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節目錄
撐腰
楊倪問的那人給了回信——
大二藝術系的柯佳,在B區一號寝室樓的605.
下一秒,楊倪直接複制粘貼給了林妧的聊天框。
食堂外路燈下,坐在長椅的林妧收到消息後低垂着眼,将校園地圖打開,導航到B區一號寝室樓的位置,知道了方向。
她起身走着,退出地圖屏幕頁面又回到微信聊天框,末尾給楊倪發去了一句謝謝。
林妧按照地圖上的引導,來到了目的地,在樓下沒等太久,等到兩個回寝室樓的學姐。
寝室樓的玻璃大門在頂燈照耀下,清楚映照着林妧迷彩軍訓服的纖秀身影。
大二學姐們不免多看了兩眼。
但當她們看清大一軍訓服女生明顯模樣眼熟,認出是貼吧論壇很火,陳嶼的那位神秘小青梅,便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好,”林妧邁開一步,眼眸幹淨透亮,甜乖笑笑,“學姐,你們住幾樓,方便幫忙喊下605的柯佳嗎?”
“方便方便,我們就住同層,稍等啊。”個子稍高些的短發女生幾乎當即答應,本來就想着怎麽也得給陳嶼個面子,對方又是個小甜妹,真沒有拒絕的理由,應完還朝林妧回了個微笑。
林妧輕輕點頭,笑得更好看:“謝謝學姐,你人真好。”
“不客氣,你等着哈。”
甜乖的笑是習慣性的交際僞裝。
林妧看着兩位學姐身影走進寝室樓消失不見,笑意減緩,目光落回玻璃門自己的倒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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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笑得很标準,整個初高中時代已經練出來了,藏起遍體鱗傷的自己,和沒那麽喜歡的人做朋友,只為遠離一切校園霸淩,自保之餘就把全部心思放在學習,想以後考進更高的學府,頭也不回地離開噩夢般的淮京十中。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考到了淮京大學,她找靠山的壞毛病卻改不掉。
大概,當初真被針對怕了,只有遵循從前的模式才能安心些。
寝室樓玻璃門後,樓梯人影漸漸下來。
“叮。”
伴随自動門打開。
樓內的柯佳張望着她,走出來,微蹙和金色卷發同色的一字眉毛:“你找我?”
林妧回了神,脫離記憶,面對着現實,她毫不怯懦,反倒是眼神請冷冷:“柯佳學姐,帽子該還我了。”
聽到這話,柯佳直接無賴笑了,雙手抱臂,高傲不可一世:
“從哪兒聽來的我拿了你的軍訓帽子?我說沒做過,你能拿我怎麽辦吧。”
換做是在淮京十中。
柯佳這副挑釁滿滿的大小姐樣子,要是被那幾個不良少女看到,估計會極為厭惡地揪住頭發給點顏色。
惡劣念頭一閃而過,林妧眨了下眼,眼眸依舊漂亮澄澈:“我只提了帽子,沒有說是軍訓帽子,你已經不打自招了。如果還嘴硬不願意還我,那我只能向學生會反應情況了。”
食堂監控普通學生沒權限看。
但學生會權限一定夠。
因為十分在意學生會那人,柯佳聽了這話,表情驀地變僵:“你拿陳嶼威脅我?”
林妧個子比穿了高跟鞋的柯佳稍矮些,但氣勢并不矮,她很輕地彎了下唇,冷漠,又理智:“他是會長,這種小事,我覺得紀檢部就夠了。”
這個笑看得柯佳不由一頓。
幾步外的女生這個笑,和陳嶼很像。
不發自真心,看似近,卻離得很遠。
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連假笑都那麽相似。
想到陳嶼小青梅居然真的存在,自己追他無望了。
柯佳明顯失落,氣焰也不複,低頭讪讪:“帽子扔教室桌兜了,我多給你點錢,再去買一個好了。”
林妧搖頭,堅定:“物歸原主,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我不缺錢,也不要你的施舍。所以你欠我一句道歉,至于帽子扔哪裏了,麻煩學姐找回來,交到失物招領處——我們就不用再見面了。”
“你別太過分!”柯佳佯怒,“不就是個帽子,至于嗎?”
“沒關系,你不道歉還帽子,我就去學生會。”林妧笑意淺淺,就站在原地不動,顯然主意已定。
“……”
柯佳深吸口氣,別扭了好幾秒,才不情不願出聲:“對…對不起。”
“嗯。”
“帽子明天我下課交到失物招領處。”
說完,柯佳臉色鐵青着離開。
今晚是晴朗的夜。
林妧離開前,望了一眼半圓的明月,清輝柔和散淡,心情似乎也跟着解決完帽子的事好起來。
淮京大學面積太大,林妧走到主道時恰好遇到了半路停下,有人上來的校車,兩塊錢一趟,直達校門口。
她來時全靠走,軍訓一天原本就疲憊,從大二B區回大一寝室區有段距離,而校門口離得自己寝室不遠,于是選擇了坐校車。
電動校車啓動,在熱鬧的夜晚校園中穿行,現在沒到熄燈的時間,路燈一盞接着一盞,明亮宛如顆顆圓潤的夜光珠,連道邊的小草影子都斜斜連根,清晰可見。
“同學們,到校門口了,可以下車了。”
司機師傅停好車,習慣性提醒了一聲。
林妧摁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還不算晚,但有點累,決定直接回寝室,但沒走幾步,就聽見不遠處校門口電動門打開,幾輛汽車開進來,随後忽然停住,緊接着就是喧嘩叫喊抓人的動靜。
“媽的!拍什麽拍!給捉住他,把膠卷搶回來!”
距離也就三四米遠。
這種吵鬧聲不該出現在平靜的校園。
因此,林妧頓住腳步,怔然往後望去。
一個扛着專業照相機的瘦小男人被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保镖按在校門內側的牆邊。
照相機摔在地上,又被扯出膠卷,再次狠狠一扔。
“啪嚓。”
鏡頭碎成幾塊,重重掉落在草叢裏。
附近的十來個學生有的懵了,有的純看熱鬧,交頭接耳。
“怎麽了?這麽亂。”
“好像是狗仔跟拍,趁着等校門開的機會拍到車裏人和一女的親密,被發現了,這不搶相機了麽。”
“靠,夠猛,車裏誰啊?”
“不知道,但看那車牌號,純數字,6那麽多,非富即貴的老男人。”
事不關己,林妧收回眸光,準備繼續回寝室。
然而車裏男人卻氣急敗壞,吼道:“周圍那幾個拿着手機的學生,是不是也偷拍了?鄭秘書,你去檢查一下!”
其他車上的保镖們全下來,跑過來,堵成個包圍圈,恰巧,邊緣就在林妧這裏。
一米八幾的魁梧身材,就這樣直直擋在面前。
“……”
林妧怔怔眨眨眼,覺得有點禍從天降。
離她不太遠的女生小聲解釋了句:“我,我只是拿手機看微信消息,沒有偷拍……”
旁邊同伴同樣弱弱:“我也是。”
淮京大學普遍都是悶頭讀書的好學生,內向居多,遇到這種情況一個個如同毫無招架之類的小綿羊。
鄭秘書幾步跑到那發號施令的中年男人車窗前,低聲:“李總,這樣可能會耽誤時間,校董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而且相冊裏也許有個人隐私類,偷拍的狗仔已經抓到了,這群學生應該就是路過,她們還不一定打開相機。”
“不行,我給淮京大學捐物資,校董等下我也沒什麽。偷拍的事,寧錯勿放,仔細檢查一下相冊!”中年男人态度強硬,甚至打開車門直接出來,身形大腹便便,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襯衣紐扣,不罷休的派頭。
校門外買東西回來的幾個穿着球衣男生目睹了全過程,有些憤憤不平。
“這老頭過分了,欺負咱們淮大的學生啊。”
“喂,保安大叔,你不管管?”
保安面露難色:“小趙他們今天都沒值班,我這麽大歲數了,再說,這李總是給咱們學校捐過圖書和電腦的企業家,校領導都得給幾分面子,我怎麽管啊,老實說,我還指望着順利退休,靠退休金生活。”
略微無語,男生擺擺手:“……算了算了,您老好好守在門衛室吧。”
“強翻學生手機相冊,這不侵犯隐私?”
說罷,其中一個籃球衣男生掏出手機,錄起視頻,準備晚點發網上,送這個李總上熱點。
旁邊的保镖不是吃素的,直接搶過關機,暫時保管。
李袁注意到這邊,立刻叫嚣:“我看誰敢錄!”
那邊人多勢衆,不能硬來,也沒勝算,男生咬牙低罵:“媽的……”
林妧旁邊距離最近的馬尾女生倒挺鎮靜,大概是某個社團部門的部員,見過那個李總,知道是所娛樂公司的老總,早就看不慣對方的嚣張,往後退幾步,低聲打起電話:“部長,我在學校南門這邊,李袁那王八蛋來了,被狗仔拍了幾張醜照,現在還要強查咱們學校學生的手機相冊,您和會長還在多媒體教室嗎?”
會長……
林妧抿了抿唇。
這麽說來,這學姐是學生會的了。
多媒體教室,在東面隔了一棟室內體育場,緊挨着校門,算是距離很近了。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
馬尾女生似乎松了口氣,回道:“好的。”
而後就挂了電話。
林妧無比希望學生會的人快些來。
她捏緊了手裏像藏了炸/彈的手機。
相冊裏雖然沒拍這個蠻橫企業家的照片,但是有不少是從論壇和貼吧有關陳嶼的圖片,每張上面都有水印,也有保存日期。
附近圍觀的男女生不少。
這麽翻出來給人看,相當于明晃晃暴露她搜索陳嶼的秘密。
好不容易被大家以為是陳嶼關系特殊的小青梅,真要被翻相冊,就有前功盡棄的風險。
她冒不起。
手機一個接一個的仔細檢查,翻閱着相冊照片。
幾分鐘後,就輪到最靠邊的林妧和馬尾女生。
白熾燈光下,夜風吹着盤發女生的幾縷淩亂長發。
從耳畔拂過,直到淨白無暇的脖頸迷彩顏色衣領。
鄭秘書猶豫了一下,選擇先看穿着軍訓迷彩服的林妧手機。
“那個穿迷彩服,戴紅繩手鏈的女生,麻煩準備好手機相冊,接受一下檢查。”
徐徐的夜風帶了幾分焦躁。
林妧心底的慌張情緒一點點慢慢泛上來,身後就有個保镖,根本跑不了,她只是低眸看向地面,裝作沒聽到。
對方說完,兩秒後,見女生垂眸不動,完全沒有要交手機的意思。
“這個女生,怎麽回事?你沒聽見我的話?”
“……”
林妧将手機背到身後,抓得緊緊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方便給你看,但我可以保證,這個位置,絕對偷拍不到什麽。”
“沒偷拍就不怕被看!手機裏有什麽不能見人的秘密?”李袁脾氣不太好的發了話,“呵,怕是現在的小女生,仗着有漂亮臉蛋,亂搞男女關系,拍些不雅照,才不方便給人看吧。鄭秘書,拿過來!”
“李總,這是幹什麽——”
這時,陳嶼制止的聲音隔着一段距離從容不迫地喊來。
即便是在夜色燈光中,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依然很有辨識度。
肩寬腰窄,又高,筆直修長的腿步子也大,正從東面的林蔭路朝這裏快速走來,宛如救世主。
他冷峻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身後浩浩蕩蕩一群人,緊跟在左側稍矮些的男幹事似乎有他的示意,單手舉着手機,攝像頭直對着校門口這裏。
陳嶼眼神落在林妧藏在身後緊捏手機指尖都發白舉動,兩秒後,一掠而過。
“會長。”
馬尾女生如釋重負,看到救星般上前幾步,出聲。
陳嶼點頭,算是回應。
他經過那女生,最終隔着不足半步的距離,站在林妧旁邊。
林妧緊繃的身子促使着心跳得很快,手裏還緊抓着手機,她下意識老鷹抓小雞似的往他身後位置躲了躲。
校門口劍拔弩張。
陳嶼和學生會一群,李袁這跟保镖們一群,形成了對立的兩撥立場。
頗有溝通無效的話,大不了打一架,也絕不能任由對方将本校生當軟柿子随便欺負的意思。
靜寂數秒。
那邊的李袁快被氣炸了:“怎麽,你們學生會還想反了天啊!”
李袁那邊一衆人的嘴臉被陳嶼的身影擋住,林妧心念微動,緩緩擡眸。
白熾的燈光,将他顯得冷感又可靠,夜風蕩過他修長脖頸線,挺拔高大的肩膀和窄腰衣角。
淡淡的薄荷混着雪松,符合極了陳嶼這個人。
同時,這個味道,從鼻息鑽進腦袋裏,舒緩着惶然的神經,她知道是屬于陳嶼的。