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今天早上下雨了，安城春天來之前，總會下幾場這種暴雨。
又濕又冷的。
廖羽晴把手裏的紙遞給許初，哭唧唧：“許初，我昨晚走得着急，随手從書架抽走個東西，結果拿成你的東西了，對不起啊。”
是新聞采訪提綱。
許初回過神，笑了下：“沒事，我也拿錯了你的，而且……弄丢了。”
其實是沒跟冉野拿回來。
廖羽晴壓低聲音：“我那個當然沒所謂，就一娛樂的。哦對，我不小心看了點你裏面的內容，你是不是要采訪冉野啊？”
許初：“啊，嗯。”
廖羽晴：“天，新聞部也太過分了吧，讓你做這件事，難度很大的，別說新媒體部的梁若晗了，聽說咱安城電視臺都沒采訪到冉野呢！”
電視臺都沒能采訪到他？許初一怔。
廖羽晴是個消息通，解釋：“冉野排球很厲害的，他初三那年是全國比賽的MVP，那年他們隊伍還是冠軍，省隊早就留意到他了，但他沒去省隊青訓。”
許初不太關注競技體育，隐約知道，曉說q裙四二尓貳捂久以死七發布本文進省隊當是角逐全國，乃至世界的入場券。
廖羽晴有些惋惜：“那可是省隊耶。曾有一段時間，很多人問過他理由，把他問煩了，他不喜歡聽到這個問題，那之後大家都默認不提。”
許初翻開筆記本，就看到自己昨天寫的四個字：省隊青訓。
姜一成從後門進來，聽到她們嘀咕，問：“你們說冉哥嗎？”
廖羽晴：“是啊，說省隊那件事。”
撇下書包，姜一成拍拍肩膀雨水：“冉哥對排球只是興趣，不想當運動員。”
廖羽晴附和：“而且退一百步說，他家家大業大，也沒必要當運動員，多辛苦，是吧？”
姜一成：“是啊，我們不會再在冉哥面前提這件事，畢竟要是有人每天問我為什麽選理科，不選文科，我也會不耐煩的。”
廖羽晴對許初：“如果你能采訪到他，就不提這件事了。”
許初：“……”
但是，該問的都沒問，不該問的都問了。
新聞部那邊，不知道該怎麽說。
想什麽來什麽，許初早上聽英語磨耳朵，手機開着，現在手機界面亮了亮，是湯書韻的消息。
許初愣了下，斟酌一番，還是選擇說明事情原委。
湯書韻回得很快：[沒事的！要是這麽容易采訪到他，他也不叫冉野了。下次再接再厲，不怕這一兩次失敗，但是，你不會退部的，對吧？]
比起采訪黃了，她更怕好不容易得來的部員被勸退。
許初眉頭松了松。
這時，周琳琳将一張紙放在許初桌上，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鏡，說：“許初，周六班裏組織春游，我幫你拿了個意向表。”
班裏上周就統計完畢，不過這周多了許初。
許初看着表格：“春游嗎？”
廖羽晴高興：“是啊，有五個地點可以選，少數服從多數，你跟我一樣選月城吧，去年去過臨江城，今年還好多人選，好無聊哦。”
許初的目光，定格在旅費那一行數字。
最少的一項，也要交500。
...
晚上十點。
許初一般這個鐘頭給何靜月去電話，早一點何靜月不接，晚一點十一點何靜月要睡覺了。
手機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
“春游？”電話那頭，何靜月聲音有些失真，“以前的學校都沒有吧，有必要弄春游嗎？又浪費錢，又影響學習。”
許初坐在床上，抱着膝蓋，腳指頭動了動。
她輕聲說：“我也不太想去。”
何靜月：“那就好，初初真乖，咱們是去學習的，又不是去游玩，都說格致很好，怎麽有這活動。”
許初看了眼桌上放的表格：“不去的話，家長要簽名。”
要何靜月簽名，她應該能見何靜月一面。
這裏離何靜月工作的那家人，走路只有十來分鐘，她可以過去找她。
只有十分鐘。
卻聽何靜月道：“媽很忙，簽名的話，你會模仿字跡吧。”
許初沉默了會兒：“……嗯。”
何靜月：“在學校還習慣嗎？”
想起學校的事，許初語氣松快了點：“嗯，格致很大，在班裏認識了兩個女孩子，還有社……”
何靜月：“那可以，以後別打電話到我這邊，被宋姐看到了，多不好，我先挂了，你別弄太晚了。”
許初緩緩低頭，臉埋在膝蓋彎裏。
...
那張意向表，許初填了自己的名字，在“不出行”旁邊畫√，以及家長名字。
廖羽晴：“好可惜啊，下次咱們再一起啊！”
周琳琳收好表格：“有想要的東西嗎，到時候回來帶給你。”
許初搖搖頭：“謝謝。”
廖羽晴：“啊對了，咱們仨組個群吧。”
她是個行動派，說幹就幹，把三人的微信拉成一個群，還往裏面發了很多表情包。
看着一個狗狗頂氣球的表情，許初不由笑了笑。
離春游越來越近，班裏隐隐躁動。
周五最後一節課，廖羽晴收書包時很狂野，敞着書包拉鏈，把東西往書包裏一塞，對許初：“周一見！”
許初點頭。
格致的周五，比平時少上一節課，現在還早，她留在教室刷題，一不注意，就到六點，天黑了。
她在外面吃一碗馄饨，慢吞吞走回租房時，腳步突的一頓，只看一個有點胖的中年男人正從她房子裏出來。
是之前帶她看房子的房東。
房東也看見她，卻面色不改：“學生仔，你回來了。”
許初皺眉：“你怎麽進我的屋子。”
房東：“我又沒幹什麽，只是看看東西壞沒壞，你們這些小孩可不愛惜東西……”他發現許初的校服，驚訝，“你在格致讀書？怎麽進去的啊？”
許初抿着嘴唇。
房東教訓：“當然，讀再好的學校也沒用，你現在還小，不懂。”
隔壁婦女聽到動靜，開門只看了一眼，關上門。
許初轉身，往樓下走，越走越快，房東追在她身後：“你走什麽啊，叔叔不會害你的。”
正這時，不遠處，一群男孩穿過這邊過道。
他們也穿着格致的校服，正中間那少年，和旁邊的人說着話，眉目疏俊，神色閑散，但存在感很強，手臂隐隐一股勁力，收束在衣服線條之下。
瞧見這畫面，房東步伐一頓。
許初面色微白：“你再跟着，我，我叫人了。”
房東：“我不過就跟你說會兒話嘛，這麽緊張。”他嘀咕着，但也在後退。
許初稍微放松緊攥的拳頭。
過道是連接城市大路的捷徑。排球部訓練晚了回去，都會走這邊。
彭嘉麒一邊吃烤脆骨腸，一邊刷手機：“成子，你們班和我們班一樣，明天春游。”
姜一成嘆氣：“可是要為校際排球賽做準備，沒得去。”
彭嘉麒：“好想去玩啊。”
冉野拎着球袋，從鼻腔哼笑了聲：“要去的話，我不會攔着你們。”
排球部副部長王柏笑道：“對啊你們去吧去吧，校際排球賽，首發讓給高一的。”
高一部員：“還有這種好事？”
彭嘉麒和姜一成立刻：“我愛排球，排球愛我，周末加練！”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冉野腳步忽的微微一頓，看向不遠處的巷子。
彭嘉麒：“冉哥，怎麽了？”
冉野緩緩收回視線：“沒事，走吧。”
巷子裏，許初摁了摁手機，給何靜月打電話，一通，兩通，都沒接。現在七點，何靜月就算看到電話，也不會接。
電話挂斷後，她蹲下來。
有一聲極細微的輕啜，融入城市的燈光，車輛往來聲，左右店鋪交談聲，如奔騰的洪流将它沖散。
許久，許初擦擦臉頰，她身上還有100多塊，附近五金店一把鎖15塊，回到住所，她仔細檢查一番，換了門鎖和被罩床單。
睡覺前，她還找了個凳子擋在門前。
這一夜，許初睡得很不安穩，第二天早上六點，放在枕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立刻睜開眼睛。
是何靜月的回信：[不是說別打電話嗎？媽很忙的，你聽話點。]
許初看着手機，久久沒說話。
這是許初來安城後第一個周末，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她換上校服，格致周末也對學生開放，可以去學校圖書館學習。
出發前，許初在插銷上挂好新鎖。
廖羽晴往她們三人群，發了不少春游的視頻，許初挨個回消息，天氣不錯，陽光灑在街角，陰翳退散許多。
格致圖書館大而明亮幹淨，藏書多，書架林立，周末也有不少學生在這裏或學習，或進行社團活動。
待到十點多時，許初在空調的制熱模式中，熏得有些昏昏。
她到圖書館外走廊走了幾步，能看到不遠處一幢建築，仔細看了下，是排球館。
沒想到圖書館和排球館，還挺近。
她在走廊吹了會兒冷風，頭腦清明不少，走廊末端，兩道竊竊私語：“下午去排球館看他們打球嗎？”
“當然去！可惜不能拍照。”
“是啊，冉野都沒那種很高清的照片，好可惜。”
“照片倒是有啊，你看這個。”
“欸，這不是和部員合照嗎，想要他單獨的……”
許初輕聲走進屋內，退回自己位置。
中午12點半，許初才起身去食堂。
周末人少，學校只開一個食堂，這個鐘了，人更少。
許初剛拿好餐盤，隐約聽到一些交談聲，她回過頭。
食堂門口，排球部的人呼啦啦地進來，即使快三月了，天氣還是冷的，但排球部訓練時都穿短袖。
此時，大部分人也只是在外面套了個外套。
許初不由得放慢步伐，退到角落。排在他們後面點餐，沒那麽顯眼。
冉野和楊彥偉是排球部最後進食堂的，楊彥偉是教練，三十多歲，塊頭有點大。
他手裏拿着個文件夾，用它敲自己肩頭，對冉野說：“這次校際聯賽，學校上面的要求還蠻多的。”
冉野拿起餐盤：“我們只管打球。”
楊彥偉：“我盡量和學校那邊溝通。”
冉野擡起頭，目光一頓。
不遠處，許初側低着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她雙手捧着餐盤，站在角落裏，似乎想上前，又躊躇不定。
和排球部的陣仗一比，簡直就像初出巢穴的啾啾。
小心翼翼的，軟乎軟乎的。
楊彥偉順着冉野的視線，也瞧見許初。
剎那，這位教練憐愛心爆發，震聲道：“大家讓開！”
衆人一愣，冉野也擡了下眉頭，楊彥偉指着許初：“這裏還有只小不點，讓她先點。排在你們後面，到時候都沒剩什麽菜了。”
許初沒看到楊彥偉的動作，起初還沒留意到，這句話說的是自己，直到排球部所有人，都看着她。
許初：“？”
小、小不點嗎？
不過确實，自己身高沒法和排球部的比，她耳尖微紅，有種把餐盤挪起來遮臉的沖動。
她似乎聽到了，不遠處，冉野從鼻腔裏輕笑了聲。
王柏認出許初：“咦，是不是前幾天來找過成子的女生啊。”
姜一成：“不是來找我的啦，但我們同班。”
有人湊到姜一成面前：“叫什麽名字啊，很漂亮啊，聯系方式有無？”
姜一成：“她剛轉學呢，我還沒她聯系方式。”
楊彥偉說的其實沒錯，他們來食堂已經很晚了，周末本來沒備多少菜，二十幾個半大小夥點下來，到許初這，只會剩菜汁。
冉野帶頭側了下身，于是，衆人都貼心地給許初讓了個位置。
許初低着頭走過去。自己就算是拒絕，嗓門也打不過這位教練。不如快點點完。
而她身後，就是冉野和彭嘉麒，彭嘉麒揉揉肚子：“啊，就剩一份水蛋了？我要水蛋！水蛋真的很好吃啊！”
許初點了個青菜，本來要指着水蛋，聽到彭嘉麒的話，動作一頓，縮了回來。
水蛋好吃，有營養，管飽，還不貴，許初很喜歡吃這個。
但是……
她收回手指，看向其他飯菜。
阿姨問許初：“還有沒有要點的？”
許初瞥了眼那水蛋，搖搖頭，那阿姨按機器收款，另一個阿姨給冉野打菜，冉野擡起眼，漫不經心點了幾個肉菜素菜。
許初刷了卡，卻聽彭嘉麒“嗷”了聲：“冉哥，我的水蛋！哥你盤子都放不下了，放過它！”
她一愣，那個菜他點走了。
給冉野打飯的阿姨，有點為難地看着他的餐盤，裏面都很滿，裝不下水蛋。
冉野斜看彭嘉麒：“放不下？”
他指着許初稍顯空蕩的餐盤，“那就放在這，”停了下，“小不點的盤子裏。”
許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