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欠我三個字
欠我三個字
宋白楊卻是愣在原地,對着那本厚厚的書出了神。
等他擡頭再看時,卻哪裏還有沈慕喬的身影?
沈慕喬剛氣洶洶地走出門外,冷不丁就被躲在轉角處的褚曼寧給吓了一跳,不由得拍了拍胸口道:“你躲這兒幹嘛?扮鬼呢。”
褚曼寧一聽這妞語氣不善,原本要調笑她的話便也咽回了肚子裏頭。
轉而關切地問道:“怎麽啦?難不成我們沈大小姐今天被人欺負了去?誰幹的,我替你揍他去!”
說着便假意要拽沈慕喬回去。
“欸——”
沈慕喬連忙制止了她,怕再遇上宋白楊,拉着褚曼寧的手腕便往樓下走,“邊走邊說。”
“好。”褚曼寧輕快應下。
一路上,沈慕喬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講述一遍,最後兩手一攤,做了個結尾,“就是這樣了。”
“嗯……”
褚曼寧沉吟了好一會兒,就是不說話。
“怎麽了呀。”沈慕喬着急道,“你倒是說說嘛。”
褚曼寧這才開口說道:“好,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嬌嬌,這回吧,還真是你鑽牛角尖了。”
她用虎口托住下巴,頓了頓,又繼續分析道:“以我的經驗看,他分明是拿這些話來試探你,誰知不慎踩了雷……我琢磨着,宋白楊心裏正悔着呢。”
沈慕喬這會兒已然平靜下來,又聽了褚曼寧的分析,也想通了是怎麽一回事。
只不過那時候她當局者迷,看不透罷了。
心裏想通了,嘴上卻仍是說着氣話:“那就讓他悔去。”
虧她還用心良苦的又是查資料又是買書,想着怎麽能幫他治好失眠呢,一見了面連半句好話也沒有就算了,還拿她……那句話當玩笑開!
“好了祖宗,你家宋學霸為了你連病嬌跟小狼狗是什麽意思都給弄明白了,想來也是花了一番苦功的。”褚曼寧見她仍是郁郁不樂,又拿話來哄她。
沈慕喬一聽,臉上這才雲消霧散,雨過天晴。
也是。
看在他也“用心良苦”地查了資料的份上,就當作是扯平了好了。
咳,也不知他會不會真的去看那本小言……
“哦,對了。”沈慕喬突然想起一個困擾了她挺久的疑問,便結束了顱內小劇場,轉而拿出手機找到那條動态指給褚曼寧看。
褚曼寧瞟了一眼,就猜到了個大概。
“我早看到了。”她怪笑道:“白楊嘛,除了宋白楊,還有哪個?”
“去。我不是要給你看這個,我是要你再給我分析分析。”說到這裏,沈慕喬卻又突然打住了。
“分析什麽?”
“嗯……”怎麽覺得有點羞于啓齒呢?
算了算了,她跟褚曼寧面前還有什麽可裝的呀。
這樣想着,沈慕喬便大大方方地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你覺得他說的是我還是風景。”
“嗯?”
褚曼寧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沈慕喬所說的是那個“美”字……
看來,她的這位沈姑娘鑽起牛角尖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若是将來宋白楊同學真跟嬌嬌成了一對……
咳,那她是不是得提前同情一下他?
沈慕喬瞧着閨蜜的反應,默默嘟起了嘴,好像已然“聽”到了答案。
褚曼寧見狀,指着照片憋了笑,寬慰道:“那個,嬌嬌,主要是你這個背影……實在是……太抽象了些。”
照片中的沈慕喬站在鏡頭的遠處,宛若一道黑影,幾乎要與天際融為一體……
“行吧行吧。”沈慕喬故作灑脫地拿回手機,深吸一口氣,後悔當時沒再好好挑張照片。
褚曼寧剛松了一口氣,沈慕喬便又抛出了一道世紀難題。
“那你說,宋白楊他現在……到底怎麽個意思啊?”
她不知道除她以外,宋白楊是怎麽跟女生相處的,因而也無法辨別他這是喜歡,或僅是不反感。
“這個……”關鍵問題上,褚曼寧卻是毫不含糊,認真謹慎地說道:“目前看,‘意思’是有了,不過夠不夠‘意思’,還診斷不出來。”
“這樣,想要活得不累,戀愛小能手今天再送你一句名言。”
“什麽?”
雖然知道褚曼寧所說的“名言”大概率就是她自創的,沈慕喬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男人沒親口說喜歡你以前,無論他做什麽,再感天動地也好,你都當他沒那個意思就得了。”
沈慕喬聽着,一時間覺得雲裏霧裏,又好像有幾分道理,便先默默記下。
第二日早自習。
宋白楊讀的英語,沈慕喬便背起了文言文。
宋白楊拿出寫作素材,沈慕喬又開始默寫化學方程式。
直到整個早自習結束,兩人誰都沒開口對對方說過一句話。
接着第一節便是老楊的課。
沈慕喬整節課都面朝黑板,目不斜視,為的是不讓宋白楊有半點錯覺讓他以為她有偷看他的動機。
不明真相的老楊為今天沈慕喬的專注在心裏給她點了個贊,還準備以後找個機會當衆表揚一番,以資鼓勵。
一到了下課,沈慕喬卻又不急着往教室外跑,好避開宋白楊了。
她并不是真的還在生氣,上午的所有舉動,也只是私心裏希望他能對她再重視一點罷了。
即便只是朋友間的玩笑,開過頭了也該有所表示,不是嗎?
她現在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為的就是給宋白楊一個“表示”的機會。
“沈慕喬。”宋白楊終于開口了。
“幹嘛?”她冷淡地回了一句,克制住內心的欣喜,以為他終于看出了她今天的不同。
沈慕喬所不知道的是,宋白楊的确是看出了她今日的“不同”,可就因為這樣,他臨時改變了心意,以及要說的話。
“你昨天落下了這個。”宋白楊說着,從抽屜裏拿出了那本厚厚的《正/念/冥想》。
而他原本要說的卻是——
謝謝你,我昨天睡得很安穩。
沈慕喬咬唇,随手将那本書一扯,竟然不慎扯下了三分之一的封面。
“呲啦”一聲後,沈慕喬一愣,宋白楊亦是一愣。
沈慕喬手就那樣停在了那兒不動。
十秒鐘後,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仍由那本破了封面的書放在她與宋白楊課桌拼接處的中間。
“不是落下的。”沈慕喬淡漠地開口道:“是想送給你,看對治好你的失眠症有沒有用。你要是覺得沒用,扔了就是了。”
說出實情後的沈慕喬,反倒覺得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氣。
宋白楊的喉結上下一動。
沉默三秒後,他亦是淡漠開口說道:“有用。”
沈慕喬轉過頭,大膽地迎上了宋白楊的目光,像是企圖窺探他的內心。
“你怎麽知道?”她就這麽看着他問。
“我昨晚試了。”他就這麽看着她答。
如果不是上課鈴響,沈慕喬或許能知道他們之中,誰會先移開視線。
第二節課下課,也就是大課間時,沈慕喬原本要去找褚曼寧閑話家常,剛準備起身時,宋白楊突然對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我覺得我欠你兩個字。”
沈慕喬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他這是想說謝謝,
不過她玩心既起,便露出兩個梨渦,大着膽子說道:“是嗎?可我怎麽覺得應該是三個字。”
宋白楊聽了,沉默了幾秒,然後改口,誠懇地說道:“對不起,沈同學。”
沈慕喬早料到他說的不會是自己想聽到的答案,倒是并不覺得失望,擺了擺手,大方地回應道:“沒關系,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其實沒理由……”
說到這裏,卻又一時詞窮。
她其實沒理由……用對男朋友的标準,來要求他。
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語塞,宋白楊略微思索一番,便生硬地替她給圓了過去:
“依我看,女生發脾氣,本就不需要什麽理由,發的次數多了,也便成了理由。”
他這話是套用自魯迅先生在《故鄉》中的一句: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本是生搬硬套,可被他拿腔拿調地一說,聽上去倒還真像那麽一回事。
被宋白楊這麽一繞,沈慕喬剛才的窘迫也煙消雲散。
他肯這樣來解她的圍,沈慕喬的心裏,原本是歡喜的。
只是,宋白楊卻好像是嘴欠上瘾了一般,頓了頓,又畫蛇添足版地補了一句:
“尤其是在特殊時期,更沒有尋根究底的必要。”
“我沒有!”
沈慕喬脫口而出地辯駁道。
等到話已出口才發覺,她這是平白無故的又被戲耍了一次!
于是沈慕喬咬牙切齒,用自認為最兇惡的眼神去瞪他。
宋白楊看她的反應,卻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像是對“狂躁期”的她表示理解。
沈慕喬不想叫他再得意,于是別過頭去,不再理他。
就在這時,有個與宋白楊平時并無交集的同學走了過來,戳了戳宋白楊的背道:“宋白楊,外面有人找。”
宋白楊眉頭微蹙。
顯然,連他自己都想不出在這個學校,會有什麽別的人要來找他。
但既然找到班裏來了,他出去見見便是,于是點頭應下,起身向門外走去。
沈慕喬心下好奇,卻又不好直接跟過去,只得向褚曼寧做了個手勢,拜托她前去探探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