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合作
合作
公主府一如往常緊閉大門,自從那夜後,莫澤再踏入這裏,心間萦繞着淡淡的苦澀。
莫澤放棄走正門,畢竟翻牆這件事,他已經得心應手了。輕巧的身影落在公主府院子裏,午間的內院顯得格外安靜,陽光柔燦爛而柔和。他突然覺得有些唐突了,這個時間,她會不會在午睡。
心裏在冷靜的思考,身子自覺走到內室外。所幸,魏惜并沒有歇覺。
臨近二月,大魏逐漸回暖,房間的門依舊敞開,魏惜站在桌前,低着頭研究桌子上的地圖,整個內院靜悄悄的,沒有人來打擾。
莫澤走到門口,擋住了門口投進來的陽光,視線一下子變暗,魏惜疑惑的擡起頭,背着光注視了一會才看清是莫澤的臉。
似乎是早已猜到他會來的樣子,平靜地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研究地圖。
莫澤走上前,院子裏的陽光繼續灑進來,照亮這個內廳。
“太子殿下是習慣做‘梁上君子’了嗎?”魏惜不鹹不淡發問。
莫澤從懷裏掏出油紙包好熱乎的梅花糕,遞到魏惜眼前,“路過一家糕點鋪,在下記得公主好像很喜歡梅花的東西。”語氣順其自然,彷如沒有隔閡。
魏惜目光落在他手裏的油紙上,空氣裏散發着甜膩的香味。身影轉動,魏惜走到一旁的茶幾前,捏起一塊茯苓糕:“喜歡梅花不代表喜歡它的一切,再說人的口味都會變的,殿下要嘗嘗我府裏的糕點嗎,這可是外頭嘗不到的味道。”
莫澤默默将油紙放在茶幾上,“在下随手買的,公主不喜歡,便算了。”
茯苓糕被魏惜放回原位,原本齊整的糕體被觸碰後,掉了不少碎屑。
魏惜取下手帕擦了擦手,道:“殿下翻牆來我府上,不是只為送一份糕點吧。”
莫澤走到桌案對面,俯視着鋪開的九州地圖。北漠地處西北,大魏在北漠東南側,大魏占據整個中原地區,民熙物阜,物産富饒,是九州四國裏最大的一國。
大魏南邊接壤的是南蕭,毗鄰東海,西邊蜀中地區是小國西楚。如今大魏即将與南蕭開戰,北漠兵力集結在邊城,大魏成首尾夾擊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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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和南蕭地區分別被魏惜插上了一枚旗子,莫澤伸手拔下北漠地圖上的旗子,道:“在下想和公主談合作。”
魏惜看了眼被拔掉旗子的北漠,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莫澤掌心攤開是被拔掉的旗子,将旗子遞到魏惜眼前,語氣沉穩:“既與公主做不成夫妻,做盟友也是好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魏惜臉上,頓了頓:“畢竟,和公主合作,不僅北漠好處很多,在下也受益匪淺。”
魏惜和他對視,唇角揚起一抹笑容:“難道太子殿下合作的誠意便是趁我大魏邊城無守将,調集兵馬躍躍欲試嗎?”
莫澤将手裏的旗子一折為二,一半插在江州城上,一半插進南蕭都城裏。
“北漠的刀永遠不會傷害公主,只會砍向公主的敵人。”
魏惜看着插進大魏心髒的旗子,目光幽深:“殿下打算怎麽合作?”
莫澤從袖口掏出一份名單遞給她,魏惜打開看了一眼,是之前刺殺的刺客的名單,一共一百零二個,何時刺殺刺殺幾次,刺客的籍貫家世都清清楚楚寫了出來。
“這是在下合作的誠心。”
魏惜盯着名單的最後,所以刺客的供詞,指出幕後之人皆為一人——當今大魏皇帝魏慎。
魏惜合上名單,聲音微微顫抖:“太子殿下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
魏惜有多看重這個弟弟,他不是不清楚。先帝早亡,姐弟兩相互扶持,扛起偌大的王朝,一路的艱險萬難都走過來了,卻告訴她,這麽多年的想要她的命的人,是她一手教導出來的好弟弟。
他就是太清楚了,才不得不把事實剖開,将血淋淋的真相擺在她面前,讓她無可逃避。
“既然選擇和公主合作,那麽公主的敵人,自然就是在下的敵人。”
魏惜捏着名單,道:“殿下的誠意,魏惜看到了。”
*
莫澤走後,一直守在院門口的青姑走了進來,将攤在桌上的地圖收起來,嘴裏念叨着:“堂堂北漠太子放着好好的門不走,偏偏喜歡翻牆,公主也是,人家客客氣氣遞了拜帖,連門縫都不讓開,結果人家改翻牆了,您倒是大開院子,還提前支走了下人……”
青姑見念叨許久,魏惜都沒有打斷,疑惑地轉身一看,魏惜打開油紙包的梅花糕,正用手捏着往嘴裏送。
“哎呦,我的公主,這東西涼了吃仔細鬧肚子!”青姑上來就要拿走,被魏惜攔住,讨好笑着:“沒事,涼了吃更甜。”
青姑看了看被壓着有些變形的糕點,因為冷了的緣故,香味有些淡了,辨別了半天,青姑才認出來:“這不是驸馬從前排了許久隊,結果沒吃上的梅花糕嗎?”
梅花糕冷了以後微微發硬,魏惜有些被噎到了,灌了一口茶道:“幸虧當時沒吃到。”
青姑不解地看向魏惜,魏惜緩口氣道:“要不然,我會更失望的。”
梅花糕聞着香甜,嘗過還不如她府裏的糕點做的好吃,排隊那麽久再發現沒有那麽好吃,确實更敗興。
主仆兩相視一笑,青姑想要拿走剩下的梅花糕:“公主不愛吃就不要勉強了。”
魏惜搖搖頭:“或許涼了的緣故,讓廚房晚膳時熱熱。”
青姑聞言更加疑惑了:“公主想吃,奴婢派人去再買一份就是了,何必非要吃已經涼了的呢?”
“不是再買一份的緣故,我只是,想再給這個梅花糕一次機會,萬一熱熱就好吃了呢……”
晚膳時,被熱過的梅花糕擺了上來,再次散發出香甜的氣味,魏惜也不着急嘗,吃罷晚膳才端起嘗了嘗,溫熱的口感剛剛好,吃着也比冷的時候好吃多了。
同一份梅花糕,熱的時候,她沒吃,冷的時候不愛吃,再熱熱,又能接受了。
魏惜吃的很慢,心裏想着事,不知不覺一份全吃完了。她有些積食,扶着青姑的手去院子裏散步,留下朝顏夕顏收拾。
夕顏負責魏惜的飯食,頭一次見她吃了晚膳還吃糕點,忍不住和朝顏搭話:“哎,你瞧公主今日晚膳用得是不是比平時多,一整碟的梅花糕都吃了。”
朝顏忙着手裏的話,慢半拍道:“姐姐做的飯食好吃,公主自然用得多些。”
夕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朝顏一眼:“呆子,那是我做的嗎,公主吃的梅花糕明顯是城中那家老字號。”
朝顏依舊低着頭,“哦,是嗎,我以為都是姐姐做的。”
夕顏靠近朝顏,壓低聲音道:“梅花糕是青姑姑拿來的,可我記得今日青姑姑沒出門,你見到她出門了嗎?”
朝顏将碗碟收進食盒,合上蓋子,慢吞吞地看了一眼夕顏殷切的眼神:“許是姑姑遣人買的吧。”
夕顏受不了朝顏的木頭的性子,擦了擦手,轉身離開:“廚房還煨着湯,我去看看,這裏就交給你了。”
朝顏點點頭,不用多說就把夕顏剩下的活幹了。
魏惜和青姑走了小半天路,消了食才徑直回了書房。魏惜坐在書案前,翻着手裏的冊子。
“再添幾個鋪子,我記得母後送的一套紅石榴寶石金頭面,姑姑你去庫房找出來,都一道送給阿桃做添妝。”
盧定逾陶桃二人的婚期近了,魏惜這幾日晚膳後,忙着準備賀禮。
青姑接過禮單冊子,猶豫了一下道:“奴婢知道公主和陶二姑娘交好,二姑娘日後又是侯夫人,公主想給二姑娘好東西做添妝,鋪子莊子公主多送幾個也無妨,只是,皇後娘娘送您的紅石榴寶石金頭面,那是給您的嫁妝……”
魏惜眨了眨眼,笑道:“我知道,母後說石榴多子多福,送給我做嫁妝,可姑姑也知道,如今我孀居一人,哪裏還會有多子多福的福氣,不如給阿桃,讓她和阿兄承繼這份福氣,也算母後送給侄媳婦的賀禮。”
青姑目光閃了閃,欲言又止道:“公主,小主子……”
魏惜擺擺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姑姑快去找吧,看看可有頭面可有損壞的地方。”
青姑點點頭,轉過身悄悄擦了淚,拿鑰匙去了庫房。魏惜走到書案旁,拿出放着莫澤宮廷畫像的匣子,拿出鑰匙開了鎖,很熟稔的打開莫澤一歲時的畫像,畫像上的奶娃娃圓乎乎的很是惹人疼愛。
她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奶娃娃的臉蛋,像是能觸碰到嬰孩的皮膚似的,不禁露出慈母般的笑容。下一刻指尖傳來冷冰冰的紙觸,将她拉回現實。
“要是他還在的話,孩子會像他還是我呢……”
青姑捧着首飾匣子回來時,魏惜正在看手裏的書,見青姑回來了,擡起眼:“怎麽去了這麽久?”
青姑把匣子放在桌子上,露出流光溢彩的首飾。青姑語氣不善道:“是去庫房路上,聽小丫頭們說廚房差點走水,奴婢先去處理了一下才過來的。”
魏惜檢查首飾沒問題後,道:“廚房出什麽事了?”
青姑不悅道:“是夕顏那丫頭,在爐子上煨了湯,人卻跑不見了,因她負責公主膳食,旁的小丫頭又不敢擅自接觸,鍋裏的湯燒幹了,差點就把廚房點着了……”
青姑越說越氣:“奴婢去的時候,幾個丫頭圍着火爐團團轉,你說旁人就算了,朝顏見鍋燒幹了,也無動于衷,奴婢問她為什麽不把鍋端了,她說那是夕顏的事,不歸她管,氣得奴婢罰了她和夕顏半年的例錢。”
魏惜思索了片刻道:“既都是一等女使,不能厚此薄彼,從明日起,她二人的任務便換一換,朝顏負責膳食,夕顏負責雜務。”
青姑轉了轉眼珠,道:“公主是打算清掃門戶了?”
魏惜淡淡一笑:“不過吃了份外頭的東西,就讓差點燒了公主府,看來有些人,是真的急了。如此,自然要給她們表演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