較安全。”
前男友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像是在說“不和你一般見識”。
然後他從軍裝胸前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張照片:“還記得小藝從前懷的那個孩子嗎?你曾經那麽期待那孩子的誕生,說不論是男是女,一定會有和小藝一樣的漂亮眼睛。”
我連前男友本人的名字都不記得了,當然更不記得小藝是誰,不過我機智地聯系上下語境,猜測那應該是他妹妹的名字。
“你想看看嗎?”前男友問我。
“不想,而且我知道你在做什麽。”我也坦誠地告訴他,“你想說點過去的事讓我懷舊,然後就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我回去為你們送死。”
“從來沒有人要求你去送死,你是自願的。”他皺眉反駁。
前男友氣質冷硬、身居高位、年輕有為、當然最重要是帥,我從前很吃這一款,有種得到高嶺之花的快樂。
但當我讨厭他時,他的一切都令我反感。
尤其是他剛剛說的這句話,精準地踩在我的雷點之上。
“是嗎?”我笑眯眯地問,“那為什麽每次都只要求我孤身一人進入最危險的地方呢?整個宇宙都是我的後勤組,所以不能陪我一起上戰場,還是因為大家的性命都很寶貴,不能浪費在明明可以推給我去解決的事情上?”
“你有能力解決危機。”前男友強調。
我當然有,但那也有不為外人所知的代價。
我盯着前男友看了好一會兒,才朝他一笑:“我也有能力殺了你。”
前男友渾身都繃緊了。
他完全知道我有能力這麽做……而且,一點也不困難。
“——和現在在無人區的所有人,以及更多人。”我看向窗外,想到距離世界毀滅只有九天,頓時整個人身心都輕松了起來,“但我今天不會動手,反正你們很快就都會死。”
我臉上一定又露出了反派笑容,因為前男友神情很複雜地離開了。
離開前他說“我相信你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做不到”,然後還把那張照片留在了門口的櫃子上。
我深沉地思考了一會兒過去的事情,實在想不起來,遂問一直保持沉默裝真貓的黑貓身上:“我和他交往了多久來着?”
黑貓搖搖尾巴,仿佛有點無語地抖了下胡須,才回答我的問題:“四個月零五天。”
我松了口氣:“也不算太腦殘。”
黑貓:“他提的分手。”
“……媽的!”我頓時火冒三丈,立刻叫小智障的名字,“以利亞,把飯盒拿過來,不吃白不吃!”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