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欺負老實人
欺負老實人
沈慕喬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宋白楊。
最重要的是，他的未來，也留下了她的影子。
沈慕喬去年期末考到年段五十時，沈爸沈媽雖然覺得驚喜，但心裏卻覺得沈慕喬能考出這樣的成績，“運氣”二字占得成分要多些。
更何況，在玉成中學，第一與第二之間有着斷崖式的差距。
更不要說是前十名開外的學生了。
因而這個“前五十”，除了說起來好聽些，并無多少實質性的含金量。
然而，當沈慕喬在高二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中斬獲第二十三名時，沈爸沈媽拿着成績單反反複複仔仔細細看了個遍，才确信自己沒有老花到在數字前邊少看一個“1”。
兩人在女兒面前不動聲色，沈慕喬一回書房，他們便展開了激烈的讨論。
“昕兒，真想不到，咱們嬌嬌還是塊璞玉。”沈晏秋心滿意足地放下成績單，長長地舒一口氣，準備給自己沏壺好茶。
哪只喬昕一聽這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怎麽說話呢？合着過去在你眼裏，嬌嬌就是塊朽木不成？”
沈晏秋一看夫人有了脾氣，趕緊停下手中的活計，嘴裏哄道：“怎麽會呢。”頓了頓，又連說了兩句“是我不會說話”，喬昕的臉色這才舒緩了幾分。
沈晏秋邊替夫人捶肩膀，邊在心中嘆息：自從有了嬌嬌，自己在這個家裏，就俨然成了食物鏈的底端。
像是想起了什麽，喬昕拍了拍沈晏秋搭在她肩頭的手，轉過脖子說道：“欸——老沈，你說，咱們家嬌嬌變化這麽大，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不會不會。”沈晏秋堅定地搖了搖頭，“哪有談戀愛每天按時回家，一回家就往書房裏跑的。除非對象是個圖書管理員。”
“不成，我得瞧瞧她去。”
都是那個年齡段過來的，誰還沒那點小心思吶。
喬女士站了起來，認定沈慕喬在書房裏指不定在偷偷摸摸用手機發消息呢。
于是乎，她親自去廚房洗水果、去皮、切丁，做成沙拉後，再将叉子放在盤子邊上，然後端上樓，來一場親切的“慰問”（視察）。
喬女士原本想來個突擊，有意用最輕的動作轉動了門把手，推開門。
她原本對自己的第六感頗有信心，料準沈慕喬在這樣的突擊之下會露馬腳。
誰知，走近一看卻發現，自家女兒竟然真的在老老實實地刷題溫書，至于手機？
好好地在桌面的另一端擺着呢。
喬昕自覺錯怪了女兒，頓時有些尴尬，見沈慕喬這般刻苦，又忍不住地心疼。
可若是開口說了“心疼”二字，卻又怕阻了沈慕喬的積極性。
百般糾結之下，喬昕只是靜靜地在旁邊放下沙拉，便蹑手蹑腳地出去了。
沈慕喬哪裏知道自家母親這百轉千回的心思？
她方才的确是專注了些，直到果盤被放到桌子上，才察覺到了母親的存在，剛想停筆回應一句，喬女士卻自顧自地走了。
于是，她一邊嚼着嘴裏的芒果，一邊在心裏感嘆一句：
世上只有媽媽好。
手機屏幕亮起，顯示多了一條新信息。
沈慕喬懶得站起來，便像個長臂猿般地用手去夠，然後解開鎖屏回了信息。
[白楊]：八點打卡。
[是喬不是嬌]：打卡加一！
兩個小時後……
喬昕擡頭看了客廳內的坐地鐘，見時針已經指向了“十”，沈慕喬卻還在書房裏沒有動靜，百般糾結之下，還是決定上樓去瞧一瞧。
學習重要，身體當然更重要呀。
然而，當她再次進入書房時，看到的卻是已然累趴在桌子上，昏睡而不自知的沈慕喬。
左手邊擺放着的手機屏幕上還亮着一條信息：
[白楊]：十點打卡。
喬昕迷惑了。
打卡是什麽？又不是在上班……
第二日晨間，沈慕喬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飯，喬昕突然開口問道：“嬌嬌，打卡是什麽，為什麽要打卡？”
沈慕喬一驚，差點兒被饅頭噎住。
“咳咳，咳咳咳！”她連嗆了幾聲，又灌了幾口豆漿，這才通了嗓子，也趁機想好了說辭。
“哦，那個啊，那是一個學習群。”沈慕喬用紙巾擦了擦嘴，繼續說道：“所謂‘打卡’呢，就是每學習兩小時後，做個标記，順便休息一下。這樣比較有成就感嘛。”
“噢。”喬昕這才了然地點了點頭。
沈晏秋笑了，“我就說嬌嬌在認真學習，要你少操點心吧？你還懷疑……”
他正要說下半句話，被喬昕一瞪，将後半句話給憋了回去。
“懷疑什麽？”沈慕喬順口一問。
“不是懷疑，是擔心。”喬昕糾正道：“媽媽擔心你太累了，這不，昨天趴桌子上就睡了，還好我來了，不然一準感冒。”
沈慕喬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動湊過去挽住喬昕的胳膊，将腦袋枕到母親的肩上說道：“嘿嘿，我就知道媽媽最好了。”
沈晏秋不笑了。
默默地往嘴裏扒了兩口粥。
只覺得全家都在欺負他這個“老實人”。
吃完早餐，沈慕喬拿起書包，正要往外走，喬昕卻也一同跟了上來。
“嬌嬌，今天你吳叔叔有事請假，我開車送你去。”
“行啊。”沈慕喬輕快應下，跟着喬昕上了車，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系好安全帶。
車在校門口停下時，一個沈慕喬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也碰巧從他們的車窗外經過，正向學校大門走去。
沈慕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有些加速，還好，身旁的喬女士顯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因而也沒有覺察出什麽異樣來。
等她打開車門準備下車時，喬昕卻又突然嘟囔了一句：“剛才過去的那個男生長得好像一個人……是誰呢，我卻又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校園門口來來往往那麽多男生，沈慕喬哪裏知道母親嘴裏說的是哪一個？再說今天因為喬女士“絕佳”的開車技術，害得她差點兒以為要遲到，這會兒趕過去也是将将“踩點”。
于是，沈慕喬提起書包帶子，順口敷衍了一句“穿校服的都長一個樣呗”，便急匆匆地下了車。
等她到教室的時候，宋白楊也還在理書。
沈慕喬放下書包，在衆人的朗讀聲中小聲說了句：“好巧，你今天也這麽遲啊。”
“嗯，不湊巧，錯過了第一班車。”
寒暄過後，沈慕喬這才進入了正題：“那個……昨天不好意思啊，我本來打算只趴一小會兒的，誰知睡着了。”
說完後，還不等宋白楊說話，她便又立馬保證了一句，“下次我一定定個鬧鐘！我想要追求進步的心絕對是堅定不移的！”
沈慕喬這時候心裏想的是，宋大神可千萬別因為覺得她太難帶就放棄她呀！
她覺得自己拾掇拾掇，還是可以再搶救一下的！
宋白楊剛要回答，餘光中看到了什麽，輕咳了兩聲以示提醒，便不着痕跡地将視線轉移回了書本之上。
沈慕喬卻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兩手反扣于背後，微微弓着背的老楊走到了她身邊時，沈慕喬才懂了宋白楊的用意。
原來，老楊今天是從教室的後門進來巡視早讀情況的，一走進門就在一片背誦朗讀《琵琶行》的聲音中敏銳地捕捉到了沈慕喬的說話聲——
“我想要追求進步的心絕對是堅定不移的！”
老楊本來十分寬慰，覺得自我激勵未嘗不是一種好的學習方法，正準備表揚上幾句，結果再走近一看，卻發現沈慕喬手上拿着的語文書居然是倒着的。
老楊臉上的八字眉不由地深深蹙起，眉心中剎那間顯現出兩道深不可測的溝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沈慕喬說道：“小沈啊，想進步光有熱情肯定是不夠的。你這個書——”
沈慕喬這才發現自己的課本居然拿反了，将錯就錯地說道：“那個，老師，其實我是在背課文。”
說着還有模有樣地背了幾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老楊又站在一旁盯了她一會兒，見她好像的确背會了這篇課文，這才心滿意足地揚起頭走了。
試想，連沈慕喬這樣的學生都被他“感化”了，他還有什麽學生是教不了的？
老楊這樣想着，頭揚得更高了些。
“吓死我了……”沈慕喬放下課本，拍了拍胸口，猶有後怕地說道。
她這還是頭一回被“抓”。
宋白楊卻忍不住笑了，雖未出聲，可笑意卻已然要從眼上眉梢溢出來一般。
“你還笑——”沈慕喬拿起書，作勢要去打他。
宋白楊突然不笑了，轉而輕咳幾聲，吓得沈慕喬停住手中的動作，以為老楊又殺了個回馬槍，不由地臉色一變。
回過頭去一看，卻哪裏有老楊的身影？
沈慕喬這才明白自己又被無端戲弄了一回，氣得真将書往宋白楊身上一砸。
宋白楊裝模作樣般地揉了揉“傷患處”，繼而正色道：“其實吧，學習方式因人而異，你如果覺得晚上學太累，早點休息保證第二天的精神狀态，也是好的。”
沈慕喬輕輕點頭後，又大着膽子說道：“那如果下次月考我再進步十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